《从此醉》齐*

32、第三十二章

　　这天一起床，刘新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只觉头一阵一阵地胀痛。到八局的时候，这头痛没减轻倒更强烈了，直到刘新杰看到八局的客人，突地一激灵，竟然痊愈了。
　　“欧阳次长，这边请。”齐佩林招呼着那个鼻孔朝天的来人进了会议室，一边朝刘新杰使了一个眼色。
　　跟自己有关？刘新杰思索了一会儿，心下了悟，大概猜到了所为何事。
　　应该就是九曲桥监狱那二十六个□□的事，最近的舆论已经开始报道猜测这批犯人，当然这本就是他让水手故意放的风，好为他日后的行动做准备，只是没想到会为八局惹来这头狼。
　　大约也猜得到欧阳秉耀会跟齐佩林说些什么，数落甚至训斥是免不了的，然后矛头就会指向他刘新杰，估计会要求撤换他……刘新杰的眉头蹙了起来。
　　本来无意识望向窗外的眼，因为一辆刚刚开进八局大门的车，倏地爆出精光。刘新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胸口的这股窒闷强感压了下去。他仔细整理好一些材料放入文件夹，然后，掏出酒壶喝了一口酒，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有人来叫他去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前，刘新杰的心已经平静如水，可是推开门的一刹那，忽然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快得几乎就要飞出来。
　　“报告。”他目不斜视，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坐吧。”谭忠恕道，茶色墨镜下的眼，刹那闪过一道微波，但立刻归于平静。
　　“是。”
　　除了谭忠恕，会议室里还有面色不善的欧阳秉耀和神情有异的齐佩林。
　　看样子是被自己料中了。刘新杰低下头。
　　“新杰，处置那批□□的事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报告局长，方案已经做好，正准备给您过目。”刘新杰将手中的文件夹摊开放在谭忠恕面前。
　　“说说吧。”
　　“是。我准备了一辆厢车，只要稍作改造，把废气往车厢里排，就这批犯人来说，身体不好的大概五六分钟，身体最好的人只要一个小时，这项任务就可以完成。”刘新杰言简意赅。
　　大约这个方案令人有些意外，会议室里的另外三个人半晌没一个说话的。
　　“不错，安静，干净。”最先开口的依然是谭忠恕，他看了看桌上的汽车改造图纸，顺手递到欧阳秉耀手边。“不过九曲桥监狱现在已经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记者会知道也不奇怪，多半是这批犯人运送过来的中途就漏了风。”刘新杰镇定自若。
　　欧阳秉耀哼了一声，咄咄逼人地盯着刘新杰，“也可能是你搞的那个什么志愿医疗队漏的风！”
　　“是吗？”刘新杰无所谓地笑笑，“那个志愿医疗队跟我抱怨九曲桥监狱的医疗水平不好，卫生条件又差，让我去给他们灭虱子。正好，我就带他们去灭虱子，我连人带虱子一块儿灭。”
　　会议室里又一阵静默。
　　“如果有记者跟上你的车又该怎么办？”问话的还是谭忠恕。
　　“弄个小车祸呗，只要能撇开记者一个小时，什么任务都完成了。”
　　谭忠恕看向欧阳秉耀，“欧阳次长，你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
　　欧阳秉耀看看谭忠恕，又看看刘新杰，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戾气却愈发重了。
　　“行吧，就这么办吧。”谭忠恕起身，“到执行那天，我会亲自请欧阳次长前去监督。”话虽有礼，但明耳人一听便知这是在下逐客令。
　　欧阳秉耀脸色瞬时阴晴不定，半响后，终于忿忿然拂袖而去。

　　才刚扶谭忠恕回到局长办公室，刘新杰就忍不住发作了。
　　“你干嘛来了？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怡君怎么没拦着你？！”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气定神闲，却是一脸的暴躁和怒意。
　　按谭忠恕的伤，就算再住半个月的医院也未必能痊愈，这才几天啊！他就敢出院？！
　　谭忠恕不答，缓缓坐倒在沙发上，这才抬头看向刘新杰，茶色墨镜后的眼眸里似乎忽闪着光芒。
　　“就为了欧阳秉耀？你是怕齐佩林应付不了还是怕我应付不了？！”刘新杰气得笑了。
　　“新杰哪……”谭忠恕轻唤一声。
　　刘新杰呼吸一窒。这一声轻唤，明明就跟他平时叫自己差不多，可听在他耳朵里，却分明已然大不一样……
　　“别担心，我征询过医生的意见，你嫂子也同意了。”谭忠恕微微勾了勾唇角，“现在局里正是多事之秋，我不得不谨慎。”
　　刘新杰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谭忠恕跟他说话的口气……真正是个哥哥了……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么？可为什么真到了这一刻，却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你的伤，真没事吗？”刘新杰机械地问道。
　　谭忠恕摇摇头，“你忙你的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好。”刘新杰只觉得每一步迈得都仿佛有千斤重，门就在面前，可为什么就是走不到？
　　“新杰……”
　　刘新杰身形一僵。
　　“九曲桥的事，你办得不错。”
　　“应该的。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没事了。”
　　没有回头，刘新杰开门出了局长办公室。可才刚关上门，头就阵阵晕眩，脚也开始发软，眼前突然一黑，幸亏他强撑着扶住了墙，才没倒下去。
　　“新杰，你瘦了……”门里的人用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然后，局长办公室里变得静悄悄的，很久很久都没有一点儿声音。
　　“咳咳咳咳……”一阵猛咳打断了这份静。
　　谭忠恕一手捂着右胸口，一手捂住嘴，可依然没能立刻阻止这凶猛而至的咳嗽，他只好用双手捂住嘴巴将脸埋入沙发内侧继续咳，只希望这里的隔音够好，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终于能停下来的时候，谭忠恕的脸早已红得不像话，他颤着手解开军装外套的扣子，一看右胸口，果然，血水已经渗了出来。
　　谭忠恕起身缓步走到办公桌边，手刚触到话筒，又是一阵猛咳。
　　“喂？”电话那头传来疑问。
　　“咳咳……蔚然，你过来……咳咳咳咳……”
　　“局长？是。”马蔚然恍然大悟。
　　“别……让人……咳咳……看见……”谭忠恕艰难地说完话。
　　“是。局长您别说话了，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谭忠恕人还没坐下，一口血便冲口喷了出来，斑斑驳驳，弄得一桌的文件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