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谭忠恕和刘新杰到凯瑞斯俱乐部的时候，时间尚早，宾客大约来了一半。有些意料之外的是，居然遇见了熟人，而且还是很不想熟的那种。
　　“谭局长。”西装笔挺的欧阳秉耀一脸傲慢地横在两人面前，挂在他胳膊上的女伴是个风姿妖娆的女人。
　　“欧阳次长。”谭忠恕点头示意，不卑不亢。
　　而跟在谭忠恕屁股后面的刘新杰却双眼放光，四处乱看，脸上尽是好奇的颜色，愣是没空多看几眼面前的这位“大人物”。
　　欧阳秉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谭局长。我还以为谭局长一向是不喜这种私人聚会的。”
　　直接说他毫无背景不配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聚会不就好了？谭忠恕哪会不明白欧阳秉耀的冷嘲暗讽，只不过，他还真不会为这种事动气。
　　不过还不等他回话，欧阳秉耀又接了一句。
　　“哟，请柬上指明‘携伴’参加，我们都携了女伴，谭局长这是……哈哈哈……”
　　这句话说得无比恶意，眼神更在谭忠恕和刘新杰之间流转往返，而他旁若无人的嚣张笑声立刻引来数人侧目。
　　谭忠恕表情未变，眸色却立时沉了下来。知道他的人都明白，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可这一瞬间积聚的怒意却被另一个笑声打断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轻拍了数下，“看，看那边……”
　　谭忠恕定了定神，将注意力从欧阳秉耀身上挪开，回头看向刘新杰。只见他早已乐得东倒西歪，眼睛看着的方向，一男一女正相拥而舞。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那男的偏偏骨瘦如柴外加谢顶，女的胖若圆球还身高惊人，这一拥一舞，就见那可怜的男人一直被顶出去拽回来，又偏偏那女人正跳在兴头上，完全对那男人不管不顾。
　　很多人都抿嘴而笑，尚顾着礼数，只刘新杰，几乎要笑得岔了气去。
　　“……女人……真可怕……”
　　谭忠恕一边笑一边摇头。这小子！
　　不甘被忽视的欧阳秉耀插嘴了，“连上海纺织大王和赌王千金都不认识……哼！”接着还用上海话骂了一句“乡下人”，大约觉着无趣了，也不再装客气，直接拉着女伴找他上流社会的同好去了。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谭忠恕低声问刘新杰。
　　“不放过他你能怎么样？在这个地方，又不能吵架又不能打架……”刘新杰轻哼道，，斜睨了他一眼，倏地又笑起来，眼里刷刷地放光，“要弄他还不容易？一会儿我上外面堵他去！”
　　“要不要给你准备麻袋？”谭忠恕一本正经地配合他。
　　“那敢情好！再来根棍子。”
　　“棍子没有。擀面杖要不要？”
　　“也行啊！”
　　“小滑头！”
　　“老滑头！”
　　说完两人同时笑出声来，所有的不愉快似乎在瞬间都消散殆尽了。
　　谭忠恕和刘新杰不知道的是，在贵宾休息区，有人隔着窗，已经注意了他们许久。
　　“很少见你这么关注一个人。”
　　段海平听见这声音，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恭敬道：“庄先生。”
　　来人正是上海的船运大亨庄云清。他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容和善，有一双锐利的眼。
　　此时他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厅里穿军服的两人，“听我一句忠告，你一介书生，还是莫要跟他们这样的人走得太近才好。”
　　“多谢庄先生教诲。”段海平并不多说什么，依然恭敬。
　　“走吧，去招呼客人。”
　　“好的。”

　　时间过去了一大半，刘新杰觉得这样的场合，除了无聊，还是无聊。别人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连谭忠恕竟也碰上个什么将军聊常德会战聊得起劲，独他无所事事，找个借口溜了出来透气。
　　他站着的地方像是凯瑞斯俱乐部的后花园，树影重重，草木茂盛，但还听得见厅里传出来的乐曲声。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边解开军装外套领口的扣子，被晚风一吹，闷热的感觉终于下去了些。
　　“你在这儿呢？我正找你。”段海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找我有事？”刘新杰习惯性地四处仔细察看了一番。
　　“刚刚帮庄先生招呼客人，抱歉，照顾不周啊。”段海平难得地穿了一身西装，比之长衫的儒雅，多了几分英挺。
　　“你跟我客气什么。”刘新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段海平失笑，“不是客气，是怕你无聊。”
　　“是挺无聊的，要不然咱们找地方下棋去吧。”
　　“今天就算了。”段海平摇摇头。
　　这时，乐队刚刚换一支曲子，比之先前的浓烈，更显抒情淡雅，适合情侣之间暧昧地轻舞。
　　“能请你跳支舞吗？”段海平伸出手，面带微笑，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眼神里透着诚恳。
　　刘新杰看看他，有些吃惊，可一时猜不出他想干什么，只好说：“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带你。”
　　段海平一手拉起他的手，一手揽过他的腰，慢慢贴近。
　　“欧阳秉耀为难你了？”
　　“他为难的不是我。”刘新杰隐隐觉着不妥，但一听见段海平跟他低语，立刻将疑虑抛到了脑后。
　　“这个人，你不要小看他，千万要小心。”
　　“嗯。”刘新杰应着，“水手小组里是不是有个叫周汉亭的？他已经被李伯涵监视了，得赶快安排他离开。”
　　段海平沉吟了片刻，“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今天老谭开会通报的。怎么了？”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次试探。”
　　刘新杰仔细回想了开会时的一切细节，但得不得肯定答案，只好沉默。
　　“就当是一次试探吧。”段海平缓缓道，“周汉亭的事我会安排。”
　　两人交流着情报，脚下却未停歇，在舒缓悠扬的乐曲声中，拥舞的两人似乎越来越默契了。
　　转角隐蔽处，一个人盯着花丛树影间的两人，手握成拳，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