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28、第二十八章

　　晚风如此清凉宜人，乐曲如此悠扬和美，气氛如此温馨恬静。
　　刘新杰觉得自己醉了，即使他今天滴酒未沾，毕竟这般悠闲平静且不需要防备的时刻，对他而言，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段海平的手很温暖，看他的眼神很温柔，这让刘新杰又一次不由自主想起了傅臻。时间仿佛一下子又穿越到十几年前，傅臻的智慧，傅臻的善良，傅臻的宽厚，令他一度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不多，可是……真好。
　　笑意慢慢浮上他的脸庞。
　　这个笑，有点儿不经意，带点儿孩子气，还有一抹轻郁，一丝羞涩，浅浅淡淡的，如同天空中飞荡的蒲公英轻轻滑过皮肤的感觉……
　　段海平呼吸一窒。
　　一曲终了，两人停下步子。
　　段海平轻咳一声，道：“你跳得很好，怎么说不太会呢？”
　　“很多年没跳了，生疏了。”大约没料到会被夸奖，刘新杰微微有些脸红，“谢谢你让我想起跳舞的感觉来。”
　　段海平正要说话，乐曲又起，他自然而然朝那个方向轻瞥了一眼，却在隐隐绰绰间发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影子。
　　心念一动，他回眸再看刘新杰时，眼里多了一丝异样，“是我该谢谢你。这支舞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今天你生日？怎么不早说？”刘新杰有些惊讶，“这个怎么能算生日礼物的呢？改天我补一份礼物给你。”
　　“改天就不必了。”段海平轻笑，“如果诚心要补给我，那就这个吧……”尾音尚未消失，他已搂他入怀，嘴唇沿着他的脸庞轻轻滑落，最后落在他的唇角上……
　　暗影中那人一脚踩入草丛，发出“沙”一声响。
　　几乎同时，一记拳头落在段海平脸上，他闷哼一声，退了开去。
　　刘新杰举着拳头呆了半晌，呐呐道：“对不起……自然反应。”
　　段海平顾不得疼，失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唐突了。”依然有礼，依然温柔，依然诚恳。
　　刘新杰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又发了一会儿呆，才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顿了顿，“这种玩笑不要开。”脚步迈得急了，竟像是逃跑。
　　却听段海平在他背后喊了一句，“新杰，我没开玩笑。”
　　这下是真跑了……
　　段海平看着刘新杰的背影，到消失不见仍未收回眼神，只是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加深了。
　　“段校长。”
　　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叫了他一声，段海平定睛一看，是谭忠恕。
　　“谭局长？”他面带惊讶，似乎疑惑他的突然出现。
　　谭忠恕倒也直截了当，“我来找新杰，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时候。”那双深沉的眸子里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段海平怔了怔，继而微微一笑，亦是坦坦荡荡，“多谢谭局长成全。”
　　谭忠恕明白段海平是谢他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哼了一声，又满是自嘲的意味，“我有什么资格‘成全’你们？”
　　“谭局长过谦了，您不是新杰的兄长么？”
　　他连这都知道……谭忠恕闭了闭眼。新杰和段海平……原来并不是他想得太多。
　　“你……喜欢新杰？”光说“喜欢”这两个字就仿佛耗尽了谭忠恕全部的力气。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可笑的是，他每一次说这两个字似乎都不是该说的时候。
　　段海平笑而不答，仿佛在笑谭忠恕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可是新杰……”似乎并不太……愿意。
　　“是我太性急了。”段海平接得很快，“但我有足够的耐性。”亦诚恳，亦认真。
　　谭忠恕呆了半晌，“你喜欢新杰什么呢？他又孩子气又让人操心……”
　　答案却仿佛早已在段海平的嘴边，“我喜欢他故意让人操心的孩子气。”
　　谭忠恕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刘新杰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看透的么？段海平……真正有心了！
　　“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谭忠恕苦笑，没想到自己又一次从段海平联想到了傅臻。
　　段海平微微一笑，“新杰也说过同样的话。”
　　谭忠恕觉得自己再听见什么都不会感到意外了，“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那是他真心当哥哥的人。”这次却换段海平苦笑了。
　　如同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后脑上，谭忠恕眼前一片焦黑。
　　哥哥……傅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他当年认定抢走了新杰的人么？！可是新杰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喜欢傅臻？难道……竟是自己误会了？！但新杰明明知道他的误会却从来没有纠正过他！为什么？！莫非就像他从来也未曾解释过他杀傅臻的真正原因一般，新杰也有他的苦衷……那他就是故意让他误会？！
　　谭忠恕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混乱过，思绪如潮，汹涌澎湃，瞬间将他淹没了去。
　　“谭局长？”段海平喊他，眼神疑惑。
　　“段校长，很抱歉，我得先走了。”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的谭忠恕，立刻告辞走人。
　　“请便。”望着匆匆离去的谭忠恕，段海平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今天的收获，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啊……
　　一路上，车里的两个人几乎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车停在刘新杰公寓的楼下，车里才有了些动静。
　　“我说……以后你能不能找别人去凯瑞斯俱乐部？”刘新杰说得有些踌躇。
　　“怎么了？”谭忠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那个地方。”他缩了缩身体，有些别扭的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新杰已经习惯性掩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了？或者，只是在他面前……“不喜欢就不去吧。”谭忠恕轻声道。
　　“你同意了？”刘新杰眼睛一亮，那光芒几乎要夺眶而出。
　　“嗯。”他竟不忍心再多说一个字。
　　刘新杰吃吃笑起来，十分孩子气的，还带些傻里傻气。
　　谭忠恕情不自禁被那笑声吸引过去，可看见他这副模样，却没有跟着笑起来，反而心头一阵酸涩，喉咙像被什么堵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刘新杰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他只是摇头，心底一片苍茫。
　　“段校长……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低下头。
　　为什么要说这个？谭忠恕不知道。只是突然认清了一件事，原来自己早已失去了陪在他身边的资格……也许，真该放手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摔车门的巨响，再抬头时，看到的只有刘新杰大步离开的背影。
　　刘新杰走到大马路中间，突然站定，不看人，不看车，冲着天空就是一声暴吼。
　　“谭忠恕，你他妈就是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