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10、第十章

　　第十章

　　齐佩林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挨宰，可事情往往难以预料，谭忠恕也好，刘新杰也罢，突然间忙得似乎都忘记了这件事。
　　原因无他，上面来人了。
　　这个谭忠恕曾经跟他提过，八局看着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多少双眼睛盯着八局，哪怕一丁点失误也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这次来人的目的直接指向财务，说是常规行程，上海几个局都会视察，但，几乎就在八局蹲点，所以不排除就是针对八局。
　　谭忠恕不敢怠慢，刘新杰责无旁贷，齐佩林却突然觉得找到了将功折罪的机会。
　　因为他深知谭忠恕的军人个性，虽然深谙世道，却始终无法圆滑；而刘新杰看似温和，却比任何人都不善作假，看不惯了直接掀桌子，可管不了天王老子娘！
　　要他们跟官场上那帮伪君子打交道，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回战场抛头颅洒热血。
　　他齐佩林不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强项啊！反正是人是鬼干他鸟事！
　　跟谭忠恕一提，两人一拍即合，应付视察的事就交给齐佩林了，当然刘新杰这总务处长逃是逃不掉的，就当配合工作吧。
　　不过瞅着这位上面来人倒也不是个挑事儿的样儿，姓陈名致远，面善，笑脸迎人，说话客客气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官气儿。排场也不大，自己开车来的，一个司机，一个警卫，一个秘书。
　　齐佩林琢磨着官场上的人就没有不黑的，不能掉以轻心，白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晚上就带着他们找找乐子，临了肯定还得搭上不少银子，反正这都是惯例了。
　　也不知道谭忠恕跟刘新杰是怎么吩咐的，这些天跟在齐佩林身后乖得紧，每天都是傻呵呵的笑，要他干啥就干啥，配合得很。
　　就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闹点儿情绪，原因无他，被限制喝酒了。这事儿谭忠恕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他不说，齐佩林也不敢放水啊，一次前车，终身为鉴。
　　陪客人喝的那几杯，搁平时那真是塞刘新杰牙缝都不够！有时候看他闷闷地捏着酒杯发呆，齐佩林都觉得对不住他！本来给杯酒就灿烂的孩子，这是咋弄的呢……
　　终于，送佛就快送到西了。
　　送别宴。
　　除了在外公干的李伯涵，全八局处长以上均正装出席。
　　谭忠恕代表八局向陈致远表达了谢意，说了几句场面话，陈致远也客客气气地回应了几句。然后，几位处长也照例敬了酒。
　　几杯下肚以后，话也开始多起来。
　　“陈某到上海也是工作需要，这些日子多谢谭局长和各位处长对陈某工作的配合，到今天为止，公事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再不提了。”陈致远慢悠悠地说着话儿，笑眯眯地看着一桌人，“但没有这档子事，也无法结识各位。”
　　他举起酒杯，敬谭忠恕，“谭局长，以后就是朋友了。”
　　“陈专员客气。”谭忠恕微笑点头。
　　两人一饮而尽。
　　旁边立刻有人把酒添满。
　　“齐处长这些日子辛苦了。这次公差是陈某出得最高兴的，能结交到齐处长这样的朋友，往后可得多来往来往。”
　　“哪里哪里，能跟陈专员交朋友那是陈专员看得起我。”
　　又是一瞬见底。
　　“刘处长。”酒杯来到刘新杰面前。
　　刘新杰忙站起来。
　　“听说刘处长酒量好得很，以前在工作也不方便多喝，今天可得多喝几杯。”
　　“哎……好。”话音未落，刘新杰忙不迭地喝完了杯中酒。
　　见过猴急的，没见过这么急的！客人的手还悬在半空呢……
　　“新杰。”谭忠恕无奈地喊了声。
　　早发现这小子酒瘾犯了，心痒得快坐不住了，这会儿陈致远这么一说，简直跟得了特赦似的，怠慢了客人也不知道。
　　“抱歉啊，陈专员……”
　　谭忠恕刚想跟陈致远道歉，刘新杰已经自觉倒满了一杯酒，“陈专员，你别介意，我什么都不好就好酒……今天一时高兴，忘形了。我自罚。”
　　眉飞色舞着，又一杯下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刘处长真乃性情中人。”陈致远好脾气地笑着，也喝尽了杯中物。
　　又是新一轮敬酒。
　　陈致远敬孙大浦、马蔚然，谭忠恕、齐佩林敬陈致远的三个随从，如是，往复，似无休无止。
　　几轮上下，一桌人开始话多酒少，只看见一个人在那儿不停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齐佩林看得暗暗着急。新杰啊新杰，别再喝了，没看见局长的脸都绿了么？
　　谭忠恕虽然跟陈致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仿佛没注意其他，可偶尔一回头，齐佩林就觉得他眼里有刀子飞出来。
　　可恶的孙大浦和马蔚然正跟陈致远的跟班们聊得欢。
　　偏偏坐在刘新杰边上的又是他齐佩林。
　　“新杰，差不多了啊……”终于按耐不住，齐佩林伸手按住了刘新杰手中的酒杯。
　　“没事，我你还不知道么？”刘新杰懒洋洋地笑道，眉梢轻挑，杏眼如水。
　　“头上伤还没好呢！”
　　“好了。不信你看。”扯掉额头上的纱布，刘新杰凑近让齐佩林看。大约真是喝得有些多了，差点儿撞上齐佩林的鼻子。
　　“还说没事……再这么喝下去，一会儿得抬回去了。”
　　听得刘新杰呵呵直乐，他一手勾住齐佩林的脖子趴上他的肩头，呼呼地冲着他耳朵喷热气，“你抬我回去吧……”
　　酥痒难忍，齐佩林忙不迭地把他甩下去，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冲耳而来。
　　“要不要我抬你回去？”
　　低沉，缓慢，有力……谭忠恕。
　　齐佩林倏地坐直了。糟了，刚才还小声劝的，被刘新杰这么一闹，就忘了这茬……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他俩聚拢过来。
　　齐佩林的冷汗下来了。
　　偏那主角中的主角好生自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夹起一小根芦笋美美地吃着，眉眼弯如月，笑靥柔似风，七分慵懒，五分醉意，三分顽皮，真正一个摇曳多姿少年样儿！
　　直看得席间诸位各自暗生思。
　　福兮？祸兮？
　　往往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