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逊/策瑜]辩方律师》陆桃花

4、第 4 章

　　孙策坐在周瑜病床前，有些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
　　拿惯了枪的手，拿起水果刀也是一样的纹丝不动，只不过他的削皮的技巧着实算不上好，时不时手一歪刨走一大块果肉。
　　周瑜接过那个坑坑包包的苹果，道了声谢。
　　“你那个助理真的没问题？”孙策沉声问。
　　“如果陪审团没问题，就算伯言辩护得跟模拟法庭上的大一新生一样烂，仲谋也能脱罪。”周瑜耸耸肩。
　　孙策笑，“台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太难看了总是不太好。不过我刚才收到消息，张辽昨天连夜过了长江。”
　　“看样子曹操是不准备管这件事了？”周瑜推论，“很厉害，知道你和袁术达成协议的那一刻起这件案子就没意义了。一击不中全身而退，也没把柄落在江东。江北的龙头把子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总要让他付出点代价。”孙策语气森然。
　　周瑜侧头看向窗外在风中摇动的梧桐树叶，“别告诉我你和袁术是真心结盟，准备吞了青幽二州。”
　　“怎么可能。”
　　“那么就是……那个姓费的？”周瑜不紧不慢，“很不错的选择，他虽然是曹操安排的人，不过不算得曹氏嫡系，把黑锅丢给他，既是给曹操一个警示也不至于逼得他翻脸。”
　　孙策拍掌，“不亏是公瑾，跟我想的一样。他曹操既然敢在江东搅浑水设计我和袁术，我当然得告诫他他这辈子也别想把手到江东来。”
　　他一手支着铁塑雕花的床头柱，凑近压低声音，“那么周大律师，我的安排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把你的准备跟我交个底？”
　　周瑜微微侧脸，拉远和孙策的距离，“简单得很，只要袁嫒翻供，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袁术那个女儿？”孙策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证明袁嫒是被人下药后带到那个房间去的。”
　　“何必那么麻烦，”周瑜说，“何况你也不想把曹家的人牵扯到台面上来，不是么？虽然我们都知道仲谋是被人设计了，更不会碰那丫头，但只要她愿意证明自己是与仲谋自愿发生性行为的，其他的事根本无关紧要。”
　　“用一个谎言去代替另一个谎言？虽然不择手段了一点但是很有效，不错，真是你的风格。”孙策笑，“就是不知道陆家那个小毛头能不能替你实现这个计划。”

　　似乎映衬着他这句话，周瑜压在枕旁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周瑜解锁，来电显示上“陆伯言”三个字固执地跳动不休。
　　他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用眼神示意孙策回避。孙策起身，又坐下，把自己整个人陷入软软的病床沙发中，伸了个惬意之极的懒腰，挑衅般冲周瑜无赖一笑。
　　周瑜连白眼都懒得翻，索性不去管孙策，自顾自问道：“伯言，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只有沙沙的电流杂音从周瑜耳旁流过。许久，陆逊僵硬的嗓音传来：“休庭半个小时，陪审团还在讨论。”
　　“看样子是赢定了，对吗？”周瑜的尾音和他的眉梢一起上扬，陆逊看不见，不过听得出周瑜心情不错。
　　“但是……”
　　“但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袁嫒会翻供？”周瑜语气轻松，“如果我说，这件案子一开始就是江北的曹操设的局，同时陷害了孙权和袁嫒以挑拨孙家和袁家内斗，你会怎么想。”
　　陆逊不说话了，周瑜悠然继续，“不错，孙策和袁术后来达成了协议，所以这案子无论你怎么辩护，孙权都是注定无罪的，只要你按部就班不出大错，陪审团就会做出无罪判定。”
　　陆逊握住电话的手微微发抖，良久，他长叹一声，说，“我明白了。”
　　隔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波，周瑜也能察觉出他的情绪无可救药地糟糕。
　　周瑜轻笑，“无论如何，孙权是清白的，对吗？”
　　陆逊艰涩地点头，全然忘记周瑜看不见他的动作。他脖颈关节仿若废弃工厂里积灰的机器，齿轮转动时因经年未上油一卡一顿。
　　“他是无罪的，而你在法庭上证明了他的清白，记住这点就足够了。伯言，手段与目的比起来，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陆逊微微摇头，像是准备甩开周瑜的教诲，“即使孙权并非无辜，你也会帮他完成无罪辩护的。”
　　“没错。”周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调承认了陆逊的推测，“告诉你这些事，只是为了让你心安。”
　　一片死寂，陆逊愣在原地，最后周瑜开口：“伯言，如果一开始站在孙权对立面的人不是袁术的女儿，你还会愿意代替我出庭吗？”
　　陆逊捏着手机，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人都有私心，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公正。”周瑜的声音低缓温和，却仿佛寄宿着妖魔。“包括你也是一样。其实你所迷茫的，并不是你以为的公义，而是你原本认为自己至少能让袁术无功而返，却发现孙家和袁家早就站在了一条线上。伯言，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人都有私心。”
　　“开心点，毕竟是你第一场庭审。本来应该开瓶香槟庆祝的，不过……”周瑜侧头，“这件案子的后续事务我会交给其他人处理，庭审结束后给你放一个月的长假，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好想清楚吧。”
　　“周律师是四年前来到柴桑的吧。”陆逊突然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孙策先生和乔家大小姐结婚就是那个时候。”
　　他径直挂断了电话，周瑜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愣了一瞬，唇边渐渐浮现出一个苦笑。

　　“怎么了？”孙策抬眼，他下意识地注意到周瑜情绪不太对劲。
　　“没什么，”周瑜下意识摇头，“庭审很顺利，仲谋应该能脱罪了。”
　　“那就好。”孙策躺倒在沙发里，但他的后脑还没触到靠背，周瑜一句话就让他弹了起来。
　　周瑜问：“大乔的骨灰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他的视线像是落在孙策身上，又像是空旷如万古洪荒。他不想回忆过去的事，但脑海里的走马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悠悠的转啊转，最后定格下来的是少年在阳光下汗津津亮闪闪的笑容。和沙发上的男人的脸于虚空中重叠在一起。
　　两人对视良久，却沉默不言。
　　“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养好伤再说。”孙策最后说。他起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房门。
　　周瑜在寂静里用力撑住额头。
　　孙策靠在走廊墙上，掏出一根香烟，摸出打火机点燃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于是那点火星被他扔在地上，狠狠地碾压，碎裂。
　　手机在他兜里震动，一条短信，发件人，孙权。
　　“哥，我出来了。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