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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平静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


  •   不知不觉间距离上次轰轰烈烈的攻城事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虽然代价惨重,但这次浴血搏来的胜利对于东边的主战线确实拥有着非同小可的重大意义。

      敌军在上次的攻城战役中伤亡惨重,几乎是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而在夺回了在地理等多方面都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城池之后,我方更是一改之前被压得死死的被动场面,开始逐渐在东边战线的战场上占据了主导地位,军中士气大增。

      在这段时间里,悠奈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养伤上。令她嫉妒不已的是,伤势明明比她好不了多少的银时没过多久就又像没事人一样地活蹦乱跳了,整天大摇大摆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她皱着一张脸把黑乎乎的苦涩汤药灌下去一边在旁边百般嘲弄挑衅,恨得她牙痒痒的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伤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某个欠揍的卷毛扁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如果说在这段苦逼无趣的疗伤生涯期间有什么能抚慰她千疮百孔几乎无聊到发霉的内心的话,那就一定是柴琦君的弟弟——柴琦隼人了。

      在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时她真的没有笑,真的。

      第一见面是好少年柴琦君带着他弟弟来探望病房的时候,明明只不过是十四五岁上下的年纪却少年老成地板着一张脸,扭着脖子一脸不情愿地跟在他哥哥的后面进了病房,然后站定。和柴琦君八分相似的脸,栗色的柔软短发有些蓬乱,五官清秀,除了比柴琦君矮上将近一个头之外简直就像是柴琦君的翻版。

      喔,若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对方一点也不礼貌地直直盯着她的好强眼神。嚣张不羁的态度再加上栗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瞳孔,活生生像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狮子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这就是在攻城战役中操纵飞船、辰马赞不绝口的那家伙?!!

      悠奈面无表情地迎上对方不善的目光一边嘴角默默地抽了抽。

      柴琦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在旁边态度亲切温和地询问着她的病情,谦恭有礼的态度和旁边的某个小鬼差太多了。

      问候完毕,柴琦在转身的瞬间换上了一副大哥应有的权威嘴脸对着站在身后的隼人耐心地说道: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矢野优奈前辈。不要忘了该有的礼仪啊,隼人。”

      悠奈嘴角再度狠狠一抽地看着柴琦君换上与之前邻家男孩般亲切气息完全不同的大哥哥模样向自己的弟弟说教,突然有种丧失了语言的感觉。

      “啧。”那个小鬼当时做出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嘁了一声,然后傲然地抬起眼帘对着悠奈语气生硬地道:

      “喂,那边的平胸女,老子的名字叫做柴琦隼人,给我好好记住了。”

      眉毛一抖,面皮一抽,原本想笑的悠奈顿时被戳中死穴。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柴琦君就已经动作迅速地给了他弟一个爆栗,动作熟练到好像已经演习过了千百次,一边义正辞严地教训道:

      “赶快跟矢野前辈道歉,隼人!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说话的期间清秀温和的脸上横眉倒竖,威严的大哥样让她产生了一种“这人是谁”的诡异感。

      事情的结果就是委屈不已【?】的隼人愤愤不平地朝他哥吼了一句:

      “我的事情你少管。”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弄得柴琦君煞是尴尬地回头望了摆出一副面瘫脸的她一眼,道歉道: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矢野前辈。隼人这孩子其实平常不这样的……”

      不不不,一看就知道那孩子是一入中二深似海多年了的家伙吧喂喂喂!我说这孩子绝对是因为自己苦逼的名字而性格扭曲了吧——?!话说柴琦君,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吧——?!拜托你不要摆出一副欧卡桑的嘴脸啊啊喂——!结果我的身边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吗?!!

      悠奈当时如是在心中叫道。

      柴琦隼人这个小鬼的名字很奇葩,他的个性也同样奇葩。

      这家伙平常总喜欢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很高傲,明明个子不高却总喜欢斜睨着别人,语气也很冲,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个弟弟到底和他谦逊温和地哥哥有哪点相像。

      ¬让她莫名地想到了某个矮子师控几年前的别扭中二样啊。

      有趣的是,只要一被称呼“柴琦君的弟弟”他就会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似的蹦起来,配上蓬松的栗发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动物般直率的眼神根本就像是头年轻气盛的毛躁小狮子,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调戏他的感觉。

      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在养病期间只要一看见隼人她就会立马摆出一副自来熟的嘴脸语调轻快上扬地喊他:

      “哟,这不是柴琦君的弟弟吗~?”

      然后再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炸毛。

      好吧,她其实只是为了发泄从银时那里累积的怨念罢了。

      单调枯燥的养病日子很快就在被银时嘲弄然后去调戏隼人这种循环中过去了。

      神清气爽地走出营帐,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了银时一个直拳然后笑眯眯、咬牙切齿地说道:“哟,好久不见咯~恢复能力奇佳的白夜叉同志~”

      ——好吧,其实当时她只是逼着银时把他所有珍藏着的□□杂志拿出来然后再当着他的面烧掉罢了。

      战争时期相对平静宁和的日子是不可能会很持久的,在她养伤完毕之后没多久,就再次接到了上头传达的重要任务。

      这次是要以随性医疗人员的身份跟着大部队穿过西北方向的山脉前往另一战线,由于山脉地形险要复杂,山路数量众多狭窄交错的关系全军会分成很多小分队从不同的途径进山,然后再在山脉的另一头集合。

      ——唔,她这次是和高杉还有银时一队。

      至于原因嘛……

      “哈哈,你们几个记得好好感谢我啊!”

      坐在篝火旁边、面颊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通红的渡边升喉咙里发出粗犷的笑声,然后一口灌下杯中的酒,下巴上标志性的山羊胡须跟着动作一翘一翘的。

      “悠奈可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疗人员啊,把部队里这么重要的医疗人员让给你们我都有点舍不得啊,哈哈!好好感谢我吧,你们这几个臭小子!”

      爽朗的笑声随着升腾而起的袅袅烟雾直达夜空,渡边升这么说着大力地拍了拍旁边坐在地上的银时的肩膀。

      “啧,别说得好像我们有拜托过类人猿你一样啊。”银时低着头无奈地搔了搔自己乱糟糟的银色卷发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把这么麻烦的山地大猩猩丢给我们你也真好意思说。我说类人猿和山地大猩猩的组合不是挺好吗?竟然又把这种烫手山芋丢给我们真是不厚道啊,类人猿。”

      银时耷拉着死鱼眼拖长了语调地说道,双眼望着熊熊燃烧、不断发出“噼啪”声的篝火在地面上摇曳着影子。

      缄默不语啜饮着杯中清酒的高杉闻言挑起眉毛淡然地往银时身上瞥了一眼,冷冽磁性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和你这种白痴卷毛合作我也是觉得憋屈得很啊。”

      语毕他悠然地抿了一口酒,眼神不知是带着几分挑衅还是嘲弄地看着他,手指玩弄着掌中的酒杯。

      银时似乎刚想要炸毛地说些什么,就被从不远处传来的辰马的声音打断了:

      “啊哈哈,酒的话也给我来一杯吧。”

      披着湛蓝色战袍的高大身影说着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到银时旁边,给自己倒满了酒就开始灌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向开朗到没心没肺的他看起来此刻有些颓废,肩膀下垂,语气透着沮丧。

      看着他一反常态闭口不语地灌了几杯闷酒,银时按捺不住地出手抢过他手中的酒杯,然后瞪大了死鱼眼语气惊诧地说道:

      “喂喂喂,我说辰马你是脑子被山地大猩猩踩过吗?这种一点也不白痴疯癫的样子可不像你啊。”

      ——我说阿银你根本就不是在安慰人吧。

      辰马的脸上似乎是露出了苦笑的表情,然后垂眼望着夜色中燃烧的火堆沉声说道:

      “被回绝了。”

      “?”

      众人先是一愣,但也很快明白辰马口中说的回绝是什么意思。

      自从上次战役以来,辰马就一直在企图说服军中的上层建立属于我军自己的舰队,毕竟从上一次战役中就已经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拥有舰队的重要性,他甚至还提出自掏腰包提供建立舰队的经费,无奈却被屡次回绝。

      “啊哈哈,这也没办法吧。”

      辰马扬起轻快的调装作无所谓地说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这次银时没有夺取他的酒杯,只是懒散地来了一句:“明天就要出发了,到时候别因为醉酒拖后腿啊,要不然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砍了你。”

      “啊哈哈,到时候就拜托了啊,金时。”“谁是金时啊你这个混蛋!”

      “哼,一群鼠目寸光、迂腐顽固的老头子。”

      之前一直阴沉着脸跟在辰马后边的柴琦隼人在坐下来之后突然语气愤然地骂道。

      “够了,隼人!”恭恭敬敬坐在高杉旁边的柴琦闻言立刻发话怒斥道。

      “我说的不对么?!!”

      隼人立刻不服气地反驳回去,清澈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紧紧咬着下唇,神色满是不甘,似乎比辰马还要对于请求被驳回多次的事情感到气愤。

      ——说起来的话,这家伙和辰马一样都对于飞船什么的相当感兴趣啊,一定很希望建立舰队的请求能够被批准吧。

      悠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默不做声地夺取隼人手中的酒杯。

      “你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迎着对方怒气横生的不服眼神悠奈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隼人!”“嘛嘛,小孩子就是心直口快嘛,没什么的。”

      见柴琦君似乎又要开始对隼人进行教育,渡边升赶紧出来打圆场,豪爽地笑着揉了揉隼人毛茸茸的栗色头发。

      “谁是小孩啊,你这个类人猿!!”“隼人!!”

      ——其实关于迂腐顽固的形容他说的还是正确的。多年前她曾经也从老头子口里听说过,军中有很多位居高层的顽固守旧派对于外来的技术以及知识都相当排斥。只要那些家伙还执掌着大部分权利的话辰马申请建立舰队的事情就不可能会被同意吧,要知道那些守旧派是宁愿披着竹甲、挥着武士刀冲上战场被子弹激光枪等打成个窟窿也不愿意学习引进外来技术的家伙啊。

      在座的大家除了刚来到前线没多久的隼人都了解这个事实,因此这时候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摇曳的火光倒映在众人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被无视了许久的桂端着手里的酒杯往四周看了看,眉头蹙起,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话,但最终也只憋出了一句:

      “嘛,真正的武士就是要能屈能伸……”

      为了打断桂接下来可能会发表的关于武士道的长篇大论,悠奈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个馒头然后塞到怒气冲冲的隼人手中,淡定地说道:

      “明天就要动身了不吃饱点怎么行?快吃吧,柴琦的弟弟。”

      “都说了不要叫我柴琦的弟弟了混蛋!”

      “嗯,知道了,柴琦的弟弟。”

      “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你这个平胸女!”

      “啊拉,你刚才说什么了吗,柴琦的弟弟君~?”

      “不要以为加了‘君’字就会有什么差别啊啊!!”

      隼人炸毛地喊着然后将手里的馒头扔到一边去。柴琦君皱了皱眉头,似乎又想要开口教训弟弟基本的礼仪该怎么做。

      于是悠奈再度动作灵敏地抓起地上的馒头然后塞到隼人的手中,一边以意味深长的眼光凝视着他然后拖长了语调悠悠地道:

      “我愚蠢的弟弟哟~挑食的下场就是变得和旁边这位大哥哥一样哦~一辈子都超越不了170哟~到时候就仇恨吧~憎恨吧~然后以矮子的身份丑陋地活下去吧~”

      说着,还将手指指向在旁边默默饮酒、躺着都中枪的高杉。

      隼人闻言沉默了几秒,看了旁边坐着的高杉一眼,然后不可思议地开始慢慢吃手中的馒头。

      “……”原来这家伙其实挺好骗的。

      “噗哈哈哈!”这是后知后觉然后狂笑起来的某只卷毛。

      桂则是相当惊奇地瞪圆了眼睛然后讶异地说道:

      “……悠奈你怎么知道晋助小时候挑食的事情……噗”

      忽的,银时和桂两人同时被高杉从背后偷袭,一巴掌拍上后脑勺然后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面前的地上去,“砰”的一声发出尘土飞扬的闷响。

      “手滑。”高杉语气冷淡地说道然后敛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酒,唇角隐隐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混蛋为什么只打我们两个啊啊矮杉!!”

      这是银时炸毛的呼痛声。

      ——笨蛋,因为你们两个都超过了170啊。

      悠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看着蓦然间恢复了生气的众人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银时和桂正在和高杉争论不休,柴琦正在训他弟弟,渡边升和辰马则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朗朗地笑着看着这种混乱的场面,整个画面看在她眼中竟然显得温馨不已,连眉眼都柔和起来。

      啊啊,一直这样打打闹闹下去也不错啊。

      她这么在心底轻轻念道。

      但当时的她又岂会知道,这是众人最后一次这样一起围着篝火揽肩说笑,有一些熟悉的脸孔则再也看不到了。

      --------------------------这里是第二天的分割线----------------------------

      由于出现了岔路的关系,原本的队伍分成了以银时和高杉为首的两小分队择路行进,银时率领着小批人马选择了另一条小径,悠奈跟着高杉以及其余的大部分人马继续在山中穿行。

      虽然说原本自己是想要跟着银时的,对方却死活不肯,硬是要让她跟大部队呆在一起,真是麻烦。

      曲折幽深的山路像是看不到尽头一般向前方延伸而去,抬眼望去尽是一片茂密高大的树木,枝干苍劲笔挺,浓密的枝叶层层叠得将天空几乎完全遮蔽住,只能透过缝隙窥见外面阴暗天空的一角,幽谧的环境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山林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步伐踏在泥土上和车轮碾过的细微声响,周围寂静得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整个山林里的生物好像都死绝了一样,只剩下冷冷的风声呼啸着穿过空荡荡的林子。

      很不对劲。

      悠奈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心脏有种被人揪起来的感觉。

      山林里的光线本来就不怎么明亮,现在更是暗得犹如夜晚降临了一样,周围的空气都浮动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现在明明就是下午的时间。

      悠奈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透过上方交叠的树冠向天空望去。

      一片阴沉,简直就像是被墨水渲染过似的。

      该不会……?!

      像是要回应她心里的疑问似的,幽寂的环境骤然间被一声轰然炸响的闷雷撕得粉碎,隆隆的雷声如怒涛一般从天边滚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同时混杂着马匹受惊的响鼻声,犹如一声闷棍当头砸下。

      刺眼的白光闪过,狂风拔地而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早已按捺不住的雨点携着千军万马之势浩浩荡荡地从天空扑下,如无数利箭一般射向地面发出冷冷地声音,静谧的林中顿时被雨的喧嚣声所完全充满,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隐隐作痛,视线一片模糊。

      周围的树木在狂风的撕扯中发出急促痛苦的嘶吼声,枝条时不时地抽打在行进队伍中的人们脸上,所有人的衣物在雨水的浇灌瞬间湿透,她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咒了一句。

      竟然是暴风雨。

      悠奈咬着牙抹了抹脸上疯狂淌下的雨水,眯着眼稍显吃力地望向眼前在雨水的笼罩下变得朦朦胧胧的万物。

      本来山路就不好走,现在偏偏下起了倾盆大雨,真是雪上加霜。

      数不清的雨点争先恐后地扑向地面,砸在泥土上溅起一片片水花,细密如麻,急促而迅疾,在视线中交织成一片模糊的雨帘。

      升腾而起的丝丝寒气透过身上湿透的衣物传到体内,带起一阵冰凉的战栗感。

      队伍中的所有人似乎都一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吸取了注意力,谁也没有注意到逐渐逼近的危机。

      “轰隆!!”一声惊雷平地炸响,惊天动地般的巨响似乎震得连脚下的地面也随着摇晃了起来,回荡在耳中嗡鸣不断。

      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下一秒,身旁就传来了同伴的凄惨惊叫声。

      倏然转头望去,温热猩红的鲜血就已经溅了她满脸。

      原本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掩盖过去的枪声紧接着划破空气尖啸着袭来。

      “快趴下!!”走在最前头的高杉当机立断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她一哆嗦,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照指令双手抱头向地面扑去。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子弹贴着她脸颊闪电般呼啸而过,擦过脸颊时带起一片火烧火燎般的痛感。

      足以刺穿耳膜的枪声混杂着怒嚎的雨声,幽暗的树林里霎时间鲜血四溅,身边来不及反应的同伴惨嚎着倒下,有的被爆头了连脑浆都飞了出来,子弹击穿□□的“噗噗”声接连响起令人牙酸,恐惧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

      时间好像突然间缓慢了下来,如液体一般缓缓流动。

      倒下去的时候,她透过眼角不经意间地捕捉到了柴琦的身体被子弹贯穿的瞬间。

      明明那么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那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身体,从伤口里迸溅出飞扬的鲜血,染红了视野。

      他踉跄着向前倾去,却不可思议地咬紧牙关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从胸口里掏出了信号弹,颤抖着绷紧身体,然后举起手,发射求救信号。

      在这期间又有子弹接二连三地击穿了他的身体,发出“噗噗”的沉闷声响,身上、脸上都是血,一朵朵血花接连在胸口、大腿、手臂等处绽放开来,在冰冷的雨水中划过张扬的弧度。

      没有放弃。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面孔扭曲,清澈的眼神却坚定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高举起手,忍着钻心剜骨的疼痛站直了身体,然后几乎是在信号射上天空的同一时间,全身脱力崩溃般地向前倾倒而下,砸在雨水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看见柴琦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蚀骨的寒意窜遍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惊恐地睁到最大,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柴琦——!!!!!!!

      她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在胸腔里爆炸裂开来,震得她的大脑深处嗡嗡作响,眼瞳瞬间收缩到极致。

      “噗通”一声同时传来自己脸朝下摔倒在冰冷雨水中的沉闷声响,地上的碎石块倏然间划过脸颊带起一片火烧板的刺痛感。

      她顾不得那么多,几乎是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边同伴“你疯了吗?!”的吼声,穿过一片枪林弹雨,踉踉跄跄地跑到柴琦倒下的地方,然后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好多血,到处都是血。

      身下的地面已经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混杂着雨水汩汩流了一地。

      柴琦气息奄奄地倒在泥地上,呼吸短促,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抽气声,整个人浸泡在雨水中,脸上身上布满了血水和脏兮兮的泥土,被子弹射穿的伤口皮肉外翻,狰狞不已。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颤抖着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镇静下来,然后赶紧翻出医疗箱,手忙脚乱地试图为柴琦身上的多处伤口止血,一边喃喃地哆嗦着念道。

      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猩红的血还是止也止不住地从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边柴琦的呼吸声逐渐微弱了下来。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乎是在瞬间击穿了她的身体。

      “喂……听到没有!柴琦!不许死!支持住听到没有!!”

      她颤声说着拼了命地进行抢救,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刺骨的寒意似乎已经融入了骨血,令她全身都不可抑制地发抖起来。

      突然间感到袖角被人极轻地扯了一下,悠奈触电般地低头望去,却正好是迎上了柴琦似乎是包含了千言万语的目光。

      “告诉……总督……”他直直地凝视着她,极其吃力地慢慢吐字道,一边强忍下涌上喉头的腥甜气息,攥着她衣角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啊!现在可不是留遗言的时候!活下去啊!一定要活下去啊!这种话你自己跟他说去啊!”

      她大声吼道,声音却破碎而慌乱。

      柴琦的眼神往自己的手中望去,示意她拿走握在其间染血的白色护额。

      “开什么玩笑……”

      浸泡在雨水中,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周围的寒气一般无孔不入地往心里钻,她颤抖着攥紧柴琦交给她的白色护额,从胸腔里低低地挤出一声近乎于呜咽的声音。

      柴琦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别在腰间的武士刀,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暗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低低地呢喃道:

      “……隼……人……”

      透过细密的雨帘望向她的眼神清透澄澈到令人不敢直视,柔和的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呼唤自己的灵魂。

      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语言,只是拼了命地咬紧牙关把涌到嘴边的破碎哽咽强行吞了下去,使劲地冲着已经气若游丝的柴琦点了点头。

      柴琦仿佛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卸下了所有重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神态安详地望向一片阴暗低沉的天空,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最后无声地用唇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真想,再看到一次啊。

      心脏突然间急剧收缩,胸口痛得好像瞬间不能呼吸了,强烈的疼痛在瞬间如子弹般击穿了身体灵魂。

      掀起惊涛骇浪般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之前的记忆。

      ——哎,原来柴琦君你也是从长州藩那边来的吗?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嗯,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哟。隼人他虽然在看起来不善于和人交流,实际上却是个口是心非,相当善良的人。不知道这几年来他在老家那边过得怎么样,之前他可是一直吵着要来上战场呢,真是的。明明还那么小,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冒这种危险。

      ——咦,柴琦君原来有弟弟?

      ——啊,就是不怎么听我的话。

      ——应该感情很好吧,总觉得柴琦君一说起自己弟弟的事情就滔滔不绝呢。

      ——是……是吗?实际上我觉得我并不是个好哥哥……啊,对了,我家院子里种着很漂亮的樱花哦,只要一到了春天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飞扬飘舞的樱花花瓣。隼人也说过他最喜欢看院子里的樱花开放的样子了。

      ——樱花吗?一定很漂亮吧。

      ——嗯。只是自从在几年前参军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老家那边看看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对于在高杉总督手下工作有什么不满!我对于能够跟随总督这件事真的感到无比荣幸!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一直跟随总督为他所用!

      ——……知道了啦知道了啦……不用那么激动的……

      ——抱歉,使我激动了……啊,其实话说回来……

      ——……怎么了?

      脑海中浮现的最后片段里,栗色头发的温柔少年转过脸来,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之下清澈的眼神中露出向往希冀的光辉,然后眯起眼睛露出灿烂的笑颜温和地道:

      ——“果然,还是很想再看一次,院子里樱花绽放的样子。能够和隼人一起的话就更好了呢。”

      真想,再看到一次啊。

      涣散的眼神凝视着没有飞舞樱花花瓣的阴沉天空,柴琦的脸上就带着那种充满了强烈渴望的神情,闭上眼睛轻轻地用唇语呢喃道。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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