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衾不耐五更寒——十三绿芜番外篇》郑小愚

4、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天刚蒙蒙亮，早朝就已开始，金水河映着朝霞，粼粼波光，显示着天家庄严。
　　康熙爷在位六十一年，勤于政事，阿哥大臣们每日不到四更就得起床，难免有惫懒的时候。今日又有大臣迟到，且朝服不整，顶戴歪斜，受到了申斥。那大臣哀告日日早起精力不逮，皇上怒道：“你们通宵聚饮，夜夜笙歌，也没见谁告乏。一为国事操劳就精力不逮。朕看你戴这个顶戴花翎是戴累了吧！”吓得那大臣频频磕头告罪。皇上余怒未消：“现今西北战乱甫定，山东等地又连年遭灾，户部余银却有这么大的漏子。你们，你们谁能为朕分忧？就连朕的皇子们，不是私心谋利，就是沉溺于斗鸡走马，将国家社稷置于何地？”众阿哥面面相觑，呼啦啦跪了一地。众大臣太监们也忙跟着跪下，金銮殿上只闻呼吸声。皇上目光一转，注视着十三阿哥说：“胤祥，你前日私自出城，朕不深究，日后当以国事为重。”十三阿哥一愣，随即叩头称是。
　　散朝下来，九阿哥走过十三阿哥身旁，轻咳一声，笑道：“十三弟，风流快活不要紧，可要留神身子骨。”十三阿哥不睬他，径直走了过去。倒是十阿哥拉了九阿哥一把：“九哥，别胡说，十三弟秉性洒脱不羁，却不是那种人。”

　　回府后，换了便装，还未歇息，十三阿哥叫道：“阿克敦，备马。”
　　四阿哥一把拉住他：“你又去哪里。”
　　“散散心。”
　　“你怎么还……”四阿哥悄声说道，“皇阿玛英明，早就知道你屡次出城。上次你私自去西北游猎，闹了那么大动静，皇阿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现今拿你出城闲逛说事，一是对你怀有厚望，一是不满你随意结交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况且你也听见老九那怪话，现在朝廷上下乃至市井之间都有不少闲言碎语，说什么十三皇子风流倜傥，这可不是说书段子里的好话，你白白担了这个虚名不说，总该顾惜天家的声威。”
　　十三阿哥不答言，却问四阿哥：“四哥，你看那皇城像个什么？”四阿哥奇怪地看着他。他自问自答，说：“依我看，竟像个牢笼。”
　　四阿哥神色大变。十三阿哥笑笑：“放心，我只跟你说说。”

　　“主子，天色晚了，要说喝酒，回府喝也是一样的。咱，咱也该回去了吧？”一酒馆内，阿克敦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酒喝了快一个时辰了，虽说十三阿哥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可做奴才的还是心下惴惴。他原是十三阿哥府的家生奴才，后又跟着在木兰围场练兵，为人憨直，不免缺乏机变，心知这一问必定没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十三阿哥向来不把繁文缛节放在心上，比不得四王爷府上规矩森严，慢悠悠的说：“阿克敦，你可是越发上脸了。爷的行踪，也要管束。伺候着就是了。”阿克敦揣摩主子心中烦闷，却又不知如何排解。
　　忽听得旁边桌子上一人大声说道：“十三阿哥又怎么了，他皇子皇孙能尝的滋味，未必咱就不能尝。”阿克敦一愣，正要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十三阿哥一个手势拦下。只见那边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说：“这也是奇事一桩。往日间只听人家有比武招亲，如今这青楼却要唱一出考状元的戏。”那个说：“咱兄弟几个也不是白读了诗书，不如去揭了帖子，快活他一夜。”说着，几人哄然大笑，结伴而去。
　　十三阿哥不动声色，只对在旁结账的店家问道：“又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连皇亲都扯上了？”店家笑嘻嘻地答道：“客官竟不知这件趣事？有个唱曲儿的歌妓，出了个千古绝对让大伙儿对，说是头一个对上来的，就白白地伺候一晚上。这倒也罢了，可这歌妓却是多半年前被十三阿哥赐了名，您说，谁不想争这个彩头？”十三阿哥听了笑道：“哦，确是个彩头。走，阿克敦，咱也去瞧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