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53、第 53 章

　　“您真的是为了程心雅与阮佑安去请的旨么？”她并不知太子殿下与程心雅的事，但想了一个晚上，若真有什么问题，当是“程氏女”上做了文章。
　　“我是不是小看了我们的眠郡主呢？”太子赵樊一笑，却并无不悦，反正这件事情不日也要摆上台面，既然宋眠找来，透些底也是应该。
　　“那就是说，我猜得没错，这程氏女就是一个幌子？”宋眠看着他，却也并不意外。自小，太子殿下就不是会为人设想的性子，就算是阮佑安极得他的赏识，也断不会在今上面前替人求旨。
　　“是不是幌子呢？”太子赵樊懒懒地越过她，探出手，那朵枝头犹自不肯坠地的蔷薇便落在他的掌心，“你娘进宫之前，我还请了道旨。”
　　“允我做主，择选太子妃。”太子抚着蔷薇花，意甚柔和。
　　宋眠昨晚，将能牵涉进来的人莫不是摸了个遍，看向那花的刹那，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了一丝了悟：“您要选的太子妃，莫不是程心雅？”
　　东宫素来以纨绔示人，只要他愿意，甚至敢大刺刺地把青楼馆娃给抬进东宫，东宫不缺女人，但历年来却不曾封妃，甚至连一个有品级的也无。
　　所以，东宫无女主，更无后嗣这一条也是今上一直在东宫与四皇子之间摇摆不定的原因之一。只是对于这样的太子，既使连娘亲也是束手无策的。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他要选太子妃，就自然也就透着诡异。

　　“真聪明！圣上口谕，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他便乐见其成。”太子殿下朝那花吹了口气，赞道。
　　“只是到时，程定山仅此一女，如何能嫁两个？”宋眠并不在意太子后院的事，程心雅与她也不过几面之缘，但在这场闹剧里，阮佑安必是最无辜的一个，他该怎么办？
　　“你又是为何而来？”太子把那朵蔷薇花簪在她的发间，偏着头问道。
　　“程定山是混惯了官场的老狐狸，介时从宗族里随便认一个女儿，那也是可以的。”宋眠喃喃，程定山只要随便认个“程氏女”给那阮佑安，那么，阮佑安该当如何？重熙呢？
　　“那我就管不着了。”始作俑者一耸肩，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我外甥女儿长得真好，像自个儿的娘。只是，这一大早的肚子也饿了吧，想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否？”
　　宋眠却是没有理他，脑子里径直打着转，是了，程定山有他的算盘，她也可以有她的！若是阮佑安在那个当口必得娶一名程氏女，这程氏女的人选，程定山说了不算！只要她在场，便是整个宋府在场！权势地位，又岂是程定山可比的？
　　“眠儿告辞。”宋眠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深深地看了自家舅舅一眼，便拱手离开。
　　她可以是太子手上的棋，但为了重熙，她是愿意的，心里也多少有些感激太子的坦率与不经意的点拨，能如此，便够了，不至于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眠儿慢走，本太子有事，这旨意只能明天下去了，你忙你的啊。”太子看着她离开，扬了眉高声说道，这一日，也够这小丫头忙着了，只要是皇家的血脉，这样的小事她自是手到擒来，他这个舅舅看着也就好了。
　　能预先打个招呼，为的是胞姐并外甥女儿的脸面，也为了光风霁月不似一般女子的重熙，更为了毕竟助了他一力的阮佑安，他纵使自私，也不想伤了不该伤的人！

　　宋眠没有去别院，而是回了家。
　　既然要插手进去，便不是她一人的事，总要爹娘点了头才好。
　　这一日，福惠长公主并驸马起得稍晚了些，只是在用饭的时候便知道了自家闺女去而复返的事情。
　　“眠儿一早便出去过了？”驸马喝着粥，淡淡地问道。
　　“我去了东宫舅舅那儿。”宋眠甜甜地应道，“饭后，女儿还有事要求爹爹和娘亲。”
　　“哦？”福惠长公主听着父女之间的一应一答，扬了扬眉，却没有接下去问。
　　毕竟是在用着饭，驸马看了女儿一眼，也就不再说话。

　　撤了席子，一家三口移师到了后花园里。
　　有早梅开了，既然有话要谈，自然要寻个舒服自在的地方。
　　后花园里，因主子们要来自有一早就忙开了的下人们，利索地摆好一应物事，在主子进园子之时也就全都退下。
　　这是宋府的规矩，凡是一家人全到的场合，又是说些要紧事的不用有旁人在场。
　　最后退出的怜姑姑合上园子门，便和驸马手下的一名管事一左一右地把在门口，以便内里有吩咐的时候也能找得着人。
　　“说吧。”福惠公主做在夫君的身侧，看女儿做下，这才温和地开口，“能让你一大早地就折腾的，虽然左不过几个事。”
　　宋眠见娘亲心情看着不错，就将在东宫听来的从头至尾和盘托出。
　　福惠长公主是本就存了疑的，现下谜底揭晓倒也不十分意外，反正那个弟弟从来就不让人省心的，再多的意外也都能接受了。
　　宋驸马也是一脸的平静，这件事说到底牵连也不广，除了要纳太子妃一事算得上大事，其余的也都不在他眼底。
　　“这程心雅，倒也是个出挑的。”长公主的心思就带了些看儿媳的心态，“就是行事作风也有些我当年的影子呢。”
　　看了眼四平八稳的驸马，公主的心情就更是好上几分，这件事既然能让太子成个像样的家，她又有什么不满的，况且这程心雅在明面上也是大家闺秀，若不是程定山的为人，这样的婚事也是一等一的了。
　　眼见着爹娘的心思全给绕到了太子婚事上，宋眠只好默了。
　　自从皇后故去，这太子舅舅就是娘的心头肉一般，太子舅舅行事又怪诞了些，多年不成家又无所出，娘这番高兴也是正常。
　　后花园里，有些阴沉的天倒在此时让公主殿下觉得顺眼了许多。
　　宋眠和驸马两人对视一下，便各自转开眼看那些枝头三三两两的早梅了。
　　稍顷，长公主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后，自然看到身侧和对面的父女俩，略一沉思，女儿的心思便不言自明，程心雅自然是要入东宫的，若是这样的状况，许给阮佑安的这个程氏女，便最好是换做了重熙。
　　眠儿要插手，她这个举手之劳说不得也要动上一动了。
　　心里有了计较，长公主索性拉了两父女，到梅下细细赏玩了一番，知母莫若女，宋眠也是心定神闲地陪着爹娘在花下细嗅红梅。
　　末了，在公主的提议下，宋府于午后递了请帖，邀阮佑安过府一叙。

　　阮小余将请帖递给了午休方醒的公子，阮佑安细看之下虽觉得有些突然，但宋驸马为人向来可敬，游离于朝堂之外，但多次慷慨解囊赈灾济民，长公主更是当朝第一帝女，行事手腕素来为今上所倚重，这两夫妻相请，怎能不去？

　　着府里备了车马，阮佑安便很快地往宋府而去。
　　人一到，宋驸马便在门人的通禀下到大门口相迎，笑容晏晏，直若是寻常老友般地周到和热情，阮佑安心里虽有些不解，但毕竟历练过，两人相互谦让着过了屏门、垂花门。
　　“公主醒了么？”宋驸马一入垂花门，便问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美妇。
　　“醒是醒了，这时正唤了郡主入内。”中年美妇一福后，便回话。
　　“何事？”宋驸马却没有让那美妇离开，阮佑安见那妇人欲讲还休的模样，便识趣了想要避开，正待开口，却见驸马轻斥，“阮知府又不是外人，有何不可告人？”
　　那美妇见主子一怒，连忙回道：“似乎是为了郡主的师姐重熙姑娘。太子一向对重熙姑娘青眼有加，公主想着能玉成其事。”
　　“哦？”宋驸马闻言脸色一霁，这才挥退了那美妇，“既如此，且过一会再去告诉公主阮公子过府一事吧。”
　　那美妇自是应声而去，宋驸马这才回转身，看向身后的阮佑安，眉色间自是有一抹探究之意：“似乎阮知府与重姑娘也是旧识？”
　　“下官曾在知临清府时，与重姑娘相识。”阮佑安温言回道。
　　“是么？只是这毕竟是江湖儿女出身，若是真入了东宫，也未必适合。”驸马之意，似乎并不赞同入宫事，言下颇有相询之意。
　　“重姑娘为人磊落，其行事为人，却是不逊色于任何佳丽。”本是宋府家事，阮佑安本待含糊而过，却始终不能，毕竟说的是重熙，跟他在临清府、甚至在京城都共过患难的女子。
　　“看来，阮知府倒是十分欣赏。”宋驸马温温一笑，言下颇有弦外之音。
　　“重姑娘着实是名奇女子，下官不敢谬赞。”阮佑安一拱手，言辞之间的诚恳是丝毫不容错辨。

　　主客让至驸马书房后，除了官场没有涉及，倒是相谈甚欢。公主及郡主在阮佑安正待离开时也现了身，阮佑安见母女俩眉色间似有不合，心里却是莫名地一松，毕竟深宫似海，重姑娘若真进了东宫也不定就是好事，那般明丽的女子，该是要珍而重之地看待，太子虽在权术上不含糊，但是男女之事太过随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