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52、第 52 章

　　这一日，重熙三人倒是妥妥当当地在院里呆了一整天。其间重熙纵容着宋眠酸了慕容一顿，很是义气地在宋眠嘀咕的时候递上茶水，并同仇敌忾地赏了慕容门主几个白眼。
　　慕容在如此阵仗下，老老实实地赔了罪，并以龙门之尊做背书，再不干这种有损龙门体面，有损护法体面的混帐事。话半真半假，只是这语气倒也诚恳，反正慕容做事多半随性，即使在宋府有些不拘也平常，都敢把皇宫当自家后院逛了，还有什么地儿会让他老实的？况且这进宋府有一多半是宋眠和重熙鼓捣的，只是出了些小意外，宋眠就有一些气也都散了。
　　三人里，宋眠素来能说道，叽叽喳喳地把在府中听来的京城轶事显摆了遍，慕容拢着茶杯，斜靠在窗边美人靠上，间或插上一两句嘴，重熙历来只要带个耳朵，适时地点头或摇头，不觉间都将这帝都一隅当成了逍遥峰，闲看庭前落花，茶香阁暖，加之慕容、宋眠长相本就极好，一个洒脱，一个娇憨，两两相应间，也能成一幅画。
　　及到晚时，宋府来人把宋眠接了回去。

　　宋眠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
　　虽说在别院里已用过了饭，但宋眠还是乖巧地陪着福惠公主并刚返家的驸马又吃了一些。
　　“眠儿，那重姑娘与阮公子可是有情？”福惠长公主在怜姑姑的侍候下，嗽了口，看着下人们将席子撤下，这才徐徐问起。
　　一旁的驸马捧着茶，却并不是很在意母女的对话。有情又有何用？况且阮佑安身在仕途，但凡有一分肯上进的心思，也断不会舍了这既能寻得靠山，又在太子处卖好的机会，官场最是恶心人之处，便是身不由已，踩低附高之状！
　　宋眠听得娘亲这话，便心知这阮佑安的婚姻宫里怕是有了旨意：“纵是有情也是重熙自个儿的事，就是为了阮佑安，重熙也只有看着，断不会横插一杠的道理。”话也只是淡淡，原有的意气之争，这几日在重熙身边也都看得明白，再多有心又如何？重熙待阮佑安那是真好，别说阮佑安是流水无情，就是有情，怕重熙也能舍了去。自然替重熙感到惋惜，但这件事知晓的也从来就是重熙周遭的人，那阮佑安由始至终都在局外，算起来，重熙怕是早存了这般心思，才这般千里相随却不挑明，阮佑安自然可以心无挂碍地走他的阳光道。
　　“如此也罢，娘亲只是觉得太子今天无端替程相请的旨意透着一丝蹊跷。”今儿长公主回宫探视皇上，恰巧在场，太子殿下在皇帝跟前，煞有介事地替程相府与阮佑安的婚事请了圣旨，只是这圣旨是太子一早拟好的，圣上过了目就命人盖了玉玺。太子的眉目神情，最熟者莫过于这个胞姐。长公主在场时总觉得不安，那神情可不像是有玉成之意，有一丝怒意，一丝算计、一丝嘲讽，颇像当年使计从她这讨母后亲做桂花糕的模样，只是还多了一丝嘲讽。
　　宋驸马拍了拍公主的手背：“你就不要想了，太子向来是不肯安分的，单那份算计你这胞姐不也是没辙的？但凡出不了大错，你就由着他去罢。”
　　“眠儿，我和你娘心里自然是盼着重姑娘好，毕竟与你情同姐妹，我们瞧着心里也颇是喜欢的，但姻缘天定，况且人家重姑娘并不强求，旁观者也断是没有越了界插手的道理。这辈子该嫁怎生的人，是天意，人意偏执，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宋驸马与公主对望了眼，话里是借着重熙的事，也有敲打自家闺女的意思。他也不点破，这便是宋氏夫妻的可贵之处，这掌上明珠，他们是尽了最大的心力给了自由的，但若真的是无法强求的，自然也希望在女儿心里多搁些话，将来纵是不成也能把伤痛变得少些。
　　“女儿晓得。”宋眠眉色有些黯然地低了头，这该死的天意，她又怎会不知晓姻缘天定，“人难道只寄予天意，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错身而过么？岂不委屈？岂不窝囊？”
　　“孩子话！”福惠长公主轻斥，“也并不是都不要尽力，你爹的意思总也是要尽了心就好。尽了心，是你的就罢，不是你的，就该回头了。”
　　一席话，一家人，又默了一会儿，终是散去。

　　宋眠一夜辗转，自先皇后殁，娘亲就将太子弟弟当眼珠子似的，这太子的心事也只有娘亲能摸得些痕迹,娘亲既然觉得其中有异,那多半就是有问题了。
　　这程家子嗣单薄，程定山倒也一心想着开枝散叶，但也不知是不是杀孽太重，纳了几房妾室，也还是只有前头正房所出的一子一女而已。既然请了旨的说是程氏女，想来也仅得程心雅一人，会有什么事？只是这事关阮佑安，她既从娘亲那听得一些，又怎好瞒着重熙？
　　一向睡得舒畅的眠郡主，一直烦到三更。
　　第二日一早，饭也没吃就要了马直奔别院。
　　没跑到一半，眠郡主心思便慢慢清明下来，索性最后拨转了马头，改去了东宫。
　　东宫是她舅舅，再怎么不对盘，冲着娘亲，她倒也不该弱了气势。壮着胆子，眠郡主在门人的引领下，长驱直入地进了太子书房。
　　房内，太子殿下立在书案后，正盯着窗外的一丛蔷薇。
　　“太子殿下。”那门人轻唤了声，他才回转后看向来人，挥了挥手，那门人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宋眠不用主人家招呼，自寻了座处。
　　“眠郡主似乎有气呀？”太子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走到外甥女的身边，屈尊着帮她倒了茶，“这么急匆匆的来，莫不是想舅舅了？”
　　宋眠心里腹诽着，但面上却还是忍住没有反唇相讥，她这是上门求解的，总不好弄得太僵了去。她索性捧了茶，走至窗下，方才太子看的那丛蔷薇，在冬日里显得有些单薄了，“您真的请了旨么？”
　　“公主姐姐还真是惯你惯得很。”太子殿下笑了笑，宋眠却依稀能闻得到似曾相识的一股子酸味。
　　“太子舅舅不会是羡慕外甥女吧？”心里揣着事，但宋眠对这大了没几岁的舅舅却从来没有好脸色，“您是太子，这永明每寸土，每个人的主子，怎么就眼红外甥女这一份呢？”
　　太子赵樊闻言，眉色里透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和狼狈：“你别忘了，你母亲是我胞姐。”
　　“没说她不是呀，却也是我娘亲。”宋眠索性错读了他的意思，把他提醒的长幼身份扭成与她抢娘的着急。
　　“好好好，是你的娘亲。”太子赵樊没曾想这外甥女儿有求而来还是一身的刺，这年岁虽差不了多少，但毕竟为人尊长，再夹缠下去就成笑话了。
　　“还不曾问外甥女大驾光临，有何事吩咐你这不成才的舅舅的？”索性太子服了软，不跟小字辈一般见识了。
　　宋眠见状，自然也很识趣地笑了笑，给台阶便下，还要问他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