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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蝉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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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芜接过赵王递过的披风,赵王对身后人道:“在我宫里无碍,你也将披风卸了烤烤火暖和一下罢。”玄冥恭身微鞠,随手将披风解了,递给在旁候着的瑞芜。
瑞芜福身便退下。赵王对玄冥道:“林家莫名到京城来,当真没有动作?”
玄冥跟在赵王身后进了内殿:“我们的人跟了许久,只有林家二少从沧州来,一路挥霍折腾,昨日傍晚入屏淮,也自在林氏在京的酒楼歇息,并未见与人接触,依臣看,此行该没有深意。”抬眸似是无意瞥了一眼赵王,玄冥又道:“为防万一,臣会继续派人跟进。”赵王点点头,道:“务必探查清楚。”
“是。”
“方才遇到的宫女,你知道是谁么?”赵王似是含了一丝笑意,眼神朝玄冥睨了一眼,玄冥垂眸,“臣不知。”
“你父亲与沈司马不是故交?为何连沈司马家中事如此一概不知?”赵王朝后倚在软榻上,看到玄冥稍微皱了眉,嘴角滑出一丝笑意。
“臣早与他沈氏毫无关系,自然不知,殿下若要以此试臣,臣无话好说。”
赵王随意摆摆手:“不过偶然提及,但你父亲那时与沈戟关系如亲兄弟,何故至此?”
玄冥似是踌躇,许久道:“殿下应知臣出身,家父当年错跟显德太子,显德太子事出后,家父本已辞官退隐,却被沈戟那无耻之徒陷害,沈戟无事,却让家父背上显德太子同党罪名,臣与弟弟幸免于死,流配边疆……”
“若本王没记错,你是崇武三年对北戎丰庄战役立功调回京城的?”赵王看玄冥提及亡父,神色凝重又颇有咬牙切齿要手刃仇敌之状,满意一笑,岔开话题。
玄冥抬头朝赵王投去一道感激目光:“臣谢殿下知遇之恩。”
赵王笑笑:“若追根究底,也是圣上金笔为有功之臣论赏,而你那级恰好能调回京城,应该感谢圣上,为何要谢本王?”
玄冥抱拳道:“殿下所言不错,但臣能入前锋副三营,却是白太尉的钦点,臣要感激殿下。”
几番表态,晋淩细细观察玄冥神情,似是满意,起身抿了口茶,又坐了端正,这才问道:“我们可能有机会联络林家合作吗?”
玄冥似是惊讶,沉思片刻道:“若殿下是为转移钱粮,倒可以借用林家势力,只是……林家本是南楚人,不知是否合适。”
晋淩也皱了眉,“本王本倒不欲这般处理,只是昨日朝议,东宫不知为何一反寻常看好戏的模样,脱了他那副‘贤德’皮囊,硬求圣上予他督办钱粮之权,如今这差事果然派在我手中,他恐怕要擦亮了眼睛盯着,本王自然还是要求稳妥。”
玄冥仍皱着眉,认真思考,晋淩笑笑:“这些年林家有意摆脱南楚,入我大旻来发展经营,不过是因为南楚士族等级更为森严,不论商人家产几何,到底是三教九流。”
玄冥颔首,“臣省得了,可依方才那宫婢所言,东宫似是病了。”
晋淩思忖道:“东宫倒是会挑时机,病的恰到好处,不知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玄冥暗忖半晌,“殿下方才问及那宫婢,臣耳闻沈戟送了次女入宫,殿下那日又亲临司马府,莫非那婢子……”顿了顿又思量一会,“可她回答并不像……”
赵王冷冷哼一声,打断玄冥猜测:“她不识好歹也罢了,但你以为东宫那多疑的性子,会随意放一个新晋宫婢在他身边贴身伺候,何况这宫婢,又是被我打发到浣衣局的。”
玄冥恍然,“原来殿下用意在此,若能收服沈戟,那其女也能为殿下所用,若不能,那也是放在东宫身边一颗沙,以东宫的性子,只怕被磨的寝食难安。”
赵王有意无意的用杯盖拨着茶叶,薄釉的骨瓷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赵王想起青眉的容貌,又联想晋渊那一副上下不得,左右为难的模样,便觉心里畅快。
瑞芜一直立在门口,似是正在出神发愣,身旁宫女轻声在旁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何事?”
那宫女道:“殿下唤了姐姐几声了。”瑞芜忙尴尬一笑,“昨夜没睡好,这会儿竟跑神了。”说着便提了步子进去,原是晋淩嘱咐换茶。瑞芜复又退了出去,领着方才那宫女去泡新茶。
“苏安,你先去取了龙岩泉的水来煮上。”
那小宫|女应声便去,待水烧开的功夫,便与瑞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瑞芜姐姐,我一直觉得你们那年入宫的宫女极为幸运的,都提拔的极快,莫非是因那年取名为瑞的缘故?”
瑞芜笑笑,“你这丫头竟会胡思乱想,掖庭府命名,不过是皇后娘娘随意点了字而已,就我看来,你们这届叫苏才是好的,听起来像个正经名字,有名有姓。”
苏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但我们这一届,也就东宫的苏叶做了女|官,其它的如我还算命运好的,不好的有死的有罚的。”
瑞芜道:“这也是常事,你们这届入宫晚,还未做领头女|官是正常的。不过做领头女|官也未必好,如先前在东宫做事的文秀,不也因触犯了东宫被贬去浣衣局,如今也没有放出来的迹象,只怕要老死在里面。”
听见浣衣局三字,苏安像是来了精神,“姐姐不知还记不记得沈青眉?就是本来是秀女,风头正好的时候莫名其妙被刷了复选,后来在咱们宫里做奉茶女|官,又侍奉不周被殿下打发去浣衣局那个。”
瑞芜瞥了一眼,“水开了,快提过来。”随手取了镊子夹了茶放进杯中,接过苏安递过来的铜壶先倒进瓷茶壶内,“怎么不记得,若非她偷懒,这会就不用咱们俩在这忙了,说起来,殿下还赞过她泡茶不错。”
苏安在瑞芜身旁看着瑞芜动作,“姐姐又哪里比她差?不过姐姐是领头女官,做这些自然不差的,那青眉倒是奇怪的,本来风头正好,为何突然被刷了?他们说是因赵王殿下与陛下争女人,陛下心情不爽,不过也有的说,是她长得极像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
“苏安!这是宫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深宫里的传言你也信!且就算做真,太子殿下过往的那些事,是不许传到外朝去的,你在这里嚼舌头,万一被人知道,打算如何?”
瑞芜皱着眉一通训斥,苏安吐吐舌头:“我记得的,只是就我与姐姐二人,怕什么?”不过到底避开了太子曾为质北戎的传言,道:“所以他们说,是殿下与东宫争同一个女人,陛下见不得皇子间内斗,于是便亲笔刷掉了沈青眉,说沈青眉可怜,倒也真是可怜,沦为宫女又不逢宫女采选年,连个赐名都没有,又被殿下打发进了浣衣局,可若说她有福,有真真是个福气的人,竟能在东宫身边侍奉,真是鲤鱼跃龙门了。”见茶泡的差不多,便于瑞芜前端起托盘,“故我看,保不齐应了后一种传闻,她是像……”
“小心!”瑞芜慌忙去拉,却手上轻轻一推,苏安迈步子不够高,此刻受了力,脚尖撞在门槛上,虽未摔倒,却也将茶水泼了一身,都是滚烫的。瑞芜忙打发苏安去换了衣服擦药,又唤粗使太监来净门前的地板,自己又折回身去泡茶。
却又咣当一声碰倒了茶杯,瑞芜取了帕子在桌上擦着,又唤那粗使太监进内收拾,随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林,玄”二字,待那粗使太监似是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瑞芜用手抹掉那二字,对粗使太监叱责道:“赶紧收拾了出去,这里又岂能是你长待的地方,仔细脏了殿下喝的茶。”那太监忙连声道是,诺诺退了出来,掂着扫帚与簸箕朝后去了。
瑞芜重新泡了茶提步出门,随意朝东宫方向投去一瞥,却被重重宫阙阻碍,只得叹了气,青眉的事情,只怕太子殿下已明白了七八分罢,不知是不是入了赵王的圈套,上下不得,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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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淼在福林酒楼里吃喝玩闹,在包厢里埋怨上菜不够好,速度太慢,对着小二一通训斥。忽而隔壁包间传来低低一声嗤笑,林淼皱了眉,起身朝隔壁包间去,也不见有小厮在外挡门,径直踢了门,却见一人面色苍白,坐在临街一侧的窗前,正噙着笑意朝门口看来。
“来看看,真是笑死人,原来外头这么好玩,我应该常出来看看。”说着对林淼招招手。林淼皱着眉,“我还以为哪个不要命的敢笑话我,原来是二公子。”
沈玴轻轻一笑:“你方才那颐指气使的样子也颇为有趣,只是不及眼前这闹剧更为好笑罢了。”林淼皱了眉探身去瞧,却见窗外一片清和,正常无比,皱了眉头回头等着沈玴,沈玴仍是一派温润浅笑,只有眉梢稍挑,眼里透着几分戏谑。
林淼一刻便明白,皱着一张脸:“二哥你还是这样恶趣味,总爱调笑我。”
沈玴一笑:“本不欲,谁让你生分唤我作二公子,不调笑你一番,枉费你那做派。”
沈玴少时在沈府呆不久便一直重病,穆青便做主将他送去太子妃旁系远亲南楚林家休养,直到能服药抵抗适应屏淮城冬天冰寒天气,这才又回了屏淮来。在南楚时,沈玴身子不好,总病仄仄的在房里呆着,林家两个少爷便总是陪在身边,三人关系极好,林森最大,沈玴其次,林淼最小。故林淼总唤沈玴做二哥,间或林森脾性沉稳不爱笑,林淼偏生爱闹腾,沈玴便总裹在皮裘里嘲笑林淼,惹的林淼当着林森面前不敢反驳沈玴,久而久之也就认命,反正他斗不过沈玴那一张利嘴。
“二哥,这次急匆匆唤我过来何事?父亲也不详说,你书信里赶的那般急,父亲却让我慢慢过来,到底何事?”林淼虽然闹腾,但到底不是少年小子,也知道沈玴真实身份,故知道此行不是随意之行。
哪知沈玴仍是闲闲笑着,“原来你这一路折腾的人仰马翻,竟是你爹的意思?”
林淼霎时涨红了脸,皱着眉:“我走了!”
沈玴略微咳嗽两声,林淼忙回身来,眼神里透着紧张,沈玴嘴角勾起弧度,林淼又知上当,皱着眉站起身,却不再嚷嚷着要走。
沈玴这才坐正了身子,将林淼招到对面来坐下,对他道:“后日司马的寿宴,我要你做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