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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忍冬 ...

  •   “要么没有,要么全部,要么现在,要么永不”
      沈玴心里默念过十六字,冷笑着将看过的布条丢在火盆里,几下便消无踪迹,问沈戟道:“林家谁来?”

      “二公子,林淼。”
      沈玴挑眉道:“林淼?”
      沈戟见状道:“林森去了南楚。”
      沈玴颔首,“南楚那边是要打点,林淼什么时候到?”
      “今日快马送了信来,明日傍晚便到了,一路走的谨慎,想必是要慢些。”
      沈玴扶了额,笑道:“他来只要不闹的一路人仰马翻便好,谨慎是不可能的。”
      沈戟略略沉思,“不若现在派了快马去叮嘱一番。”
      沈玴摆摆手:“罢了,他本就是那个性子。”

      穆青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皱着眉头道:“公子,这药喝下去虽明日能如常人,可这一月都只能虚卧在床,再不能走动起身了。”
      沈玴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垂眼道:“没事,只要我还能思考便可。”
      “可……”穆青正要说话,却被沈玴抬手打断:“若你要说最忌忧思,那便免了罢。”说着抬眼,左唇一勾,漾出一抹笑意。穆青放下药碗,重重叹了声气,转身埋头走了出去。
      沈戟看沈玴将那药一饮而尽,略微犹豫道:“公子这般强撑,到底不是办法,还不如从长计议。”

      沈玴将药碗递给秦方,接过秦方奉上的帕子拭了唇,皱眉道:“皇帝要筹措粮草,竟没你们说明用意?”
      沈戟点点头,“昨日将臣与赵王,丞相,度支尚书招去,是将在朝堂上略微提及的筹募钱粮之事命我等详细分析思量,虽北边大冻,听皇上的意思却是不予理会,虽未明说,但臣看是相对南边用兵了。”

      沈玴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用兵,北边刚历大战又逢大冻且不说,南边沧州衮州又逢大旱,秋粮均未打下往年收成,朝廷偏又加重苛捐杂税,即使一时拿得出钱粮,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沈戟应了是,沈玴思量半晌道:“东宫请命了?”

      沈戟道:“臣进入德清宫的时候,未见到太子殿下,只有赵王在内,但看陛下的脸色不善,赵王也只是垂首恭立,虽不能肯定,但依在朝时东宫的坚决言辞,只怕十有八九是下朝后又向陛下请了命。”
      沈玴笑道:“皇叔自然不允东宫如此。”
      沈戟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沈玴含笑道:“他当年手段卑劣夺位,又将太子亲母一族斩杀殆尽,他只怕日后东宫掌握了钱粮,重蹈他的覆辙。”
      沈戟思及过去往事,重重叹了口气,道:“若当年太子殿下能及早掌控,便也许不会酿成今日之事。”
      沈玴皱了眉朝沈戟睨去,沈戟忽而一身冷战道:“臣失言了。”

      大旻崇文帝晚期,社会风化靡乱,兴巫蛊长生之术。燕妃秦氏慕云占巫术得知嫁与燕王为妻,必将美满一生。少女怀春,自以为觅得良人白首不离,便央其父成全姻缘。丞相秦关长宠爱女,便请皇帝成其姻缘,皇帝允诺。秦关长之举,本以为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却哪知是噩梦之始。

      沈玴道:“大人可知燕王与白歆惠私情?”
      沈戟一怔,道:“自燕王登基为帝,便斩杀秦氏一族,后立白歆惠为后,是因为……”
      沈玴道:“不错,但丞相之女自己送上门来,以燕王的狼子野心自然不会错过。他当年相中白歆惠,除过白歆惠本人被他中意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白家身后的势力——历代均为太尉,手控京畿重权。若要发难宫城,这是最好不过得了。”
      沈戟道:“臣还记得当年的秦暮云,颇有巾帼气派,机敏聪慧,为何会偏信巫蛊?”
      沈玴哂笑一声,道:“世风日下,作为女子难免会受蒙蔽。且当年的燕王,确实也意气风发。”

      沈戟道:“但要控天下,仅有京畿戍卫并不够……”
      沈玴颔首,“所以能控天下财权吏权的丞相之女送上门来,燕王自然不会错过。丞相秦关长虽然耿直忠心,却有一个软肋,便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秦暮云入燕王府一刻起,燕王便再无所畏。秦关长为其女儿幸福,只得对燕王当年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戟道:“公子,臣当年并不知此事。”
      沈玴道:“这也是后来几年,你为司马后四处征战,我去南楚前暗中布下的各处线人渐渐报得各种消息才得知的。”

      “当年父王爱民如子,辅政呕心沥血。秦关长便以为先帝时日不多,早有一日父王能顺利登基,便未将燕王行径报与父王,只暗中监察控制。哪知燕妃秦暮云爱深燕王,竟同意将世子送入北戎为质,替燕王换得兵马,又将此事暗中瞒下未曾告诉丞相。”
      沈玴到此不禁噙笑,“秦暮云虽然聪颖过人,却被爱情画地为牢。待丞相获悉此事时,先帝入蛊毒已深,朝中危在旦夕。秦关长虽然上下奔波左右劳动希望能牵制燕王,便将此事告知父王,父王便速速行动起来,却哪知让丞相手下的尚书丞背叛出卖,反而落得……”沈玴不觉攥拳,眉心紧皱,许久才又道:“燕王便与秦关长达成协议,若投效于他便他日登基立世子为储,燕妃为后。”

      沈戟黯然,道:“臣当年以为……”便想起燕王登基为帝后昭告天下,燕妃秦氏亲族欲图谋不轨,篡权乱政,独霸天下,下令抄家斩首诛九族。
      背弃诺言,其罪当诛,天理不容,不得好死。沈戟那时在刑场旁听见名将秦关长指天咒骂,现在回想起那情形,只觉心头一阵五味杂陈,终是又长叹口气。

      沈玴略略仰头阖了眼,良久道:“若非当年兴巫蛊,燕王妃执意要嫁与燕王,燕王偏又钟情于白歆惠,便没有那事了罢。”沈戟看沈玴面唇皆白,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沈玴睁了眼,正望见头顶“麟子凤雏”的匾额,未多说话,摆摆手教沈戟退下了。

      青眉清晨起身,外头不过卯时,却隐约泛起白光,心里一惊,直以为是误了时辰,忙不迭的起身穿戴,却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讶异到了极致。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想是昨夜又落了一场大雪,一眼望去,不大的院子里静谧无声,落雪无痕,一片白白皑皑,青眉转身回屋披了斗篷,握了一只宫用小小的手炉,才踏了出去,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印着脚印。忽而又觉自己破坏了这般静谧美景,有伸脚出去扫过新雪抹平,却怎奈抹不好,皱了眉要伸手去,忽听身后有人道:“这是干嘛?”

      青眉忙收了手去看,原是苏叶站在身后,遂笑道:“赏雪。”
      苏叶皱着眉,“殿下不好,我得在旁照顾,你赶紧往太医院方向去,等宫门开了赶紧请太医过来。”
      青眉急忙起身,想起昨日傍晚太子还与自己怒吼,看去不像病人,便问“昨夜不是还好?怎么突然间就不好了?”

      苏叶生气道:“不提还好,昨日你去殿内添薪柴,看到殿下未换了湿衣为何不做提醒?让殿下那么睡着,定然会着风寒。”
      青眉想起昨夜太子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只得道:“我并不敢窥视殿下睡颜,只是埋头加了薪柴赶紧出来了。”
      苏叶生气瞥了一眼青眉,无奈道:“你就是这死心眼,旁的不说了,只赶紧去请太医去。”说完苏叶便匆匆离去,青眉朝方才被自己踩过的雪地看去,虽然覆了新雪,底下却仍是黑黢黢一团,到底是不干净了。

      甬道里的过堂风此刻呼啸扑面,刺得青眉只觉冻进了骨头里,只得贴着宫墙跟走,却没想转弯处忽然转出一人,青眉直直撞进那人怀里。

      “这么不当心。”那人声音轻佻又狂傲,只觉分外熟悉,青眉抬头望去,那人容颜隐在斗篷深帽里并看不真切,只是脖颈处那绣着龙纹的暗色衣领透出那人身份,忙不迭的跪下:“奴婢该死!”

      赵王晋淩从手围里伸出手来,亲手扶了青眉起来,“这么早便急急匆匆,是要去哪里?”
      青眉犹豫片刻,道:“管事并未多说,只教我去太医院取些宫里日常便备着的药。”
      晋淩嗤嗤一笑,似是并未相信,又不执著于此,问道:“你爹未给与你书信亦或什么口信?”
      青眉皱了眉,不知他为何突然转了话题,“奴婢选秀入宫来,再未见过父亲。”
      晋淩啧啧两声,抬起青眉下巴,青眉只觉冰冷顺着那一点点的皮肤接触渐渐渗进皮肤内,在体内狂啸着。

      “不讲实话,总是容貌娇美看起来也让人厌恶。”青眉被这一抬,直直看近风帽内,才隐约印着雪光看见了晋淩的容颜,分明是笑着,可眼眸却分外凛冽,一如甬道里的过堂风,仿佛要将青眉千刀万剐,却又只是那么一瞬,他放了手,又是笑意盈盈:“委屈你在东宫为婢了,那日本欲纳你做奉仪,却不曾想……”

      青眉知道他接下来未尽的话,是暗示自己那日在沈府与大夫人闹的轩然大波,虽说并非自己偷出宫,但进府的方式却也蹊跷,哪有人被塞进水车还被算作与皇子同行的,且那日赵王并未苛责偷出宫的罪名,只用奉茶不周的理由随意打发了自己。

      似乎是看透自己正胡思乱想,赵王笑笑,解下身上随身陪着的玉玦塞进青眉手里:“日后若有机会,还是有可能的,若你不想再为婢,只管拿了这个来找我。”说完便将手缩回手围里,悠悠闲闲走了,青眉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也穿着斗篷带着风帽,只觉身材高大健硕,却看不清面庞。

      青眉手里攥着的玉玦,本是冰冰冷冷,此刻却如同炭火般烧的不知放在哪里才好。眼看前面不远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门,惦念着东宫病情,便先将玉玦随意塞进衣襟里,忙往门边去了。

      徐卫抖掉身上被风吹落的残雪,将白色斗篷脱下交给门口的小黄门,又跺了跺脚,将鞋上沾着的雪落在门槛外,这才伸手推门,提步跨过门槛进了内殿。

      “殿下……”徐卫见晋渊闭着眼睛,面色平静,又半晌未有反应,还以为是又睡着了,便回身准备先退出去,忽闻身后晋渊操着浓重的鼻音,“是赵王?”徐卫嗫嚅两句,皱着眉不知如何作答才能让病中的晋渊不会更加难受。

      晋渊却忽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下去罢。”
      徐卫吁了口气,又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晋渊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圆桌:“倒杯水来,再寻干净衣服来,孤要换过。”
      徐卫伺候晋渊用过了茶水正在换衣,“看清了吗?确认是赵王?”徐卫抬眼朝晋渊看去,表情严肃,目光灼灼。

      徐卫忙垂了眼,手上又开始动作,“那人穿着斗篷带着风帽,奴才并看不清。直视看身形,似有些像,他伸出手来扶青眉起身,隐约见斗篷下面的手围,与殿下御赐那件有些相似。”
      晋渊长长叹了一声,对徐卫道:“你这番琢磨言辞,是为了孤还是为了她?”

      徐卫知道晋渊所指,忙跪在地上道:“奴才只知道,殿下还惦记着公主殿下,说句不知胆的,奴才从小跟着殿下一起在北戎呆了那许多年,见到青眉也觉得如同见到了公主殿下,若殿下真心喜欢青眉,不如直接收入宫中,也能免除闲杂人等杂念……”

      徐卫话未尽,只觉肩上一疼,原是晋渊提脚冲着他的肩膀跺了一下,虽然不甚用力,却也让徐卫朝后跌坐在地上。“你真是不知胆了,竟在孤面前放肆,滚!”

      晋渊皱着眉,抬手指着大门,徐卫满面委屈,起身叩首:“谢殿下。”起了身朝后退去,却看晋渊朝后跌了一步,方才替太子换衣触到太子肌肤,烫的如火烧般,此刻慌了神,忙上前一步,“殿下!”

      晋渊立直了身子,仍旧指着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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