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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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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扬将车停在家门口,他有阵子没回家,不知道这次回家会不会遇见她。
他望向对面的店铺,几个陌生人正在店铺前忙碌着,两个男人正拉着皮尺丈量着店铺门口的长度,一个穿正统职业装的女人正拿着笔指挥,从她身后望过去,店铺空荡荡的,货架上没有了货物,店里也没有人。
他疑惑地看了几眼,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老祖在店里看见总不归家的儿子回家了还站在门口不进来,扯着嗓子叫:“你还知道回家!”
祖扬回过头:“爸,对面在干什么?”
“房产中介的,向家要卖房子。”
祖扬愣了愣,他立刻转身向对面的店铺走去。
穿职业装的女人低头记录着数字,她的胸前挂着房产中介的公司牌,他一眼就看见了。
他还是开口:“请问,这家人要卖房子?”
女人抬起头:“是呀。小伙子你也有房源出售?”
祖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们为什么要卖房子,她们人去哪了?”
“哦,这家户主生病住院了,”女人答道:“是她女儿委托我们处理,她自己在医院过不来,我们只好自己来量面积,哎,这天真热。”
祖扬下意识地重复:“生病住院?”
“她女儿是这样说的,拜托我们尽快将房子卖掉,生病住院这种事我们也知道的,就是等钱用,”女人不无惋惜地摇头:“可惜这个地段太偏,房子又旧,门面房也卖不上价,急着出手更难卖得好价,我也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尽力而为吧……”
祖扬打断她的话:“她们在哪个医院?”
舅舅还要上班,渔火每天陪在医院,她熟悉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和药品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苦味,白色成了生活中最主要的颜色。
她将换下来的衣服卷起来放在盆里,拿到公用的洗浣间洗,倒些洗衣粉将衣服泡起来,白色的泡沫积累在手腕上,她的长发从耳后滑下。
一只手捉住了那缕头发,轻轻地挂回耳后。
渔火回过头,她看见了祖扬沉默的脸。
她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祖扬低声说:“我是看到你家门口的房产中介才知道出事。”
渔火低着头:“告诉你也没有用。”说着又搓洗衣服。
祖扬默默地站在她身边,洗浣间里只有水声。
半晌他突然说道:“我就这么让你不想依靠,这么让你失望?”
渔火不说话,只用力地洗着衣服,祖扬从背后抱住她:“至少你该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有用吗?”渔火挣开他,她转过身直视着他:“你是医生吗!你能治我妈妈的病吗!你有钱吗!你能给我钱让我给我妈妈交住院费吗!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告诉你有什么用!现在就算你在我面前又有什么用!”
她越说越大声,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祖扬无言以对地望着她。
“所以,我不想告诉你。”渔火转过身。
祖扬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对不起。”
“还有件事,”渔火仍然背对着他:“宋之远那件事,是不是意外?”
祖扬迟疑了一会,点头:“是意外。”
“你没做什么吧。”
“没。”
“那就好,我不想这个时候还为你的事操心。”渔火口气冷淡地说:“没事了,你走吧。”
祖扬摇摇头:“不,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需要钱,很多钱,你有吗?”渔火冷笑了一声:“没有的话就快走,快点走!”
她一直不肯回头。他轻微地点一下头:“那我下次……”
渔火打断他的话:“不用!你不用再来!”
祖扬静默地站了会,快步走出洗浣间。
随着他走远的脚步声,渔火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低下头望着充满白色泡沫的湿淋淋的衣服,那些早已模糊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充盈了整个眼眶。
不是说好不再哭泣要坚强的吗,为什么看见这个男人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她没有擦眼泪,任凭它们直直地坠落。
她感到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她不需要回头,她知道那是谁的温度。
她转过身,埋进祖扬的怀抱:“为什么要回来……”
“不放心。”祖扬用力地搂住她的肩:“是我做的不好。”
“不是的……”
她很想说她不是想对他发脾气,她情绪太差了她不想任性的,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是抓住他的衣服,痛快地哭出来。
“阿姨平时太辛苦了,”祖扬看着病床上向采萍昏睡的脸:“她那么疼你,一定会好起来。”
渔火坐在旁边的护理床上,望着母亲:“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祖扬看了看她坐的地方:“你睡这里?”
“嗯,晚上离不了人,不,应该是整天都离不了人,不过医院的护理太贵了……反正我放假没事,住医院照顾妈妈也方便,挺好。”
祖扬看着这张狭窄的护理床,只有普通单人床一半宽,只能当休息的位置,并不能当做夜间睡觉的床。
渔火反而安慰他:“没事的。”
“你瘦了很多。”祖扬坐到她身边,他握住她的手:“请一个护理要多少钱?”
“如果单人专职看护,一个月要三千多,就算这样还是要家里人在旁边,不如我来吧,”渔火对他笑笑:“其他的花费已经很多了,能省就省吧。”
祖扬搂着她的肩:“一共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至少要先准备二十万,加后期、医药、住院、手术,整个康复过程保守是五十万,所以我才委托那个阿姨帮我处理家里的房子。”渔火轻轻地摇头:“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那个阿姨说我家房子不好卖,而且就算卖出去了钱也不能立刻到账,我……我也不知道……”
祖扬低声说:“我来想办法。”
“你别乱来,”渔火抽出手,认真地看他:“不要去玩什么飞车什么表演。”
祖扬点头:“我知道。”
“舅舅帮我家处理了些存货,暂时还能撑,他前段时间为了妈妈的病打算把自己的房产抵押,和舅妈闹得很僵,舅妈还说……要离婚……我不想为了我家弄得他家人分开……”渔火垂着眼帘说:“舅舅家条件也不好,他肯为妈妈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激,无论如何不能害得他离婚……”
祖扬不再说话,他叹了口气,将女孩拉到怀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早到车场,天还亮着,空荡荡的车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几辆旧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车道上。
地上有一些被踩扁的啤酒罐,很多半截的烟蒂。天空宽广,拉出灰色的阴霾弧线。
他一直坐在看台上,天渐渐暗下来,日光散去。
没有月光。看台的灯亮起来。车场的人渐渐多了。有人把拦住车道的车开走。有人开了车来,越来越多的车。
时间流逝,他像雕像一样凝滞。
夜深了,夜场即将开始。
他一直坐着不动,直到看见那个男人。
他站起身,因为太长时间的久坐他觉得身体有些僵硬,连说出口的请求都是坚硬的固执的。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转过头,表情并没有什么惊讶:“想通了?”
“我需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凉,毫无回转余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