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恋》没有鱼的水煮鱼

28、第 28 章

　　28
　　祖扬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他想继续刚才未完的约会，渔火顺从地跟着他回到车上。
　　车往市里的方向开着，像数十分钟前。
　　可是就在这数十分钟内，一切都变了。
　　渔火望着窗外，她的脑海里不断过着那数秒的飞车画面。
　　每一次都一样惊心动魄，每一次都一样几乎快要窒息的紧张感，并且每一次都让她更加悲伤。
　　他从前说过做特技表演挣钱，他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想起他从前说他有一起玩车的朋友受伤住院差点没命，他说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他。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觉，他和她不同。
　　她不觉得自己是多么逆来顺受的乖乖女，但她总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她想过平淡幸福的生活，相夫教子，天伦之乐。她想她的丈夫温柔爱家，想她的家庭风平浪静，如果更好的话，经济优越，衣食无忧。
　　并不是像祖扬这样的，她无法接受她喜欢的男人做着异常危险的工作，过着让她提心吊胆的生活。
　　祖扬边开车边道歉：“真对不起，好好的电影看到一半跑出来，是我不好，我们回去把电影重看一遍吧。”
　　渔火靠在车窗边，她轻声地说：“回不去了。”
　　“生气了？”祖扬笑着看她：“这次是意外，朋友的事没法推。”
　　渔火慢慢摇头：“不是意外。”
　　祖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接着说：“这次是我不对，我道歉，我们重新约会，好不好？”
　　渔火只是摇头：“你没有不对。”
　　“怎么了？”祖扬把车停在路边，他不解地看着她太过平静的脸：“刚才不是好好的……”他恍然大悟：“是我刚才吓到你了？唉，不应该带你来，你没有见过这种……”
　　“不是。”渔火打断他的话，她转过眼睛望着他：“飞车表演，我在电视上见过，可是我从没想过自己认识的人在车里面。”
　　她没有想过他在车里面，她不能忍受这样的恐惧。
　　祖扬微笑了一下：“你担心我？”
　　渔火没有回答他，她眼睛望向前方的道路：“我们太不同了，我不能接受。”
　　祖扬没有说话，他愣了愣，半晌发动车。
　　直到他送她到学校门口，他们都没有一句交谈。

　　渔火回到宿舍，看见邱真真正坐在椅子上擦眼泪，舍友们都围着她安慰着什么。
　　渔火强打精神走过去：“怎么了？”
　　一个舍友低声解释：“和男朋友吵架了，我们安慰好久也不管用。”
　　“什么事吵架？”渔火坐到邱真真身边，搂着她的肩柔声问：“他欺负你？”
　　“他，他一点都不懂事……”邱真真抽泣着：“他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只想着他自己。”
　　渔火轻轻拍她的肩：“我看你男朋友平时很疼你，先好好沟通啊，或许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根本不是！”邱真真抽出面巾纸捂住眼睛：“他脚已经崴了还非要硬撑着上场打篮球，他们系的分数有那么重要吗，他一点都不考虑我会担心吗，最后他的脚都肿起来了，我劝他他也不听，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渔火突然笑了一声，她完全说不出话。
　　她的同学担心男朋友脚肿起来，她却要担心她的男朋友能不能四肢健全地走出那辆车。他们能为他们看起来重要的事争吵，她却因为恐惧他的生死瞬间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
　　舍友连忙安慰邱真真：“他这样让你担心是他不对！你明明是为他好，他还非要做危险的事，太不懂事了，没错，你这几天别理他，一定要他认识到他错了！”
　　渔火站起身，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觉得很讽刺。

　　晚上她给小舞打电话，小舞正和上学期追她的男生处于热恋期，和她联系比从前少多了，接到她的电话不住地道歉：“小渔不要骂我重色轻友哦。”
　　“不会。”渔火对着听筒轻声说：“听你声音现在过得很好呢。”
　　“哪里啊，老和男朋友吵架，”小舞在电话里叹气：“你不知道，自从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之后他像反了一样，越来越有主意，哼，我都后悔做他女朋友啦！”
　　渔火静静地听着，小舞接着说：“不过他也有优点，对我也还算体贴，所以有时候我想想也还不错，就像前几天我到外校参加动漫活动，突然天下雨，他坐好久的车来接我，给我送伞，结果自己搞感冒了，笨蛋！”说着在电话里笑起来。
　　“他是对你好啊，”渔火也笑着：“要珍惜啊，本来两个人交往就是应该平淡最好，太浪漫不现实的。”
　　“嗯？你好像很有感触，你和祖扬又赌气了？”
　　“没，我和他……本来就不可能……”
　　小舞并没有听出她的异常：“不是我说，他的确和你不能长久，帅是帅，对你也好，但是他不是大学生啊，又没有正经工作，高中生玩玩还可以，正儿八经谈恋爱不行的，我们现实地说，你毕业了找个白领工作，他一个高中生能干什么？”
　　渔火垂下眼睛：“你说的对。”
　　“你别怪我太现实，现在社会就是现实，没有钱什么都不成，我们又不是琼瑶奶奶笔下的女人，有情饮水饱啊？那是骗十二三岁LOLI的！”小舞说着说着开始说自己的事：“就拿我说吧，我男朋友最近和我说他想毕业后留着这里，可我根本不想，我家就我一个我才不要离我爸妈那么远，我要回家，所以我觉得我和他到毕业肯定会分手，唉，这就是现实，我是很喜欢他啊，但是现实大过天……”
　　“别这样说，不要轻易说分手，这些都是能解决的问题，只要你们是互相喜欢。”
　　“哪那么容易，反正如果他不和我在一个地方，我才不会和他一起。”小舞不以为然：“谁没了谁还不能过。”
　　渔火握着听筒沉默了。
　　小舞继续在电话里说着和男朋友的事，渔火的视线在桌上游移着，她看到那盒还未送出的发动机模型，就在几小时前，她想着他拿到礼物时的样子，想着他会开心，想着以后要对他好……
　　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后，她想着为什么他们这样不同，想着他和她不可能，小舞说的没错，谁没谁不能过。现实大过天，连小舞都明白她和他不同不能长久，旁观者清，她当局者怎么就看不清呢？
　　不对，她看得清，她只是舍不得。

　　过几天上体育课，男女生分开授课，开始的长跑最让女生们头疼，一千米跑下来没几个不喘的，渔火长跑一向不错，她第一个到达终点，却在过终点线时突然摔倒，体育委员赶紧跑过去扶她：“没事吧？”
　　渔火脸色苍白，她摇摇头：“歇一下就没事了。”
　　体育老师也不敢勉强她，只让她坐在远处休息，其他同学继续上课。
　　她实在觉得累了,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冷汗在额头慢慢聚集。
　　“你不舒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渔火慢慢睁开眼睛，太阳很大，他逆光站在他面前，她只看见他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依稀能分辨出他是谁：“你又来我们学校调查？”
　　江季枫坐在她身边：“你是不是心里想我工作效率太差了？”
　　渔火勉强笑笑，不回答他，江季枫接着说：“我来找你的。”
　　“你觉得我有嫌疑？”
　　“不是，我是问问你模型送给你弟了没有，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上次那批货可能有瑕疵，要不要给你换。”
　　渔火微微睁着眼睛看他：“你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为什么要特地跑一趟？”
　　江季枫把手撑在膝盖上，手背抵着下巴：“刚才开玩笑，言归正传，其实是宋之远来找我，他说想起一些线索，我就特地来一趟，结果做完笔录出来正好看到你一个人在操场这坐着。”
　　渔火心头一动：“你找到犯人了？”
　　江季枫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宋之远态度比从前好很多，有段时间他不太配合，他的家人也不愿我们再继续调查，可能因为那次事件让他受到太大精神刺激，现在恢复了些，配合度也提高了，相信很快就有进展。”
　　渔火先松口气，后来听他说的又心里紧张起来，她不想他发现她的异常，掩饰般地问道：“宋部长现在情况怎样？”
　　“前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差，现在好多了，至少能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学校，”江季枫看着她：“你后来没见过他吗？”
　　渔火摇头：“我很久没见他了。”她实在不想多提宋之远这个人，说道：“那个模型还没有送，不过不用换了，没关系。”
　　江季枫不勉强她：“如果开盒有问题联系我吧，不然小朋友努力了半天拼出个瑕疵品，很伤人。”
　　渔火笑笑，江季枫又说：“我刚才看你脸色就不好，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我只是没有休息好。”
　　江季枫仔细看她的脸：“你气色很差，我以前见你没有这样过，生病了？”
　　渔火不想告诉他她整夜失眠，她低声说：“坐一会就好了。”
　　江季枫迟疑了一会，说道：“嗯……身体是自己的，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别拿自己身体出气。”
　　“我没有。”
　　“我只是提醒，”他抬头望着远处的云：“或许我说这句话很唐突，我和你只见过几次面，也不算熟，而且，其实你对我很有敌意吧？”
　　渔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承认太伤人，否认却又是撒谎，她对他撒过不止一个谎，到现在不想再一次。
　　“我是警察，调查对象对警察有敌意，我不是第一次感觉到，我也没有怨言，”他转过头看着她低垂的脸：“希望你以后能碰到真正对你好的人，”他笑了笑：“别再碰到另一个宋之远。”
　　她终于开口：“……谢谢。”
　　“没什么，”江季枫望着她有些迷蒙的眼睛：“我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有心事，今天我见你，还是觉得你有心事，你不愿意告诉我没关系，只是不要把所有事闷在心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能找到解决的方式，无论是生活，还是爱情。”
　　渔火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意有所指，江季枫站起身：“好了，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我该走了，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渔火也站起来，她觉得和他交谈之后感觉好多了：“如果我再不舒服就会去。”
　　“那我回去了，再见。”江季枫笑笑，往楼梯下走。
　　“等等，”渔火在他身后说道：“你是个好警察。”
　　江季枫背对着她停了几秒钟，他回过头，渔火望着他接着说：“我真的这么想，很多事……都谢谢你。”
　　从第一次他见她让她看见释然的彩虹，到后来他对她分寸得当的细心照顾，还有他的礼貌谦逊，他推荐她的礼物，他的善意提醒，他真的让她心存感激。
　　“只要你说我是个好警察就够了，”江季枫抬起手：“好了，再见。”
　　他转过身，往下走去。
　　她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所有人都认为他当警察是为了好玩，是有钱公子的心血来潮，现在终于有人认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