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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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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拿着做工精秀的铁勺在咖啡杯里不断搅拌,醇厚的香味扑进鼻中,我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小酌一口。这黑咖啡于我而言还是太苦了,我不由皱起眉,看着对面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她,“你后悔吗?”
显然是没有想过我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她这个问题,手中的杯子晃动了一下。她也不看我,径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后秀眉微蹙,“这咖啡真真难喝,还是加上奶和糖比较合我胃口。”
她不想回答,我也就不再逼问。趁着阳光尚还明媚之时,翻翻手中的杂志,享受难得的假期。至于她和他的故事,知道也不过是调解人生的无涯苦闷,没有自己参与的故事怎么看、怎么像出闹剧。
但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因为她眼中那股浓郁的哀愁。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各座在餐桌的一边,你看你的小说,我看我的报纸。
其实她不知道,不,也许她知道不过佯装不懂。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后最易讲出口的不是自家隐秘,而是他家流言。
所以她的故事早就有好几个不同版本出现在我的面前,人们都说我和她素来交好,肯定知道不一样的内情。可这种事情,越是身边的人,越不能告诉。
到最后,发现背后流言全出自好友之口,心中之情该何以为堪?
第三天深夜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把手中的提包往沙发一扔,脱掉这当选最佳杀人武器的细跟高跟鞋,“轰”一声瘫坐与软皮沙发上。
周彦邦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身看着我,没有过多的话,径直走向了厨房。
我和他已经结婚四年了,刚升职的时候,每每拼命干到这么晚,他不是没说过,这么拼命帮别人打天下劳心劳力不讨好干嘛?也不是没建议我换份别的工作,家里不是等着我的钱下米。
他的想法其实我都懂,只是女人的安全感如果来自不了男人,那就只有死命抓住手里的钱了。
周彦邦这人,现在才第四年就有点“痒”,谁敢向我保证七年?
我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跳,弄的我心神不宁。
这时,一股面香伴着夜晚的空气飞进我鼻腔里。
深夜的食物总是特别美味。
走进厨房,看见周彦邦正拿着筷子在打蛋。左手斜拿着陶瓷碗,右手娴熟地握着筷子不停在碗里旋转敲打。
这里的所有厨具都是我买的。除了刚结婚第一年,兴致颇高地时常下厨做饭,意图用食物抓住男人的胃外。后面的几年,这套厨具就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下了。
“再等等就可以吃了,你先去洗洗吧。好了我叫你。”
隔着水雾看着他,突然有种错觉,这个男人和那个以前吃晚饭敲着腿等我收拾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洗澡中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洗澡结束,我得到一个结论,这个男人是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化的。
这个变化,我一时也不知是好是坏。凡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吃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我无限厌倦职场中的竞争上位,“彦邦,我觉得生活真累。”
对于我的跳跃性思维,他早已学会机智应对。站在我身后,用毛巾帮我擦干头发上残留的水珠。
“累那就不干了,我又不是没钱养你。”
“如果哪天你跟着别的女人走了,不要我。那没钱赚谁养我?”一碗面吃得有点无精打采。
周彦邦反问:“哪有这么多如果?”
“我不过给自己多加一道保险,现今离婚率这么高。男人倒好,拍拍屁股,仍旧有一堆小妹妹围着你。女人呢?没了青春,没了金钱,谁人管她的日子怎么过?”
周彦邦不语,每每听到“离婚”这个可怕的词语时,他和我都很有默契地自动跳开。
“要不你我一同休假,找个地方好好玩玩?”
“早在结婚前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的游伴。”
周彦邦摊摊手,收好毛巾,“你自己吃完放那儿好了,明天欢姐来了会收拾。”说完也不等我,一个人回了房。
我知道,今晚话说过了。一时情急,把在工作中的苦怨倾泻在了他的身上。
隔天下班,我有意提前回家。打开门却发现他这时不在家里,一屋子冷冷清清。
打开包,拿出手机,等了两声,那方接起电话。
“喂。”声音有气无力。
我大奇:“怎么了?”
“你快过来,小菲出事了。”
收了线,心中慌张,但就顾镇定地拿起包换了双平底鞋。
打了车就往医院走。
一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那日小菲没有回答我问题,我还以为她和他又要复合,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割腕自杀。这么老土的方式,她这个留洋学生怎么还会尝试!
小菲、我和周彦邦同是一间大学出来的,她选择出国进修,我和彦邦留下来打拼疆土。认识她也是通过彦邦,小菲是彦邦的前女友,我是他的现任妻子。
这样的三个人居然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别说外人,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诡异。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三个就连家里的房间也会给对方留一个。
“小菲现在怎么样?”一进医院,刺鼻的酒精味就迎面扑来,用一眼就找到了在大门等我的周彦邦。
他的气质无疑走哪儿也是个亮点。
紧紧抱住我,他面无血色说:“刚打过肾上腺素,现在正在输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下午刚下班不久,医院打电话过来通知我。”
想必她手机上一号通话人仍然没变还是他吧,不然为何不打给家人,偏偏是他?
“她家里人呢?”
“我没通知,这事……毕竟不光彩。”
我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
“那个男人呢?”
周彦邦握我手一下用力,捏得我冷汗直出,“也没跟他说。”他另一只手从裤包里抽出一封白色信封的信,上面还有斑斑血痕。
不用他多说,我也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遗书了。
接过信,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阅读了一遍之后。心里也不忍悲愤,“那男人还真是下贱!”
这时,小菲的故事,我总算了解清楚了。她爱上了她后妈的儿子。
从来没想过,这样老套恶俗的故事会发生在小菲这样一个作风西派,工作能力高超的新时代女性身上。
“一会儿她醒来不要再提这事,医生说她不久前刚做完堕胎手术。”彦邦感喟。
我一震,原来还有这层因故。原来遗书也全然做不了真,人到死也想保留一点面子。
走进病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架,白色的被单,被漆成白色的木桌。这么多白色,让人进去的瞬间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小菲还在睡,只有一旁的医护人员还盯着那袋血腥的塑胶袋,不停记录和调速。
“我们在外面等等好了。”彦邦拉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出了病房。
我开门见山:“我想我们得和吴明华这个畜生谈谈。”吴明华便是那个让小菲这样艳光四射的美丽女人爱到自杀的男人,他是小菲后母和她前一任老公所生之子,与小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比她大三岁。后母与小菲爸爸又生了一子后,他便搬出去住,很少回家。
彦邦凝眉,“有些事是要谈谈,但你打算怎么谈?小菲现在成这样,不能再受刺激。”
我问他:“虽说现在时间不对,但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和她谁更重要?”
彦邦抬起头,紧皱的眉头难得放松,失笑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你呢,认为你和她谁更重要?”
“都重要,只是我也不知道谁的分量更大。毕竟她认识你的时间更长。”
“自然是你比较重要,你是陪我走完这一辈子的人,她是看着我走完一辈子的人。原来要强如你,也会这么不自信。”
我没有再多说话,其实这个问题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女人心里当然装不了那么多秘密,只是没想到千挑万挑偏偏挑了个这么差的时机问出口。
我拿起包,帮他理了理略显乱的发丝。“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去找吴明华,你留在医院好好照顾小菲。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很担心。”
刚才彦邦的回答,霎时给了我无数的勇气和自信,让一直以来困扰的问题突然间破开云雾。我的不安原来一直在小菲身上,虽然我一直没有正面承认。
吴明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一通电话立马就约出来了。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投射在他和我的脸上。
这样的氛围适合说出这么冷重的话题吗?我不确定。
“姚小姐找我出来应该不是想和我评酒吧。”他端着高脚杯,手持着杯座,暗红的液体在橘色灯光照映下让我恍然想起白色医院里那袋血腥的树胶袋。
我不满地皱眉,厌烦地说道:“你和小菲的事准备怎么解决?”
放下酒杯,吴明华躲在灯影后打量着我,“以她的脾气,肯定是你自己找我出来的吧。”
“她自杀了。”
吴明华有一秒钟失神,听见我说的话一脸难以相信。半响,才缓缓开口,声音颤抖不平:“她现在怎么样?”
“还知道关心她,难道不是你把她逼上这条路的吗?”
“你坐在这里,想来应该没什么事了。”
“真想知道你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她为了你打掉孩子。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知道他是老手,在小菲面前连平素一般的手段都没有使出来,那个傻丫头就掉了进去。
他说:“这事恐怕与姚小姐关系不大吧,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话的说是礼貌,但横竖没让我感觉到他的诚意。看着他起身想走。我拖住他的西服下摆,“吴先生莫不是连面对的勇气也没有。要断就断干净点,小菲没你看上去那么坚强。”
他轻笑。“这一点,我比姚小姐清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闭上眼,不忍看见他离去的身影。
电话铃声一响,看见是彦邦,心下一暖,找了个安静地出口接通电话。
“彦邦,怎么了?”
“你怎么了?哭了?”
一哽咽,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啕大哭了起来。“彦邦,还好,还好我遇见了你。还好你没有抛弃我。”
对于吴明华这让的情场高手,我真是很庆幸我没有遇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小菲那样悲惨。后怕下心有余悸,胆边生寒。
“傻丫头,现在知道我对你好了?你先过来吧,小菲醒了。”
我鼻子发酸。
周彦邦求婚时从未曾应允过我什么,我也从未想过能从他身上捞得什么好处。但如今看来,我从他身上得到的有且止一、两点。
我迷惘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才去医院。
刚才吴明华带给我的冲击,直到看见彦邦握住我的手,说一声“没事吧”,才彻底松一口气。
他好奇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一向出名的女强人哭成这样?”
我摇摇头,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两个人都知道,反而不妥。
我不想婚后四年,一时间就完全改变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而且这样的事,也不知是喜是悲。
看见小菲,她见我的神色明显有一份诧异,但仍旧不动神色。
小菲对彦邦说:“你先出去一下,我们有话要聊。”
彦邦走出关好门。
“你还记得那天下午你问我的问题吗?”
我低下头,不敢看小菲透彻的眼睛,静默了一会儿,说:“你后悔吗?”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我这时抬头,她不吵不闹,平静极了。
可见她对那段荒唐的爱情已经不想救了。
她神色没有难过,只是平静的叙述:“我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以前的我很快乐,现在想起以前很伤痛。”
第三天,小菲身体完全康复。她简单收拾好了行李,登上去大洋彼岸的飞机。
病房里的鲜花早已枯萎,护士抽出没了生气的花,留下了透明的玻璃瓶,倒也清爽。
“老公,我昨天向公司请了假,我们出去走走吧。”
彦邦在机场抱住我的腰,脸颊在我耳边摩擦,“你想通了?女强人。”
事情没有想通不想通,我没有小菲那么有本钱。好不容易绑住了一个,干嘛要做些让以后后悔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