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4、平地一声雷

　　这个女人，唐佳蓉并不陌生——吕菲妮。

　　几乎每次贾南由吕菲妮陪着出去采风，唐佳蓉都会闹一次脾气，为的就是怕见到现在这样的一幕。贾南却已经习惯性地把这当作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工作就是工作、也只是工作而已，不可能有别的什么。他摸准了唐佳蓉的脾气，既然听不进去就先冻着，等清者自清地回去了，她自然放了心、又像小猫似的钻进自己怀里。

　　不过，这次贾南像是在劫难逃了。

　　唐佳蓉按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垂到身侧：“菲妮姐，不穿好衣服会感冒的。”她让到一边，眼睛不再看吕菲妮只裹了浴巾的惹火身材。

　　“谢谢。”这种时候吕菲妮竟然还笑得出来，抬手把头发松松地挽在耳边。她婀娜地走出浴室，熟练地拐进卧室里把四下散落的衣服抓起来，然后客气地问，“介意我换一下衣服吗？”

　　唐佳蓉不是吕菲妮，学不会她的气度和厚脸皮，板着脸尖锐地回答：“我很介意你在这里多呆即便一秒。”

　　吕菲妮听了只耸耸肩、嘴角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她扭过头去看床上的人，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唐佳蓉咬着嘴唇、强忍住要哭的冲动，也转头望向床上的人：“南先生，你介意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贾南撑着头把身体从床上支起来，然后他的被子一路从肩头掉到腰际。一路的旖旎风光，让唐佳蓉越来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迷茫地看了会儿对峙的两个女人，神智慢慢变得清楚：“唐唐……”他紧张地喊唐佳蓉的名字，声音还是沙哑的。甩甩沉重的脑袋，贾南掀开被子走下床，却被唐佳蓉用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扔个正着。

　　“你混蛋！”

　　贾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他急忙扯过被子挡住，下意识地瞥向吕菲妮的方向。唐佳蓉平时粗枝大叶的，这种时刻竟然心细如发、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瞥。顿时，唐佳蓉挫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抓过自己的行李箱冲出门去。

　　“唐唐！”贾南顾不得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跌跌撞撞地找衣服穿到身上。

　　吕菲妮镇定地走过去扶他，被贾南闪了开去：“……我自己可以。”

　　吕菲妮便不再碰他，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信你。”贾南套好衣服，快步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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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南追下楼的时候，院子里是唐佳蓉逃走时留下的鸡飞狗跳，大婶拉着黄大仙的拴狗绳、安抚着满院子乱窜的公鸡、母鸡。看到贾南一脸焦急地冲下来，大婶贴心地讲：“小姑娘问了停车场的位置，估计往晒麦场去了。”贾南又抱歉又感激，说完“谢谢”接着去追唐佳蓉。

　　十月的太阳下山得早，玉带村的路灯又少，外面已经暗得几乎看不清路了。乡下的路尖细的小石子很多，而且高低不平，唐唐第一次来这里，不会摔着吧？贾南一路跑、一路胡思乱想，还没到晒麦场就远远地开始喊：“唐唐、唐唐！”

　　晒麦场有半个篮球场大，可却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幽暗的灯光笼在村民停着的车子上面。贾南跑过去，没有唐佳蓉的人影：“唐唐！”他急了，生怕唐佳蓉在来的路上迷了路，查看一遍周边后折到其他地方继续再找。

　　等贾南走掉后唐佳蓉才灰溜溜地从一辆拖拉机的拖斗上爬出来。她跑到晒麦场才发现所有车子都是空的，村民们都回家吃饭了，人生地不熟的唐佳蓉只能可怜兮兮地把行李箱放倒、坐在上面等。听到贾南喊她名字的时候，唐佳蓉毫不犹豫地藏了起来——她绝不能原谅背叛，就算事有缘由，她也没办法在现在冷静地听贾南解释。

　　贾南走了，四下静得可怕。山上的夜冷得要死，唐佳蓉打了个激灵、反应迟钝地开始瑟瑟发抖。要是世上有后悔药卖，唐佳蓉一定要回到那些促膝长谈的夜晚，热泪盈眶地抱住可爱的、极具远见的大刀婶儿。

　　“喂，你到了？”周大道接到唐佳蓉电话的时候正在做下季度的宣传预算，他随意地把电话夹在耳边、手指嗒嗒嗒地在键盘上飞来飞去。

　　“大刀婶儿……”唐佳蓉幽幽地叫了一声周大道的名字，接下来千言万语都整理不出头绪来了。

　　“干嘛？”周大道盯着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敷衍地问，可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下文，他终于查觉出不对劲了，“怎么了？”周大道把表格缩小到任务栏里，迅速打开MSN的名单、双击把肖桐找了出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唐佳蓉愤然作色地讲，下一秒潸然泪下，“贾南和吕菲妮结果还是搞到一块儿去了！大刀婶儿，我怎么办啊？”

　　周大道尽管被那句“男人没个好东西” 噎了一记，但完全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相反的，他High了起来：精彩！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周大道一头听唐佳蓉逻辑不清的控诉，一头迅速把贾南和吕菲妮被捉奸在床的消息传给肖桐：“唐唐，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贾南绝对清白不了！”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帮唐佳蓉分析总结，然后把玉带村的地址问清楚后发到肖桐的对话框里——凑巧的是，肖桐就在C城出差。

　　肖桐这次到C城来是为了城西一家医院住院大楼的工程，今天他和同事一起考查了场地，回酒店后修改了一下午的设计图。看到周大道发过来的消息后，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后只写了这么一句：放心吧，唐佳蓉命硬得很，死不了。

　　“靠！”周大道拍掉鼠标，破口大骂那没出息的小子。对话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回复呢！

　　“爱去不去！反正到时候心疼的又不是我！”周大道重重把这句话敲过去，然后就下线了。

　　肖桐无语地看着周大道灰掉的头像，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重新打开CAD、又点了根烟，但鼠标、键盘没一个顺手的，图纸也怎么看都不顺眼，最后掐掉烟、从椅背上拿起外套下楼拦车去了。

　　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可有的人明明只会拖你后腿，你却依旧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一坐进车里，肖桐便掏出电话给唐佳蓉拨过去。

　　“唐佳蓉，你还记得欠我一餐饭吗？”肖桐说完话后细细地听话筒里的声音，可等了几十秒都没听到她伶牙俐齿的回击。车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往后面飞去，他放柔了声音问，“哭了？”

　　唐佳蓉细碎地呜咽着，不说话也不挂掉电话，肖桐把电话换到另一只耳朵上面，默默地陪她。等唐佳蓉气息稳定些了肖桐又耐着性子问她：“你还在玉带村？我马上过去，一起农家乐！”

　　唐佳蓉虽然哭得没有声音，但嗓子压抑得太久、说起话来沙沙的：“肖桐，你饿死鬼投胎啊！”

　　“你欠我一餐，跑不掉的！你乖乖呆着，我马上到。”唐佳蓉的声音听得肖桐心尖儿发酸，平常只在夜里出没的某些情绪堵得他胸口发闷。

　　挂掉电话，肖桐一路飞奔到黛山山脚。上山的车子都聚在山脚的一家杂货店前，司机们捧着饭盒吃得正香。C城人出了名的生活闲适，宁愿不做生意也要细嚼慢咽。好不容易找到个善良的大叔，匆匆扒两口饭后带肖桐上了车。

　　山里的拖拉机驾驶室里只有一个座位，司机大叔好心地提醒：“城里人，抓牢扶手啊！”

　　肖桐爬上拖斗，看到那扶手就是驾驶座后方高出一截的铁栏杆，脏兮兮的、还有些变形。他对大叔说“没事，我站得稳”，然后只用几根手指放到扶手上做做样子。司机大叔对别扭的某人哈哈大笑两声，突突突地把车开上路去。

　　到玉带村的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还不是水泥的、凹凸不平。司机大叔开惯了这里的山路，跟玩漂移似地呼呼加速、拐弯都不带半分刹车。山里的路上没有一盏路灯，借着拖拉机车前微弱的灯光，肖桐看到左手边的山体黑压压地擦身而过，右手边的山坡下乌漆漆得见不着底。

　　“今天不会就这么在深山老林里英年早逝了吧？唐佳蓉，你个猪头！”拖拉机在山路上颠簸震荡，再加上哒哒不停抖动的发动机，肖桐的小心肝儿颤得慌，一把紧紧攥住铁扶手。

　　司机大叔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忽地扭过头来嘿嘿一笑：“这样就对了嘛！”大叔扭回头，自信地保证，“叔晚上就吃了半斤小酒，没问题的！”

　　啊，酒？！肖桐的脸估计被夜风吹得肌肉僵硬了，想挤个慷慨就义的笑都挤不出来……

　　30分钟的路程，大叔疯狂地飚进20分钟的纪录里，直到开进村里才把速度放慢下来。劫后余生，肖桐跳下晒麦场的时候双唇打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车钱是预付的，大叔熄火后打了个酒嗝，拍着自己的肚子大摇大摆地往村子里走：“嗯，回家再喝两杯！”玉带村的人个个千杯不醉，半斤小酒早被夜风散发得一干二净，大叔得再喝两盅才甘心结束辛苦工作的一天，“你们一起来？”

　　你们？肖桐顺着大叔的眼神回过头，发现身后立了个花花绿绿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