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5、一物降一物

　　“女鬼”身上可笑地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花花绿绿、长长短短，滑稽又悲凉：“你怎么才来呀？”山上更深露重，唐佳蓉只好不管颜色搭配、从行李箱里翻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老子差点把命都赔了好不好！！肖桐很想这么吼回去，但她歪着头、眼睛红彤彤的，于是肖桐只能伸手接过行李箱“咚”地甩到拖拉机上：“大叔，我们要下山。”

　　司机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笃悠悠地踱回村里：“今天下班喽。”

　　肖桐抚额，扭头问唐佳蓉：“那些车的司机呢？”唐佳蓉摇头，表示这是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村。肖桐瞪着眼，无语以对。

　　咕～咕～

　　唐佳蓉低头盯住肖桐的肚子：“原来，你是真的来找我吃饭的啊。”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新闻联播都已经开始了。无法否认，肖桐饿了，从场地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电脑上修改图纸，到现在颗粒未进：“不然呢？”他无力地把行李箱重新搬出来，苦恼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好。

　　唐佳蓉拖过行李箱打开，一箱子的乐扣盒子。她蹲在地上，好心地问：“这里有我妈做的菜，就是冷掉了，没有微波炉……”

　　肖桐手上脏兮兮的，凑近一闻还有铁锈的味道：“冒昧地问一句，你带碗了吗？带筷子了吗？”

　　司机大叔“哈哈哈”地朗笑着折回来，搂过两人的肩往村里带：“这个点儿只有上山来的车，没下去的了，跟叔回去吃酒吧！叔家两层楼呢，随便住！”

　　肖桐当机立断，借着让唐佳蓉收拾行李的机会把司机大叔的手拂下她的肩：“那就麻烦师傅了，房钱饭钱我们另外结！”

　　“哎哟，客气啥！”大叔是明白人，收回手对肖桐挤眉弄眼地交流感情，还递了支烟上去，“好小子，来根烟呗！这么急赶上山就为了这小姑娘吧？嘿嘿，叔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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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路灯少，肖桐拉着行李箱和大叔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唐佳蓉跟在三步开外，低头看着脚下走得专心致志。

　　“来来来，到了！”大叔把肖桐先领进门，然后热情地用手在唐佳蓉背后轻推一把，然后唐佳蓉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呀，娃儿爸今天很早嘛！”大婶抱着孩子迎出来，看到走在最后的唐佳蓉立即冲屋里喊，“吕小姐，小姑娘自个儿回来了，快打电话让南先生别找了。”

　　是的，唐佳蓉自投罗网地回来了。

　　吕菲妮很快下楼来，抱着双手招呼道：“肖桐也来了？好热闹！”

　　肖桐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闹了个多大的乌龙，但面子上依旧很淡定。他拉住准备离开的唐佳蓉、把行李箱立到一旁，然后自己走上前去朝吕菲妮伸手：“菲妮姐，好久不见！”

　　吕菲妮微笑着盯了肖桐两秒，慢慢地握上去。

　　“呀，菲妮姐，你的手好冰啊！瞧你，寒毛都立起来了！”他迈一步上去、“体贴”地拎起吕菲妮的手臂查看，“啧啧啧，跟只褪了毛的鸡似的！”他故意把“鸡”的音节咬得很重，吕菲妮完美的笑脸终于崩开一个小小的裂口。

　　不等吕菲妮有下一步动作，肖桐“咚”地跳进院子里，惹得黄大仙狂吠起来，公鸡、母鸡也被惊得上跳下窜，他却追着当中的一只跑得格外欢快：“大叔，你们家的鸡看起来很好下酒呢！”

　　司机大叔豪迈地讲：“那是当然！娃儿妈，抓只大的让城里来的小年青们尝尝！”

　　肖桐对唐佳蓉眨眨眼，在半空里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唐唐，我们今儿个陪大叔一醉方休！”

　　既然这对“奸夫□□”撞上了本少爷的枪口，哪里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不管过程如何，反正从结果上来看唐佳蓉还是如愿吃上了梦寐以求的放养大柴鸡。其实，唐佳蓉挺鄙视自己的，明明刚撞破男朋友出轨外遇却还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只鸡大腿和鸡翅膀、还有一截长长的鸡脖子。人是铁、饭是钢，电视上失恋的女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悲凉对唐佳蓉而言都是浮云——虽然她本人也没想到她的胃比思想强大那么多……

　　解决好温饱问题，唐佳蓉终于喘过气来，悄悄地拿眼瞄桌上的人。吕菲妮好死不死地坐在对面，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唐佳蓉一抬眼皮就冲她笑。竟然还笑？！唐佳蓉抿紧嘴狠狠瞪她一眼，既然暴露了就光明正大地去看那个混蛋。

　　贾南应该一直看着唐佳蓉，等她一看过来就放下手里的筷子、张嘴想要说话。

　　“吃饱了？”肖桐抢先一步戳了戳唐佳蓉的手臂，把她的视线成功地吸引过来，“喏，尝尝这个！”一碗乳白色的液体被推到唐佳蓉面前，那是大婶自家酿的糯米甜酒。

　　唐佳蓉酒量不是太好，一听啤酒下去就会上脸的程度，而且又不太喜欢酒的味道，所以平常除了大家聚会高兴的时候小酌两杯从来不主动喝酒。见肖桐端了碗往自己嘴边送，唐佳蓉微微推了推，小声埋怨：“干嘛啦！你就喝你的，让我清静会儿吧！”

　　肖桐端酒的手凑得更近了，洪声道：“吃了婶儿家的鸡，哪有不喝婶儿家酒的道理？太不给婶儿和叔面子了！”

　　肖桐酒量极好又风趣，大叔酒遇知己正喝酣畅淋漓，大手一摆：“对！太不给面子了！”大婶腿上抱着娃儿、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笑呵呵地点头——玉带村民向来如此热情好客，喝不了酒的唐佳蓉倒霉地坐在肖桐旁边，一道被当作酒仙了。

　　酒碗被塞在手里，唐佳蓉有些为难，贾南这时候开口帮忙：“大叔，她不会喝酒……”吕菲妮也跟着点头。

　　哼！谁要你们帮！唐佳蓉恶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酒喝了个底朝天：“婶儿，好酒！再来一碗！”

　　“唐唐……”贾南从椅子上站起来，越过桌子去抓唐佳蓉要酒的手。

　　“南先生，别让村里人说咱们不懂礼貌，一碗酒都推三阻四的！”肖桐笑嘻嘻地拍开贾南的手，然后像夸奖孩子一样摸摸唐佳蓉的脑袋道，“女侠，够爽快的！再来一碗？”

　　“当然！”唐佳蓉用力地勾头，婶儿便又把空碗满上了。大叔高兴地叫好，吆喝着和肖桐、唐佳蓉干杯——南先生和吕小姐都不吃酒，每回餐桌上就他一人儿独High，早憋坏了。

　　很快，唐佳蓉的脖子、耳根都变得通红，眼睛里水蒙蒙的一片。她的头越来越重，可这并不妨碍她的手一次一次接过酒来张嘴干光。唐佳蓉怕一旦停下这机械的动作，她眼眶里强忍的泪花就要炸开了。

　　唐佳蓉的手脚开始无力，她很成功地被买醉了。揉揉眼，唐佳蓉瞅见旁边的肖桐，茫然穿越回了从前：“腿、大腿儿，我睡会儿，教授点到名叫我……”

　　“唐唐……”贾南只来得及叫一声她的名字，唐佳蓉已经“咚”地一声倒在桌上。他赶紧立起来绕到对面、伸手想去她，可肖桐近水楼台地把唐佳蓉的脑袋拨到自己颈边，先他一步把醉晕的唐佳蓉抱住。

　　肖桐一手扶着唐佳蓉站起来，还空另一只手朝贾南竖起中指：“南先生，你真令人失望！”下一秒他换上张乖巧的笑脸问大婶道，“婶儿，我们晚上睡哪儿啊？这笨蛋好像醉了呢。”

　　“婶儿，他们要两个房间！”贾南知道肖桐是故意让唐佳蓉喝酒的，为的就是让自己无法跟她说话。身为年长八岁的成年人，他劝自己原谅这孩子幼稚的行径，但有些事仍然要防范未然。

　　肖桐翘起嘴角、轻蔑地笑：“我们可不像你们。”他说到最后眼刀也杀到吕菲妮身上，“菲妮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唉，别再自相残杀了。”

　　肖桐架着唐佳蓉走了，大婶带路、大叔也回自己房间看电视了。吕菲妮把碗里的鸡肉夹起来，优雅地送进嘴里：“浪费可耻。”贾南很累，无力地坐回桌边，并没有回应什么。

　　玉带村民风淳朴，外头的大门、里面的房间门都不喜欢关着，夜里的风呼呼地往里面灌。贾南缓缓地伏到桌边，头歪在自己的手上静静的一个侧影。他还穿着刚刚去追唐佳蓉时的一件棉布衬衫，薄薄的一件挂在身上连外套都没有。吕菲妮默默地拨着碗里的菜，在冷冷的夜风里默默地陪着。

　　一句“我信你”，瓦解了一个本来鱼死网破的计划。对贾南和吕菲妮这样性格的两个人，想要个痛快并不简单。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桌上盛鸡的碗里汤水上结出一层白色的油冻，贾南像尊泥塑一样靠在桌上，一动不动。

　　吕菲妮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劝他：“走吧，这里凉。”贾南没有回答，吕菲妮只能走上去柔声讲，“你还病着呢，上去吧。”

　　走近了才听见贾南的呼吸很长很重，仔细一看脸颊上浮着病态的潮红。

　　“阿南，你……”吕菲妮伸手按上贾南的肩膀，发现他坐在没有靠背的板凳上摇摇欲坠。他的身上很烫，隔着衬衫灼着吕菲妮的手掌：不能再坐在风口里了！

　　吕菲妮用力摇醒贾南，拖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阿南，上去吃药了，快点……”

　　贾南再瘦，承担一个男人的全部重量对女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任务。如今贾南意识模糊，扛他上楼更是难上再难。吕菲妮脚下的高跟鞋别了一记，贾南的身体晃了晃、最后直挺挺地摔下板凳。

　　“阿南！”吕菲妮急忙把贾南扶起来，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哪里摔伤。然而贾南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喃喃地、断断续续地叫着唐佳蓉的名字。

　　吕菲妮抱着贾南，颓败地瘫坐下去。她想起网上的一句话，叫做“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就是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