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云水堂 开封客（上） ...
-
微微有些令人扫兴，当明空好不容易了结了病症之后已是匆匆过去了半月。而却是一连几日淅淅沥沥的下雨，不仅给了带来些阴郁，且对于他来说，因着要保护云水堂纸质的经文经书，不得再次忙碌了起来。
“大家都注意了，在每个夹层里都放上三个这样的石灰包，但小心别将粉末落在书上……鉴清，接下来你负责一下这堂中事务。”
“是，明空寮元。”看着灰衣小僧们陆陆续续地隐入鳞次栉比的书架之间，工作上了正轨，
明空才松了口气，自己转身则是携着另一框子的石灰包往二楼的偏房去了。那是云水堂中摆放珍藏经文史籍的地方，除了他这负责管理的人员之外，仅有方丈及监寺方可踏足。用钥匙打开屋门，预料之中，他嗅了嗅，已然有股隐隐的潮湿之气。急忙又合上了门，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些，脑海里倒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犹记得中国历史上共有十大名寺，白马寺、灵隐寺、少林寺、寒山寺、隆兴寺、清净寺、大相国寺、卧佛寺、塔尔寺、扎什伦布寺。本以为这清风寺不过是个无名小地方，武功不过平凡，众僧的修为不过平凡。不想，却倒是因为自家师父性慧方丈是禅宗菏泽一系现今唯一的得道弟子，话说物尚以稀为贵，因此清风寺倒是沾到了光彩。虽不占着名寺的称号，却在当今的寺庙之中足有较重的地位，未受到南宗诸派的轻视……
清风寺的地理位置偏僻，比不上开封大相国寺、杭州灵隐寺，香客也远少上许多。
不过，明空却极喜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即使他似乎十七年来没下过山，看看着这古代的城镇是什么模样。不过倒也因为这个缘由，怕是不过再过些日子，老方丈便会开始寻他商讨入世修行的事情的。
……前世他虽有父母兄长的庇护，家族的压力从未落到过他的身上，可总在纷纷绕绕的漩涡里抽不出身。也曾试过在那青山流水间放纵，亦或是参观那些名留青史的寺庙，可惜，景物虽在，却因着摩肩接踵的游人早失了那份宁静。如今想来，真不知那些的寺庙的僧侣是怎么能潜心修行的。
当然，明空不知世人是怎么评价他现今的师父的，只是他自己却是极为敬佩，文武双全，品德高尚，学识渊博。
将最后一包石灰塞进暗格里，不小心扑腾出来的粉尘窜进了鼻子里，他忍不住打了两三个喷嚏。“咳~~~”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要知道，他这身子的毛病，至此能让他能在轻功上有所成就已是不错的了。
推开室内的窗户，往楼下瞧了瞧，见工作仅仅有条，复又从一角的橱里取了沉水香点燃了放在屋子中央的青铜大鼎里，待那袅袅的轻烟飘起的时候，他已经盘坐在了木质的榻上，随手翻了本观音心经，提笔摘抄起来，那飘渺的灯火一直亮着，在这阴郁的天气里带来一丝暖色。
“鉴清师叔？”
“嗯......有什么事吗？”
“东西已经全部放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和否还是要去询问明空寮元？”
“……应该暂且无事了，若是打扫的话，今日结斋后再做吧。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各自回去稍稍理衣容，便可去斋堂等候了。”
“……那崇仁等便先行告退了。”随即一行倾了倾身，作礼退下了。
唯留下那名为鉴清的和尚颇有无奈地摇了摇头，拾阶而上。这是一个年纪瞧上去与明空差不多的清秀少年，同前者相比，他约莫晚了5年入寺，拜在明德的门下。若是说明空凭着前世的学识以及诸如小师叔祖的地位受人尊崇的话，那么鉴清却真真是极具慧根的，佛法上的修为亦是鉴字辈中排名数一数二的了。
“咚咚咚！”他颇为习惯地敲了敲紧闭的屋门，果不其然，很快里面一阵嘈杂。“啊~~~，竟是忘记时间了！鉴清，你可是等了很久？”
啷当的钥匙和脚步声渐近，他往后连退了几步，将至楼梯拐角的时候，忍不住浅笑地又开口说道，“若是寺中看到你这副模样，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怎么十多年来都没有丝毫改变？你不用着急，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我已遣他们回去，这会儿是唤你过斋去的。”
“吱呀~~~”门应声而开，那里头出来的明空着远处的他有一时的发愣。但下一秒，紧凑地回身锁上的屋门。再来的时候，面上微微地皱着眉头，但听他说道，“我都同你说过了，不用离得那么远，那屋子里不过是些典籍罢了。何况，你也是云水堂的人了……”
“诶，这规矩怎么随便废除了？”年轻的和尚再次摇了摇头，细听那语气登时觉得同那明德和尚的颇为相似，只是，看向明空的目光却格外地温和。
“那些东西在外人面前摆摆便是了，你同我多少年的交情了？啊！雨变大了！”两人刚走至堂门口地时候，雨水忽然倾盆而至，成功地阻挡了两人的脚步。
“交情同交情是一回事，你我相知相交自是一回事，旦可私下里不顾那些辈分，可毕竟寺中的规矩却是不同的，真不知该不该同师父说说，让他再给你上堂课。”
“……你真是同师兄越发地相像了，若不是云水堂还有丰富地藏书，怕你更适合做维那原的工作了。”
“瞧，又说胡话了。”明空只觉得头顶一阵温暖的触感，面前则是笑意更浓的鉴清。
“咳……说不过你。”前者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别摸我的头了，这时候可别忘记我尚是你的师叔！”
鉴清倒也不生气，顺从着对方的意思，收了回去，转了话题，“瞧着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你在这等等，我记得仓库里似乎还有伞。”
“好。”明空点了点，待到看不见鉴清背影的时候，他才负手而立，愣愣地盯着天空几片乌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鉴清对外是个不多话的人，但相处时，却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明空与他成为好友，还是要从对方刚入寺说起。那时年方五岁的明空除了寻常的课程之外，亦被老方丈安排着去明德和尚那儿学习戒律和寺中的规矩。作为年纪最小的一只，无论他是否有前世的经历，但毕竟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年长的师侄们又只当他是个小孩子，于是明德的那平淡的语调便成了催眠良药，常常惹得他哈欠连连。
回想起来，犹记得那时候常有疑惑这明德和尚的脑后是否另长了眼睛，能洞悉所有人的动作，否则怎知道自己的因倦意而忍不住点头的小动作，也就常被戒尺招呼在瘦弱的脊背上。
因此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与自己“同龄”的小包子，那柔柔弱弱的可怜模样成功地激起了他潜在的保护欲望，主动地在课间勾搭了小包子。不过那时包子尚嫩，仅是羞赧地答应了两句。
只是，明空自是未放弃的，加之分配到云水堂后，时常在藏书的地方出没，又知道小包子同他一样爱看书，便常携着他一道至此。于是……于是……日常夜久的，小包子极为感动，这天雷勾地火的，关系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咳……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想象不到吧？事实上，明空本是在头两年的时候，当足了大哥的模样，凭着那五年的沙弥经历给鉴清提点提点。可随着年纪渐长，那原先的小包子不知怎么的，越发长得比明空好。自对方能凭着五短身材俯视他开始，这双方的关系地位便开始日积月累地变化。
摸头！噢，那当然是常有的事情，直至今日，两人现状全全是颠倒了过来。明空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是前世亦或是现在都无法改变这个怪异的情况。就像他还在大学里时候，社团里开始迎接新生的时候，尚还能糊弄一把。可惜往往好景不长，数不清有多少个爬到了他头上，相处模式里倒他像是弟弟一般……( ⊙ o ⊙)啊！
“又在想些什么？”明空微微一惊，猛地回头，瞧见那鉴清此时正拿着油纸伞已站在自己的身后。似乎是瞧见自己怔住的模样，竟还勾了勾唇角，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时辰已是不早，小师叔可是要继续空腹观雨呢？”
“……那么鉴清师侄何不快些将伞给我……”明空实在觉得面前这人笑得可恶，终是愤愤地朝着他伸出了手，讨要东西。
可下一刻却见对方直直地走到了屋檐下，转眼已经撑开了伞站在雨中了。等到明空再定睛一看，诚然发现鉴清手中空空如也，紧接着听到对方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仓库中只寻到了一把，你还不快过来，否则真要是晚了，便要受师父惩戒了。”不过明空一人神游向外未回过神来，鉴清只得上前一步拉住了那人的手腕，才顺利地相携迈进了雨中，堪堪赶在明德和尚和老方丈之前赶到斋堂。
寺庙中僧侣过斋之后往往有段时间可供僧人自行支配，只是这一天，老方丈却是再次将众人聚集在了大殿之内。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大殿上静谧极了，甚至连众僧呼吸的声音也鲜少听到。
……师父似乎有烦心的事情？明空细细打量着老方丈的面孔，或又偷偷地瞄了眼的明德和尚，不过对方依旧是常年的扑克脸，实在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思绪翻飞之际，老方丈浑厚的声音再次穿透在整个大殿之上，说出了一个注定要打破山间平静的消息，大致的意思是八贤王他老人家偶得禅宗菏泽一系在此落地生根，便有了问禅论道的想法，即打算再回京途中将至清风寺小住数日。
这是什么样的荣幸才能得皇室青睐？换做是别的寺院，怕恨不得张灯结彩了……但对于清风寺的诸位来说，真真是小庙承不得大佛。诸寺之间游学的事情尚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现今亦要抽出人手来筹备招待这皇室成员的诸多事项。要知道，这小小的清风寺可从未有过如此经历，老方丈这才召集了寺院上下，来共同商讨解决方案和协调人事安排。
最为兴奋的，大概只有几个刚入寺的小沙弥了，而明空唯一确认的是，这接下来的日子已注定是焦头烂额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云水堂 开封客（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