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共一醉（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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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她放声大哭，云天青眼见瞥见玄冥自城门那头疾步过来，连忙招了招手。
玄冥堪堪走近亦是狠狠一拳揍上他胸口，云天青疼得龇牙咧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存心要我老子的命是不是？”
玄冥冷哼一声道：“不长点教训，指不定你下次还得闹出什么事来。”
李寒空在旁耸了耸玄霄肩头：“他好歹也是重伤初愈，你就不心疼？”
玄霄蹙一蹙眉。李寒空原以为他要么全不理睬，要么又得叱责自己胡说八道，不料他沉吟片刻竟道：“我心下不太舒服，原是未曾教训他的缘故。”
……这人老实过头了吧？李寒空险些没笑死。
这当口云天青已为两边引见，冥音两人与李寒空久别重逢，少不得要互相调侃一番。唐情直到此时在啧啧笑道：“瞧瞧你这一地的师兄姐妹，云兄，你还道贵师门收弟子并非以貌取人。”
云天青大翻白眼。
冥音二人不明所以，云天青便三言两语解释过，两人素来也是大方不拘的性子，便也随几人笑闹一通。
玄霄望日前林府之上的八卦阵死门已然关闭，询道：“先天八卦阵与淮南王陵，你二人都已助洛方宁一同解决过了？”
颔一颔首，玄冥道：“八卦阵并无大碍，反倒你与那唐戮可真是个好运气，随意损毁一处便将王陵风水给全乱了，也幸得陈姑娘留下的手札记述详尽，否则咱们几个门外汉可都只有干瞪眼的份。”
听得“风水全乱”几字便蹙了眉，玄霄道：“可确保万无一失？”
“哪那么容易。”玄冥白他一眼道，“淮南王陵原本地处灵秀，绝无鬼怪作祟，此番风水既坏，陵中恐成为了养鬼的好地方。咱们布置了一番，日后就算当真鬼怪成群，也绝叫他们离不开陵墓，自然也害不到陈州和寿阳的百姓了。只是若再有甚倒霉鬼自己要闯入陵墓去，嘿，那可就怪不得咱们了。”
玄霄一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内疚了，默然无语。云天青看他模样却不由敛了笑：“胡乱就与那两人搅在一处的是我，将咱们困在墓中的是陈向晚，非要在陵墓中捣乱差点害死咱们的是唐戮，这些事可没半分与你相干的，你这是哪门子的郁气歉疚？”
他难得肃容出言，一时倒有几分斥责的模样。玄冥几人冷不防都都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惴惴看玄霄，却见他面色只有比那一个更沉，口中只淡淡道：“是了，桩桩都是你惹的祸事，与我甚相干。”
胸口一窒，云天青难得提起的一口气立时便泄下去：“我不想你为了些许闲事闹心，你倒句句只来堵我的口，总归都是你占着理。”
玄霄没好气哼一声，续向玄冥问道：“洛方宁人在何处？”
玄冥闻言眉目一挑：“他叫云天青来此之后前去‘老地方’寻他。”
呆了一呆，云天青未及多想口中已道：“我和他能有什么老地方？……倚栏歌榭？”
这一次连唐情几人也笑得分外幸灾乐祸起来。
玄霄玄冥几人已满脸恨铁不成钢地当先往前行去。
云天青在后抚额长叹。
唯独李寒空慢慢悠悠随在他身侧，见他叹气便问道：“你方才莫名其妙发的什么火？话说在前头，少拿些无聊的理由来敷衍老子。”
“我敷衍你作甚？”云天青莫名反问一句，随即又叹道，“在王陵中我替师兄挡去唐戮的梨花针原就是件蠢事，不过也是寻常之极的蠢事。两个大男人，何必拿这种小事膈应，内疚什么的，我想到心里就很不舒服。”
“确是寻常之事。”李寒空颔首道，“可你的态度也太过不寻常了点。”
“哈？”云天青莫名睇他。
“我可一路都在想这事儿。”李寒空摸摸鼻子道，“玄霄为了玄冥阿音甚至我同样可以与人性命相搏，却不会有为你的那番焦虑失态。你这种不将性命放在心上的人就更是如此了，挡个梨花针而已，换了谁还不一样是挡。可你这什么不舒服，又处处揣度别人的心思，我从前可是连做梦也未曾梦到过。”
云天青尚在沉思，已听他补充一句：“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立时全不留情地一脚踹出去。
吃痛揉着屁股，李寒空恨恨骂道：“无情无义不识好人心的王八蛋，这才是你本性吧！”
云天青笑意优雅，颔首直认不讳。
但李寒空今日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走得数步，他一脸淡然续问道：“是我重要呢，还是玄霄重要？”
脚下一个踉跄，云天青人生差一点就要败在自己左脚被右脚绊倒的狼狈姿态上，满面痛苦含怨咬牙切齿望向气定神闲的肇事者。
“这种事你当然答不上来。”根本没打算听他回答，李寒空自顾自言道，“交情这种事本来也不是拿年月来计算的。只是你当然也不能说咱俩一样，我可是上一回就看出来了，咱俩啊，那是彻头彻尾的不一样。我总之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了，你自个儿捉摸去吧。”
云天青很想反驳点什么，可他实在找不到话讲。
他只觉自己倒霉透顶。是了是了，两个在他人生之中占据顶点位置的家伙。他开始考虑这两人莫不是商量好了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总之要将自己吃瘪受屈给发掘出个全套了。
两人行在最后动静却是最大，前面的众人自然关注。虽未听闻二人具体说些甚，可眼角余光已瞟到云天青张口结舌出离郁结的模样，不能说一个两个都没有那么点对李寒空肃然起敬的意思。
夙玉低声与一旁的夙音道：“天青师兄与这位李大哥好生交好。”
“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同闯荡江湖，兄弟情谊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夙音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想方才夙玉说的话。她已然从她口中得知在唐门发生的所有事，叫她感兴趣的偏生就是这几人的“交情”。
玄霄李寒空两个舍生忘死，唐情几人虽说初识，也算帮了云天青大忙。他一向是个肯花心思让旁人处得舒服的男人，对唐情几人自是以他特有的方式道谢了。对李寒空从头到尾不言一个“谢”字，于他两人交情只怕道谢反倒显得怪异了。正因如此，他对着玄霄那般的慎重其事才更让她心中生出兴味来。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对那家伙而言玄霄李寒空二人是一般重，至于她和玄冥就难免要差上那么一点了。可她并不觉得吃醋生气甚的，甚至从来都觉得理所当然，也从未因此对云天青生过半分外心。
方才那二人在后交谈，她特意留了心眼玩了个微不足道的把戏。
两人的对话她一字不落都已听在耳中。
暗骂自己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家，心思竟还比不了李寒空那个五大三粗。想了想，她往前几步赶上玄霄：“师兄，方才天青和寒空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看她一眼，玄霄蹙眉：“你听了？”
点了点头，夙音全无心虚之色，尚有些不满道：“师兄你真应当听一听的。”
轻咳一声，玄冥道：“人家两个在商量事情，阿音你有疑惑便去问天青好了，他难道会不告诉你？这般偷听，不存心惹你玄霄师兄生气么。”
还未曾训斥已被堵了口，玄霄无奈摇头。
“问题就出在我身边这么些人都太坦荡的缘故。”夙音没好气道，“说好听点才叫坦荡，实诚点就是粗枝大叶不经大脑。”
玄冥诧异睨她：“好端端的，谁惹到小姑奶奶你了？”
夙音却未再正面作答，半晌摸了摸鼻子故作深沉道：“我老早就知道云天青是个今朝有酒得过且过的，如今对他遇事囫囵从不追根究底的性子了解可更深一层了。”
玄霄玄冥同时被她那摸鼻子的动作闹得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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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二人到底还有心挂心林府之事，往倚栏歌榭之前便先行去林府一趟。不过相隔两日，昔日豪邸做眼前这颓唐破败的焦灰模样，看得众人一阵无言。
周围尚有不少围观百姓，原都在低声指点。见一行人过来，气势恢弘锋芒毕露，不由自主便被慑得噤了声。
四周查探一番，确认此处已无问题，云天青原想打头离开，却不料目光一转看到原本的青荫院子里四个好生醒目的打字，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其他几人亦是观之大乐，唐情手抚缨枪笑道：“‘影煞孤魂’，啧啧，这可比我的牡丹不知有才多少倍了。玄霄，云兄，请务必将这位才子介绍给我认识。”
青霄二人同时望向玄冥。
玄冥翻个白眼：“我一无才学而无巧思，你们看我作甚。”
几人便又行往倚栏歌榭。
老远就看到歌台前柳树下迎风俏立的年轻女孩儿，云天青兴高采烈挥手招呼道：“采薇姑娘，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云公子又开玩笑呢。”采薇掩口笑道，“说起来，云公子也真是的，明知晚姐姐远嫁的消息也不跟众姐妹们透个信儿，众姐妹未曾当面与晚姐姐道别，心里头可都遗憾得紧呢。若非洛公子提及，咱们至今可还被蒙在鼓里。”
怔了怔，云天青随即笑道：“这可怪不得我。你晚姐姐的性子你们可不比我了解？她蹉跎这些年，如今找着了如意郎君，丫头们可要为她欢喜才好。”
“原当如此的，我也替晚姐姐开心呢。”采薇轻笑着指一指出云阁，“洛公子托我在此守候，见着了云公子便请上楼一会。”
“多谢姑娘。”云天青对这明快大方的小妹子甚是喜爱，想一想笑道，“我与他谈完了正经事，便下来请姑娘喝酒。”
采薇开心应下来。
往出云阁路上夙音甚是不满道：“你总共才在陈州呆了多大一会儿，与此间的姑娘倒熟识得很。”一边偷瞄一眼玄霄，自不出奇还是那张万年冰山面孔，也看不出个喜怒来。
唐情亦不怀好意笑道：“我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称号只怕得赠人了。”
李寒空更是直接向玄霄道：“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狠狠训他几句？”
有些莫名看一眼众人，玄霄淡淡道：“他原是个见面三分笑与人交好的，否则何来你们这一路竞相跟随？”
众人绝倒。
云天青笑得分外得意：“想看我与师兄的笑话？各位，这两天莫不是有些肆意过头了吧？”
众人一时各自望天。
浅浅将回一军，师兄弟二人当先上楼去，洛方宁早已虚席以待，起身向众人抱拳道：“诸位一路劳苦，方宁相候多时。”
简单为两边做了介绍，一时连云天青也找不出话来说。
静默片刻洛方宁率先叹一声，将手中一方锦帛递给云天青：“阿晚说，欠你良多，无以回报，这张曲谱请你收下。”
云天青看过一眼便已明了，也不多言，径直到窗下张重又回到原位的古琴前坐下，洛方宁亦执萧在手。
两人一曲合奏，正是云天青初见陈向晚那日她与洛方宁所奏之曲。此番琴箫和鸣，再没了前次晦涩。
众人听得心神俱醉。
一曲既毕，洛方宁长叹一声：“高山流水遇知音，天下知音有几人？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不在谁堪听……”呆坐半晌方喃喃道，“我放他们走了，云兄。我算不得好人，有些事早已心中明了，亦做过一些准备。原想遂她心愿，最终却也狠不下心。我只庆幸此番不曾连累陈州百姓，云兄，你若想取我性命，我绝无怨言。”
自认并无立场说他甚，云天青叹道：“这原就不是我们该说什么的事，此番我们师兄弟为八卦阵而来，既已顺利解决，我们几人也性命无碍，此事于我们也算了了。其余的，你愿意怎样也由得你。如你所言，去者已去，万幸不曾牵连无辜百姓。”
洛方宁起身深深一揖。
明明白白听闻唐戮还活在世间某处，唐家兄妹三人也不由暗暗松一口气。
云天青又道：“怎的不曾见到董令杰？他也和那两个一起走了？”
洛方宁闻言微微一笑：“他姓董可不姓陈，此番过后，他便永远也姓董了。况且他的志愿始终在陈州，阿晚又怎会强行带他离开。他知道你们今日回来，想必还是不知如何面对，这才临时躲开了。”
忽然忆起董令杰腰间那两把利刃，又想到林府院中那娴熟的划痕，云天青嘴角一抽：“林家‘影煞孤魂’那几个字……”
提到此便是连日郁重的洛方宁也不由露出些笑意：“正是小杰所书。他说这么样写了便叫其他官员只管往江湖恩怨想去，不会累到洛家和他姐姐。”
云天青对董令杰那颗脑袋已然钦佩得无言以对了。
唐情亦十分遗憾：“那位才子不在此处？唉，枉我来陈州走这一遭。”
闲事既了，唐幽昧与洛方宁留下解他体内请君入棺余毒。云天青便带了众人去往倚栏歌榭前厅。
采薇果然已预了席位等候众人。
夙音咋舌不已：“是小姑娘人太单纯还是你欺骗性太强大，怎的随便一句话人家就这么上心？”
云天青笑点她脑门：“你以为谁都像你没事想太多。”
采薇留了云天青最中意的窗边座位给众人。
烟波浩渺，嘉友相随，歌声笑语相伴。众人围桌，各自但觉心神安宁，近日少有。
主动担了斟酒的差事，云天青一一满杯，口中笑道：“世间唯独一个‘酒’字，再多疏狂意气怎比得了共图一醉？诸位，请吧。”
众人齐齐举盏：“不如一醉，请！”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共一醉（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