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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惆怅客(下) ...

  •   玄冥夙音二人得知云天青竟一声不吭独自下山去,双双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玄冥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骂道:“这臭小子连日阴阳怪气也就罢了,咱们没怪他,他反倒嫌烦干脆就甩下咱们跑了!”

      夙音深感戚戚,忽想起一事,问道:“玄霄师兄知道么?”

      玄霄知不知道,玄冥当然是不知道。

      于是二人浩浩荡荡杀向禁地。

      他二人再是胆子大也绝不敢直闯禁地,便只在外候着。直等到暮色全开这才见玄霄夙玉终于从禁地出来,二人连忙迎上去。

      玄霄果然是不知的,可他不咸不淡模样却看得玄冥大为火光:“你们二人最近是怎的?修仙不是好事么,作甚闹得像要绝交似的?他连着一个月来日日是狂风骤雨,你呢,干脆连面也懒得露一个。得了,你们俩只管继续闹,最好从此不到黄泉不相见,也省得我们一干旁人在边儿担心还没人领情。”

      玄霄仍是冷淡模样,倒是夙音被他突出起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师兄你胡说些甚?”

      “我可没胡说。”玄冥冷哼一声,“你先前没听师父说么,陈州那先天八卦阵可是个大宝物,寻常的人妖鬼怪谁能动得了那地处?掌门叔伯都嘱青阳重光二位师叔一起前往了,可见十分重视此事。那家伙倒好,一个人一把剑挥挥手就去了,他当自己三头六臂呢。”

      听到此夙音也有些疑虑:“青阳重光二位师叔并非轻率之人,为何会同意天青独自前往呢?”

      玄冥抚额呻吟:“我怕两位师叔如今也被那臭小子洗了脑,震荡他是三头六臂了。”

      玄霄一言不发便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夙玉连忙跟在他身后。

      玄冥气得哇哇大叫。

      夙音按住他笑道:“师兄别气了,此行都不算一无所获。”

      “是了是了。”玄冥没好气道,“收获了一肚子郁闷气。”

      夙音摇了摇头:“师兄没见你说到此行危险时,玄霄师兄脸色全变了,可见他对天青的安危可比你我都要上心。”

      玄冥仍是没好气:“担心有什么用?他担心万里之外的云天青就能心灵感应到么?要我说他就该追去陈州,两人就算如上次演武会那般大打一场也好过如今。”

      “我看他迟早是要去的。”夙音笑道,“我原想咱们来问过他之后便立即下山会合天青去,这般看来,不如再等上一等。反正云天青就算没有三头六臂也至少有两头四臂,就算当真有甚危险他自己也必定能解决的。”

      -
      另一边夙玉随在玄霄身侧。两人如今业已十分熟悉了,玄霄虽仍做面无表情模样,可夙玉轻易便望穿他眉间紧锁的抑郁烦乱。半晌终忍不住道:“玄霄师兄,师父虽嘱我们在禁地修行,可并未严禁我们日日都需留在此处。若有紧要之事,想来也是可以离开几日的。”

      玄霄淡淡道:“虽未严禁,可你我身负琼华重任,总该自省自律,日日苦修。”

      “玄霄师兄……”

      等了片刻没见后面言语,玄霄往后望去,却见夙玉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两人间已隔了段遥长的距离。

      玄霄一时无解。

      “玄霄师兄,”站立片刻,夙玉静静道,“我不知师兄与天青师兄之间发生何事,但料想天青师兄并非一心求仙之人。玄霄师兄是坦率如一的人,我心中对此事同样存有疑虑,师兄便好言劝慰我。可师兄宁愿日日愁眉不展,也不愿与天青师兄将几句话说开。如此记挂萦心,师兄自己也说过修道最重要在乎静气凝心,可师兄自己却为何要难为自己。”

      玄霄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些不知所谓想,为何如今各个儿开口闭口都上赶着来教训他了?耳中断断续续听着夙玉的言语:“夙玉自上山来……两位师兄情谊深厚……望日后总是如此……”

      脑中忽捕捉到夙玉方才言辞,坦率如一?半晌吐出一口浊气,他慢慢想,果然是怎样便是怎样,这才是自己罢?

      -
      此时的云天青正行在陈州城中垂杨岸边。

      据传陈州为上古三皇之一的人王伏羲氏所建都城,后由炎帝神农氏更名为陈。三国后期,曹孟德之子曹子建号称“独占天下八斗才”,以文采风流著称当世,魏帝封曹子建为陈王,其时的封地便是陈州了。这陈州千年传承,名士辈出,至如今非但无任何衰败之象,更是中原难得繁华的大都城,倒也称得上奇事一桩了。

      又有一说陈州始终得到上古神祗伏羲氏的庇护,以浩然正气驱走邪灵恶念保持繁盛,这说法亦流传甚广。

      云天青对这些传言自是不感兴趣的。

      但陈州占地颇广,环水而建,房舍皆精,道路通畅,这一草一木都精雕细琢而来的红楼绿水比之琼华的巍峨磅礴又或太平村的天然淳朴,实是别具风情。云天青向来就爱景色山川,如此在这如画卷一般的陈州城中停停走走的,但觉心旷神怡,连日来郁郁愁思都似一扫而空。

      前方忽地好一阵银铃笑语。

      云天青抬头便见几个花一般好看的女孩儿正围拢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些甚,各自笑得开心。再看便见女孩儿们头顶那悬空的“倚栏歌榭”四字,绮丽明艳。

      云天青一愣,便想起方才在客栈打尖时听几个年轻公子言谈中笑说不入倚栏歌榭,罔来陈州。又想起昔年行走江湖时,一班人评价天下歌榭楼台,言及陈州的倚栏歌榭最不济也能入个前三。

      心下便略略腾起些兴味来。

      此时那几个说笑的女孩儿也已看到了他。他一身粗布青衣洗得发白,肝胆随随便便悬在腰间,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一副半睡半醒的落拓游侠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个花钱的主儿。可那嘴角边未语三分笑却又让人一见便切切实实喜爱,几个女孩儿你推我让,便齐齐出声招呼了他。

      云天青笑着大步走上前去。

      他被女孩儿领上二楼,挑了临窗的位置坐好,叫一壶女儿红,引领他前来的女孩儿便在他对面落座,秀眉大眼,巧笑嫣然。他这时已知女孩儿唤作采薇,微微一笑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采薇,好名字。”

      年轻的少女掩嘴轻笑:“咱们这些青楼女子取名儿可只顾客人唤着欢喜,没那些诗经楚辞的文雅风味。”

      云天青眨眼笑道:“没有文雅风味的姑娘好歹也知道我在念《诗经》。”

      采薇一怔,旋即便笑得更为开心,心下对这意态潇洒的少年郎越发好感。

      有一口没一口啜着杯中酒,耳听采薇拈一些倚栏歌榭的旧闻说与他听,悠然望了窗外十里烟波,云天青一时心下十分畅然。半晌忽听某处竟传来铮铮的古琴之声,若有若无的,他初始还只细细聆听,片刻却又听闻洞箫相和之声,这才当真好奇起来,向采薇问道:“这琴箫之音不知来自何处?”

      抬壶为他斟酒,采薇笑答道:“这琴音是出云阁的晚姐姐所奏。”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歌台,”云天青真心赞道,“琴艺这般造诣,端的是登峰造极。”

      摇了摇头,采薇笑道:“出云阁的沉亭晚,公子未曾听说过么?晚姐姐可是咱们倚栏歌榭的传奇人物,整个陈州城的人,没有不仰慕晚姐姐琴声的。可她向来深居浅出,甚少待客见人。方才的箫声云天青听到了么?那是咱们城中第一大才子洛公子所和,洛公子是唯一能得晚姐姐青眼、上得了出云阁之人。”

      想了想,云天青站起身来。

      采薇有些诧异:“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

      云天青笑道:“这琴箫合奏宛如天籁,此处繁杂,我听不好,这就去出云阁下占个好位置。”

      采薇不由掩唇:“公子别怪采薇直言。就算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可未必就能得到晚姐姐另眼相待。”

      “我去听琴,至于奏乐之人是青眼还是冷眼,倒也不妨事。”一边说着云天青已提了酒壶摇摇晃晃下楼去。

      采薇倚在窗口,果然片刻就见云天青行到出云阁下,竟当真靠在一旁的柳树下半眯了眼,丝毫看不出有上楼的意思。有些惆怅叹一声,心下想,若自己也有这般琴艺,又或歌喉舞技,如他这般的公子,也肯为了自己隔窗守候么?

      心醉神驰地听那琴音,云天青不觉已在树下拾了枯枝,听到欣悦处便也在身后柳树上敲击数下,酒未喝酣,竟已似半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出云阁二楼紧闭的窗忽地推开一扇来。

      云天青一愕,抬头望去。

      窗内也正好探出一双目看向他,两人对视,那双极尽温润的眸子良久才眨了一眨。

      云天青这时才发现琴声不知何时竟已止了,便又看向那窗,窗边除了那双眼,还有一支扶着窗栏的手,虽是雪白修长,意外地竟并不如想象中柔弱无骨。

      正发着呆,便见那只手想着他招了一招。

      云天青也不矫情,在那只手晃第二次时便干脆朝着小楼行去。

      此时注意出云阁这边状况的人也不在少数,见到这难得的奇景不由各自张大了嘴。采薇还倚在先前那窗边,这时便有些怅然若失地轻叹一声。

      这出云阁由外看来很是古雅秀质,入内却意外的简单陈旧。云天青上得二楼便见房中两人,白衣的女子站立在那扇尚半开的窗际,乌丝如缎,修眉凤目,并不见如何明艳,却另有一股迷人气质。眉目间有些郁郁的化不开,恍一见这倚栏歌榭的传奇招牌人物竟似比他还大了几岁。

      另有个年轻人坐在房中另一侧,一手持了洞箫,端方如玉的好模样。见他目光,便向他淡淡点了点头:“洛方宁。”

      云天青一笑:“云天青。”又看向那白衣的女子,片刻抱拳一揖,“仙乐如缕,我听闻竟连酒味都不觉。今日听晚姑娘一曲,三生有幸。”

      沉亭晚淡淡笑道:“云公子无论音律还是内功,造诣都非我能及。”

      云天青一怔。

      洛方宁解释道:“这一曲我和阿晚专研月余,总还有凝滞之处。方才云公子数度以枯枝敲击,机缘之处倒解了我二人好几处疑惑,足见高明,这才冒昧请云公子一晤。”

      “所谓旁观者清。”云天青愣怔过后笑道,“若非我是实实在在的门外之汉,又岂能帮到二位乐中的国手?方才我见到晚姑娘的手,便想这可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却不想内力深厚至此。我敲击那柳树,原是兴之所至,声响可是连自己也未察觉。人常说乐如其人,兼之二位坦言待我,云天青便不客气了。”说罢找了张椅子大咧咧在屋中央坐下。

      洛方宁不由露出些笑意:“云公子好生爽快人。”

      沉亭晚也不说话,便又在古琴之前坐定,铮铮拨弦数声。洛方宁凝听片刻便和上音去。云天青一时也不做他想,闭目凝神听曲,半晌听沉亭晚轻声叹道:“我看云公子意态平和,乃是难得的洒脱之人。奈何忧思不绝,我这清心之曲,不知合公子的心意么?”

      “姑娘有心。”云天青阖目淡淡笑道,“恕我直言,我忧烦的不过些缕小事,可姑娘眉间的忧思有常年不绝之象,倒似比我严重许多。”

      又叹一声,沉亭晚半晌道:“我请公子上楼,实际尚有一事,我……”

      她话未说话,陡听楼下不知何故竟吵嚷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惆怅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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