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秉烛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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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青阳重光两位师叔的请求全是临时起意，云天青原也不曾多想。可经过了早先玄翼几人之事，便也觉出此事不妥来。他倒不是怕自己和玄霄二人又再惹人非议，但两位师叔原是受他所托，一把年纪了若还被弟子们传出偏私的流言，总叫他过意得去。
此时两人已吃过晚饭回到房中，云天青便将与师叔们一番应对尽数说与玄霄听，末了又将自己方才的顾虑也说出来。
玄霄颔首道：“难得你也会有避嫌顾忌的念头。此事原就不妥，两位师叔被你钻了言语之隙这才应允，就此罢了是最好。”
“我可没那意思。”云天青眨了眨眼，“我是说咱们将此事禀明了师父，等到师父他老人家同意之后，咱们请两位师叔前往清风涧授艺好了。后山少有人去，想来不会给师叔添麻烦。”
……玄霄无语。
云天青对他平淡的反应倒有几分奇怪：“难得有机会向两位师叔请教，师兄难道不高兴么？”
“确是难得。”玄霄淡淡道，“但若非为我，你想必不至于对两位师叔提出这番请求。”
“嘛嘛，师兄你倒自信得很。”云天青笑道，“不过也是实话就对了。我很想看到师兄你变得比谁都强啊，可又不甘心自己就此被你甩在了身后，便也忍不住勤学起来。这是好事来着，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想了想，又将下午发生的事也原原本本告诉他。
玄霄静静听着，末了问他：“你既然很不高兴，为何还要饶过他们？”他下午便在想，依这人的脾性，又惯于维护他这师兄，难道不该将玄翼几人戏耍一番才开心？
云天青眨了眨眼：“这是师兄的事，自该由着师兄自己的法子解决，我又为何要强出头？嘛，这种事想也知道师兄是不可能放在心上的，也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他后一句话难道就不是自作主张的想法？
不放在心上。彼时才相识数日的夙玉也是那个意思，而他自己也的确不将那些言行放在心上。可他当时明明就在生气。
他是知道的，自己和师长平日里再怎么骂云天青无规无矩懒散轻慢都好，可正因他们同样明白他的实力和私底下的刻苦，却是最最见不得旁人也来骂他。
云天青最是静不下心来打坐，可这家伙为了他口中的“不输给他”，便想出以睡觉来练功然后旁人练功时他都只好睡觉的奇怪法子。
就像云天青明知他不介意，他也知道云天青从不将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可旁观的自己却忍不住要恼怒一下。
至少自己也只在心里怒一下而已。玄霄苦中作乐的想，不像那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威胁同门师兄，就差把人吓哭了。
心中一时千般念，末了玄霄却只嘲弄横他一眼：“你自把自为强出头替我决定的事难道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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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淡淡过去素日，转眼便至演武会。
琼华派的演武大会很是正式，每半年才举行一次，目的是为考较派中弟子对道法的研习，而同辈弟子虽说素日修行吃住都在一起，可即便一屋同住的师兄弟也未必就师从同一位师尊。派中基本功法人人都是一般修习，而进阶到一定境地之后，授业的长老们便根据弟子不同的资质而传授不同的仙术剑法等，而在演武会上试炼众弟子的修为所长，亦是目的之一。
说是演武，可第一天不过是众弟子听取包括太清掌门在内的门中最德高望重的四位长老论道，此时全派弟子都集中在剑舞坪的中央大平台之中。
这种事向来是云天青最不擅长的。
几位长老在上面开大会，玄冥被云天青磨得无法，几人便在底下开小会。
“说到长老，我门历代最高权威的都有五位，历代掌门也都位列其中，分别是正法、威仪、肃武、慎行、执剑五位长老。”玄冥说话极为小声，饶是如此每说一句还是忍不住要抬头望顾一番，颇为心惊胆战，“掌门师伯便是这一任的威仪长老，我师尊乃是执剑长老，正法长老是青阳师伯，重光师叔则是慎行长老。”
云天青听得吭哧直笑：“青阳师叔为人最是和缓，不知正起法来是何模样？重光师叔性烈如火，竟然是‘慎行’，真不知上头的师祖大人怎么想的。”
听得津津有味的夙音不由瞪他一眼：“没人求你尊师重道，可青天白日师尊在上，你好歹给我收敛点。然后呢师兄，还有一位肃武长老，怎的咱们从未见过？”
“我是十一年前入门，按理在同辈弟子之中也算早的，可就连我也没见过这位长老。”玄冥道，“肃武长老名为问道，据说在十五年前一场大战中便牺牲了，还有说这位问道师伯是当时琼华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可究竟是场怎样的大战，又是为何而战，派中年轻一辈弟子竟似无人知晓，我也从未听人说过。”
云天青复又笑开来：“连名字都要叫做‘问道’，这位师伯大人究竟是有多想入道求仙呐。我看他不该叫肃武，应当叫着魔才对。”
玄冥很是没好气瞪他，说出的话却叫另外几人悉数呛住了：“道号都是入门之初师尊大人给取的，难道还会遵循弟子的意愿？”
“原来如此，”云天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敢情着魔的是始祖大人，却是我误会师伯大人了。”
这两个人真是！夙音几人无奈抚额。
一旁的夙汐听得入迷，坐在她身边的夙玉却有些不安，小声道：“几位师兄师姊，青阳长老从方才起已朝咱们瞧来数眼了。”
云天青不以为意挥手笑道：“还真是盛会，咱们的‘正法’长老莫不是难得一遇的准备正一次法了？”
倒像为证实他这说话般，他语音刚落青阳便沉声喝道：“云天青，你上前来！”
数百弟子目视下云天青神色自若起身气宇轩昂走上前去，脸皮之厚叫玄冥几人纷纷愧煞低下头去，唯独与云天青坐在一起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玄霄仍是沉静淡然模样。
夙音忍不住挨近他身边，低声问道：“你今天怎一句也未训斥过他？”众目睽睽之下不说大声喧哗，好歹也惹得众弟子们前三层后三层的注目，平素最不耐他闹事的玄霄却只作事不关己状。
玄霄淡淡然扫他几人一眼：“我说了，他便会听么？”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某人虽是惹事头子，可旁边也少不了他们这几个扎堆凑热闹的。
玄冥几个面色刷刷红了一片去。
夙音却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敢情这是在为自家师弟打抱不平呢，可惜天青那家伙没听到，不然够他乐的了。”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夙玉不由想到那日下午玄霄的言语，一时心中感觉很是微妙。
玄霄却是半分也不动容，淡淡道：“咱们几人都是新入门的弟子，明日只怕最早便是咱们几人交手。玄冥师兄，届时倒要劳烦你等候了。”
此刻的夙音有如被云天青附体，兔子一样刷地蹦回玄冥身后去，委委屈屈低下头再不回话。
玄冥又是怜惜又是没好气训斥她：“叫你招惹他！不是告诉过你天青不在的时候就不要近他的身更不要与他玩笑么？”
夙汐夙莘几人听得嘴角极其抽搐，这玄冥师兄如今每说一句话都有十二万分的玄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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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被叫上去却是罚站的，就站在青阳长老身边。
用青阳的话说是：“你在下头不安生，便离在最近处好好听师尊讲道。”
云天青揉着鼻子嘀咕一句：“还罚站，当我是八岁学童呢。”
最中央的太清警告地看他一眼。
云天青立时乖乖闭上了嘴。
不多时玄霄也被唤上前来，可他的席处却在太清对面——与之论道。
同派弟子中早他上前的也只得玄震夙瑶两位长弟子而已。玄霄入门不过数月，天资再好，这也足够惹人注目。
师兄弟两人一坐一站，相距不远，看来却极具讽刺。
云天青此刻眉头已皱成一团。
青阳不由很是诧异：“你师兄与掌门师兄对答之间很是智慧通透，他修道数月已有所悟，你不为他高兴？”
“有所悟便有所悟，甚好张扬的。”云天青没好气道，“师父这是要师兄成为全派弟子的公敌么。”
青阳闻言不由一呆，随即摇头笑叹：“你们这些小孩子啊，修道便要讲求心无一物，也不知哪来这些于己无用的攀比心思。”
云天青讽道：“前不久才要我和师兄低调做人不可锋芒太露的也不知是谁呢。”
他说的却是剑舞坪中师兄弟两人比剑却反被太清三人教训那一遭。
青阳连连苦笑：“那时候不听我几人言，执意自我的又是谁。”
“堂堂长老竟也与我这小辈弟子耍赖么。”云天青哼道，“师兄虽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待，可整日里被数百弟子当成假想敌惦记着也不是甚值得高兴的事。”
青阳捻须道：“弟子之中，论‘道心清静’这四字，确只有玄震和玄霄担得起。掌门师兄这么想，我么，也以为如是。”
“既然如此，”云天青越说越来气，一点狂性便给激出来，“少一事不如多一事，那就叫旁人只能惦记不敢招惹好了。明日比武，师兄和我少不得也要在同辈弟子间拔个头筹。”
“休得胡来。”青阳警告地看他一眼，“你看似平和，实则内心狂傲比玄霄只增不减。修道区区数月，真当派中弟子都是易与之辈么？”
云天青傲然道：“玄霄云天青难道就是易与之辈？”
青阳但觉头疼极了：“纵然你师兄弟二人感情厚重，你也不可事事替玄霄擅作决定。天青，要知你这等行为真比八岁稚童还要幼稚不如。”
云天青抱臂道：“师兄的决定我怎做得了，这只是我自己这么想而已。我说师叔，修道之人都想法设法追寻‘本心’，稚子之心岂不正是世上最为纯挚的本心？师叔只当我又一次歪打正着好了。”
“歪理，全是歪理。”青阳气得连连跺脚。
一旁的宗炼重光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饶这二人平素里一个清肃一个傲性，听到此也不由各自眼中都露出些笑意。
中间的玄霄正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故而弟子以为，天下间万事万物，以至声色表象，无不可作为道之形态。师尊游历名山大川是修道，宗炼师叔醉心冶炼是修道，玄震师兄关怀门派是修道，夙瑶师姐勤而用功是修道，弟子静心打坐是修道，天青师弟视万物为寻常姿态，人醒而他睡、人睡而他练亦是修道。所谓修道在于心而不在于形，弟子以为，心中有道，是为道也，心中无道，便已入道。”
太清微微颔首笑道：“虽是求情，你这求情却见高明，为师便准了。天青，你也过来说上几句。”
云天青随口接道：“道可道，非常道。”
太清几人一时便给怔住了，反应过来不由大笑。
他虽是曲解了话中之境，可既然说了这句话出来，倒当真不必再多说下一句了。
师尊虽未见怪，话出口云天青却也有些后悔。难得玄霄为他当中求情，却被他一句置气胡言轻易给拂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秉烛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