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步虚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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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夙玉来此，玄霄和云天青因要带她，便日日留在剑舞坪，云天青未再缺席早课，两人也未再去过清风涧与醉花荫。
这日玄霄夙玉入定打坐，云天青自没那耐心，便握了肝胆在手修习剑法和轻功身法。他因着好几日的睡眠不足原还有些惫懒，但新修的剑术很是精妙，他耍得一阵便也来了兴致，一时剑气如虹，坪中已不见他身影。
青阳重光途经此处，便不由驻足观望。看得一阵青阳叹道：“天青这孩子委实是剑术奇才，咱们入门几十年，何曾在剑道一途见过有他这等领悟的？”
重光亦难得和悦了颜色，又看半晌方道：“不止剑术，你我只当他玩闹心重无意修道，可他练剑之余轻功亦施展到极致，这大半日仍气定神闲光华内敛，想来掌门师兄所授心法，短短三个月他已练至第三重。”
青阳颔了颔首：“天青既已练到这境界，只怕玄霄更早便已达到。掌门师兄回山已数日，他二人似未曾禀明师兄寻求深一层修炼，却不知是何缘故。”
要知原由那还不简单？
重光扬声便将云天青叫过来。
听二人询问云天青不由笑开：“几日之后就是演武大会了，好歹也是全派参与的盛会，想师傅近日事忙，师兄便与我商议那之后再找师傅禀明便可。两位师叔也知道，同辈的师兄弟们对我很有些意见，师兄说我若连修为上也不能争回一口气，那可真无言面对师尊和师兄弟了。”
重光冷哼一声：“原来你也知旁的弟子对你意见多多，这可全是你自找。”
云天青无所谓摊手笑道：“言行不检点是天性来着，旁人看不惯我也没法子。但在其他地方若输给了人，我却真是没脸留下了。”
“我看你倒自信得很。”重光原也是狂妄的性子，便是如今年老脾性也未见收敛，此刻见他这理所当然的模样倒也并不反感。
云天青偏头想了想：“我本来也没多想的。但现在真心想留在门中，自然就要留得堂堂正正叫人无话可说了。两位师叔别看我表面懒散，这段时间我也是很努力的。”
青阳不由莞尔：“你这性子啊，也难怪掌门师兄对你和玄霄偏爱有加。”
云天青嘻嘻笑道：“师叔这是在夸赞我人见人爱么？”
青阳不以为忤，重光看向坪中仍在打坐的两人，片刻问道：“新入门的夙玉……进展如何？”
云天青闻言咋舌道：“说到这个师兄和我也很诧异。这小师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以往又不曾修习过任何术法，可她资质领悟委实惊人，短短几天比我初来可修炼得好太多了，也不知师父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厉害的师妹。”
重光哼道：“就你那日日往思返谷报道的劲头，是个弟子也该胜过你的修行。”
云天青浑不在意笑道：“我在思返谷可也有琢磨门道的，比在剑舞坪可通畅太多了。两位少来此处，今日莫不是与我一般闲得发慌？”
青阳无奈摇头：“方才是谁说近日里努力用功？”
指了指坪中两人，云天青耸了耸肩：“要我如他二人一般坐上整日，还不如在思返谷呆着有趣，练了这大半天的剑法也累得紧了，不如——”他说到此忽地心中一动，“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师叔必定会喜欢的，左右无事，不如随我去那地方小酌两杯？”
他一早探知比起太清师父和宗炼师叔的清规戒严，这两位师叔却是一个好酒一个好事，与小辈弟子亦最是能处到一起。自他和玄霄入门，这两位亦如太清师父一般对他二人表现出格外的喜爱看重，往日虽未曾单独邀过，但他话出口便想这两位应当不至拒绝。
好酒的那个是重光，重光虽向来对云天青很是冷眼，却也知道论酒这人年纪虽轻却是个中宗师级的人物。好事的那个自是青阳了，他是被云天青一句“好去处”给挑起兴致，暗笑此子凭地大话，自己在琼华派修炼几十年，哪里还有须得旁人指点的地方？
便双双应了他。
云天青也不与玄霄招呼，便领了二人前往清风涧去。
旁的弟子见这三位有说有笑行在一处，一时各自惊诧怪异，心中也不由嘀咕两句门中好处都似给这初入门的师弟占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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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和重光自是到过清风涧的，可他们到的却是以往杂草丛生的无名之谷。
眼前这荷塘夏绿看得两人一阵呆滞，半晌重光忽冷哼道：“竟被你这小儿抢了先。”
“哈？”云天青很是无辜不解。
青阳神情也显见有三分憾色，捻须笑道：“昔年我和重光见到此处，便想日后不再过问派中之事、想要归隐之时，便来此搭建两座茅屋以寄余生。却不料你入门数月，竟已将我二人的期望不声不响自己给搭建了去。”
云天青眨了眨眼：“这种事需要忿忿不平？两位不是该庆幸自己连动手的工夫都免了么？”
须发皆白的二位长老闻言都是一呆。
“嘛嘛，”云天青挥挥手道，“我搭两座茅屋也是为着好看，自从搭建好之后还未曾踏足过里间。既然师叔们以后要住在这里，我和师兄以后也不进去就是了。可这葡萄架是我辛辛苦苦栽种起来的，师叔们可莫要制止我和师兄来此乘凉啊。大不了日后结了葡萄，我酿的酒分两位一半就是了。”
半晌青阳问道：“听你的意思，是要将此处让与我二人？”
“什么让不让的，这原就是师叔们先发现的地方，要说还是我浑不自知就来捣乱了此处呢。”云天青有些莫名其妙，“再说我和师兄现在多年轻啊，再过几十年还不知咱俩在何处又是什么光景呢，现在想归隐养老甚的也太早了些。”
重光闻言大怒：“你这是在讽刺我和青阳已年老体衰么！”
云天青很想说明摆在眼前的事实需要我讽刺么，可他到底还是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的。
在葡萄架下取了狄丽拜尔父亲阿纳塔送他的陈年葡萄美酒，云天青为三人各满上半盏。
青阳重光见三只酒杯通体透明不同寻常，个中盛半抹明红煞是好看，不由很是喜爱。
“这可是难得的琉璃杯，我只在喝葡萄酒时用这杯子。”云天青举杯笑道，“虽说喝酒最重要还是讲究口味，但吃饭却自古就有‘色香味俱全’这一说的。这葡萄酒口感是不及陈年老酒醇厚了，说到色泽与香味，却是酒中的极品。以琉璃杯品葡萄酒，也难得的能够享受到酒中的‘色香味俱全’。”
慢慢喝一口酒，重光忽道：“你将此处打理至此，轻易让与我们，又请我们喝了好酒。我一向是不爱欠人情的，你可有甚想要，或有甚难为之事？”
眨了眨眼，云天青半晌笑道：“两位师叔辈分既高，修为也是极深，却未曾听说两位传授弟子，师叔们不如将一身的秘技传授我与师兄两招？”
青阳听得好笑：“重光说的话，你倒将我也给牵扯进来。我和重光不收弟子全因性情所致，以你和玄霄的资质，既开口，我二人自是愿意倾囊相授，可你甚时变了这般好学？”
把玩手中酒杯，云天青叹道：“师兄性子极傲，什么都自然而然便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入门最晚，可我看他不修习成为同辈弟子中最好的那个是不肯罢休的。至于我么，虽无心追求甚至高的境界，但摆在眼前的好处哪有不去争取的道理？”
青阳颔首道：“心随意动，自然而至，你阴错阳差之下却也符合了道家修行的真谛。”
言下之意自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三人再喝几杯，云天青算着玄霄夙玉也该打坐完一轮，便起身告辞。目送他离开，重光转眼看到入谷之处剑痕尤新的“清风涧”三字，点了点头道：“简单明了，很是合心。青阳，你莫非起了收徒之念？”
沉默半晌青阳叹道：“只当这两个孩子与你我二人有缘便是。我派寻仙数百年，玄霄他自入派便注定要背负重任，你我但凡力所能及，总该襄助一二。至于天青，这孩子天资灵秀，若能循序渐进，日后必成大器。我知道你口中虽不言，心里也是很看重他二人的。”
重光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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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云天青一路赶回剑舞坪，不见玄霄和夙玉，转身便欲离开，却听一道人声自斜后方愤愤传入耳中：“那玄霄入门不过数月，仗着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便成日里故作清高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真真嚣张可恶至极！”
云天青顺势回过头去，见说话之人亦是玄字辈弟子，他记得是叫玄翼来着。比不得玄冥自幼入门，可也远远早过他和师兄。
站在他身旁的弟子玄钰立时出声附和：“方才咱们好生与他招呼，可他那冷淡的模样委实令人火大。夙玉师妹停下来向咱们施礼，可他却满面不耐烦的样子，难道师妹就非得跟在他身边，不成理会咱们这些师兄弟？”
“我方才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好像是在找那云天青。”另一个名叫玄凌的弟子十分不屑道，“说到那云天青却是比玄霄更为不如。自他入门就没有一天是好好遵守门规的，成日里嬉皮笑脸，就知道挖空心思讨好师父师伯们，我之前可看到他和青阳重光两位师伯一起走了。真不知他这种人掌门师伯为何要将他收入门下，他们两人还被说成掌门师伯几十年来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自是因为我和师兄才貌双全文韬武略秀外慧中。”笑嘻嘻人声忽在师兄弟几个身后响起。
几人骇然回过头去，便见长发披散的俊朗少年不知何时已倚在几步外的桥栏之上，碧色流转的狭长宝剑杵地，少年却是笑嘻嘻懒洋洋偏了头望着几人。
玄翼大吃一惊：“你……你听到了什么？”
云天青也不说话，只手中剑忽然调转个方向，剑尖斜斜指向几人。
几人便条件反射吓得退后几步去，玄翼却又强自止了步，咬牙道：“就算你都听到了又如何？咱们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们两人入门数月，可曾记住了咱们这些师兄的名字么？”
“这位都算得上硬气的师兄你名叫玄翼我还是知道的。”云天青目光一一从几人身上扫过，仍是笑吟吟模样，“固然几位所言有理，我师兄为人是眼高于顶了点，我么也是违法乱纪四处逢源了点，不过几位年轻轻的男子汉却学几十岁的老妇人蹲墙角嚼舌根，也真不嫌丢人。”
他手中宝剑不收，几个人便仍是保持了警惕模样，无人答他。
啧啧叹数声，云天青总算归剑入鞘：“放心，我再目无规矩也不能一不高兴就收拾同门。无端端被狗咬了一口，你至多骂两句大胆狂犬，总不成咬回去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听得几人大怒，玄钰上前一步怒声道：“你待如何！”
“要说我在诸位师兄眼中不是除了讨好尊长就一无是处的废物么？”云天青啧啧道，“几位这么防备我到底是为哪般？又或者是害怕我那修为和眼界一般高的师兄来替我出头？”
他这么说着，玄钰便刷地又退后一步去，待反应过来不由满面通红。
云天青瞧得大乐：“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劳烦几位师兄好生准备一下。硬气的玄翼师兄和爱护师妹的玄钰师兄，就麻烦二位到时与我师兄对战一番了。我是衷心希望二位能赢过我师兄出一口气啊，不然口中不服还打不过人家多憋闷的。再不然……”他说到此几人忽觉眼前一花，再能视物时骇然见那张笑吟吟俊脸竟已杵到自己面前来，“日后再叫我听到几位造谣生事，连同今日的份，咱们便去后山寻个没人的地方好生解决一番吧。”
玄翼再硬气此刻也不由吸一口冷气。
他修行数年，自认眼力和轻功都不低，可此人方才究竟是怎生动作，他竟全然不见。
“至于你嘛，”轻笑一声，云天青指一指玄凌，“届时就陪我练几招吧。”
他说完再不理会几人，转身摇头晃脑便去了。
一时玄翼几人愣在原地，再无言语。
云天青明明从头到尾都和和气气笑意粲然模样，可也不知怎的，他前脚一走，几人松下一口起来，便觉浑身冷气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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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夙玉俏立在弟子房之后，她虽因早先便看到云天青而目睹全程，倒也无甚特别的感慨，只若有所思想道，才貌双全秀外慧中什么的，被玄霄师兄听到了当真不会比被那几位师兄言语辱及更生气么？
眼角白影一闪，夙玉回头便发现玄霄竟立在她后方。看他情形，竟也似站立良久了。一时心下又是诧异又是不安，夙玉迟疑问道：“玄霄师兄，你……那几位师兄……”她其实想问他对那几位师兄的言行可有别的想法，可眼前之人平淡无波的模样，却叫她问不出口。
玄霄自然明白她疑问，淡淡答道：“我会在演武会上打败他们。”
“玄霄师兄……”夙玉不由愕然，在她心中这位师兄并非小气之人，踌躇片刻终道，“这几位师兄想来只因修为比不过玄霄师兄这才一时气愤，师兄你若与他们计较，又有何意义？”
“意义么？”玄霄面无表情道，“打败他们，好叫我师弟拎到后山去出气。”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步虚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