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秉烛游（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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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实实在在的演武之会，派中数百弟子被分作十个小组，轮番比试，比试中以仙术、剑术与轻功为主，胜负点到为止，重创对手者则以败者论。
果不其然玄霄、云天青、夙音、夙玉和其他几个新进弟子便给分派在末一轮，除了玄霄夙玉，其他几人都不在同一组。
说是末轮，但夙音夙玉也就罢了，霄青二人实力如何多数弟子心中都有共识，是以这两人轻轻松松便胜了前几轮去，众人倒也未觉惊诧。反倒夙音身手轻灵飘逸，与云天青颇有相似之处，她又一连胜了好几位师兄师姐，一时惹来众弟子纷纷侧目。
宗炼闭关数月，此番临时出关也只为演武会的缘故，对门下女弟子所知并不比旁人多，此刻诧异那是比旁人尤甚的，叫来一旁观战的玄冥问道：“夙音入门不过两个月，她资质竟如此之好？”
“她早年行走江湖，原是有些功夫傍身的。”玄冥笑道，“玄霄和天青救过她性命，三人平素很是交好。她内力虽不济，身手却是好的，那两人闲来便也传她一些轻身小巧的功夫，我也已将入门心法悉数传给她，素日的练□□算没丢师父您老人家的脸。”
宗炼有些意外看他道：“你对这师妹倒很是上心。”
玄冥面上一红，讷讷道：“弟子也不知何故，对于夙音和玄霄天青这几个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不自觉的便想要亲近。”
“你素来是个老实的。”宗炼微微叹一声道，“我看你师妹很是聪慧，玄霄天青资质不凡，为人也正气浩然，你与他们交好，也是好的。只切记不可以玩闹耽误了修行。”
“弟子不敢。”玄冥躬身应道。
他师徒二人对答间夙音又已胜出一轮去。另一边云天青也再胜一轮对手，他得了空闲，便转头去看玄霄的比试。
玄霄应对间明显较他更为轻松，可神色却比他认真许多。
云天青观望片刻，便不由想起昨夜两人一番话来。
昨日他拂了玄霄好意，夜间便亲自去厨房煮了莲子羹端回房给玄霄道歉：“师兄，这是我特意去清风涧采的新鲜莲子，煮来给你尝尝鲜。你大人有大量，白日的事可别与我计较。”
虽然不知他道的哪般歉，也看不出这所谓清风涧的新鲜莲子和寻常莲羹有何不同，但此等小事玄霄无意令他失望，便接过碗来。
云天青便将午间的事说与他听。
与青阳长老一般，玄霄亦不认为太清的做法有何不妥，但云天青的顾虑他也是明白的，听到他说日间的负气之言，只想了想，便颔首同意。
见他如此云天青反而瞪大了眼：“师兄你论了一天的人鬼仙妖论昏头了？”
玄霄没好气搁下手中碗。
云天青喃喃道：“我一早做好受训的准备，连师兄要训我哪些词儿都挨个想了一遍，这还真是……”
昏头的是这家伙才对吧？哪有人不挨骂还浑身不自在的？
暗中摇头，玄霄冷冷道：“你若真想受训，我也不妨成全你。”
“别别，”云天青连忙摆手跳开，“只是我近日也不知怎的，全然没了以往的从容性子，倒像越活越回去了。这般胡来，心里总认定师兄要怪我，这才有些诧异。”
“谁道你就是胡来了？”玄霄淡淡看他一眼，“咱们虽不怕麻烦，可也无谓自招麻烦。日后若派中弟子每日里来几个寻我‘论道’，谁知要论出多少条道来。如此看却是你的法子最为干脆利落。”
云天青听得呆滞，半晌哧笑道：“原来师兄你是这般想的。可师兄，咱们就这般稀松平常说要将师兄师姐们打个落花流水，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些？”
“是实话还是狂言，比过才知道。”玄霄淡淡道，“若明日比不过，便继续修□□有一日要比过。”
点了点头，云天青忽道：“若最后轮到了咱们两人比呢？”他二人都十分自信自己和对方必能留到最后，交手便成自然之事。
抬眼看他，玄霄半晌方道：“平素练习也就罢了，明日交手你若仍有保留，届时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思忆到此忽听场中一阵叫好之声，云天青回过神来，却见玄霄挽了一朵极漂亮的剑花收尾，却已胜出了本轮。
云天青有些苦笑想，师兄该不是早料知前半段比武如此无趣，这才拿话来逼迫了他后半场给他抒发闷气吧？
玄霄的又一轮对手已站到他对面去——玄翼。
云天青注意到玄霄的眼神立时就冷了下去，看来是如他所想，那天的事玄霄只怕早已知晓了。
他回过头，便见到自己的对手也已上前来——玄凌。
“玄凌师兄，请多指教。”说话间云天青手握肝胆斜斜朝对面的玄凌一指，却是风林火山的起手式。目光又望去玄霄那边去，他手中昆仑的招式与己一模一样。不由微微一笑，看来两人是想到了一处去。
心虽而用，手下却不容情，剑锋抬举处幻出几朵剑花，云天青已刷刷向玄凌周身几大要穴指点而去，出手之快，全然只见剑意而不见招。
“其疾如风——”云天青声音朗朗，可在漫天剑光中玄凌只觉那声音无处不在，又岂能听声辩位？慌乱中玄凌祭出派中一套同样以快为诀名为“临风”的剑法，欲与云天青以快打快。可单论速度整个琼华派又有谁能望云天青项背？一时场中不见人影，只听云天青口中不断轻喝“风掣雷行”、“风骤雨疏”、“风起云涌”，剑光淋漓处众人便觉真如置身风雨雷电中一般，几个弟子不由想到被缠绕在剑光之中的玄凌此刻也不知是何感受。
片刻后众人便省了猜测，只因此刻云天青一轮快攻收势，玄凌身形终于重新显露出来，却见他连声喘着大气，浑身似无甚伤势，可手中佩剑眼尖的弟子早已瞧见上头全是缺口，而他周身衣物为剑光所伤俨然已成一块破布，却是场中弟子人人得见。
玄凌手持废剑，站在场中几乎要哭出来的无措模样。
太清早已看得沉下脸去。
一旁青阳也连连叹道：“天青平素可不是这等给人难堪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重光没好气指向另一边：“难堪的还在后头。”
青阳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却是玄霄和玄翼的比试，两人这边同样是快攻，出手却并非玄霄，而是同样施展临风剑法的玄翼。
比起入门才一年半的玄凌，这套剑法在玄翼手中施展开来无论威力速度都与前者有天渊之别。而玄霄昆仑横于胸前，双目微阖，口中缓缓念了一句“不动如山”，手中全无动作。
但玄翼如行云流水一样曼妙的一套剑招施展大半，却连玄霄衣袖也没碰着。
只因玄霄手虽不动，剑虽不动，脚下却在动。
他脚下动作并不见如何快，行的也只是上坤下乾，左坎右离的顺位八卦步法，常见得很。休说玄翼，便是一旁观战的众弟子也将他身形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不由纷纷好奇迅捷如飞的玄翼为何反被不紧不慢的玄霄压制住。
殊不知玄翼此刻实是有苦说不出。
玄霄并非在这过程中压制了他，玄霄从最开始便已压制了他！
要知玄翼虽对霄青二人诸多不满，可也并非不知这两人都有相当实力。他最初与玄霄对战，并无打算要出快剑。谁知他甫站在玄霄对面，玄霄持剑念了那句“不动如山”，他原不放在心上，待出招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动作滞涩无比，竟似不知不觉间已被对面那人潜质，大骇之下这才刷刷祭出了临风剑法想要扳回颓势，他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已够快了，可他自己剑法施展开来却觉动作越发凝滞，对面那人仿似一块磁石般，随意吸纳和排斥他的剑招。
值他心慌意乱之际玄霄终于又出声来：“此步法名为‘凌虚’，看似寻常，实则正如伏羲八卦一般内蕴六十四般变幻。玄翼师兄，还请你莫要一味胡乱攻击，凝神好生与我交手才是。”
玄翼闻言自然大怒，可他明知他所言字字属实，照此下去他不出百招必定败给他，还是败给一招未出的他！心念动间，玄翼再出招剑光中忽然就凝出一阵幽蓝清光，却是他在剑法中施加了仙术。他自入门修习水系仙术已有五年之久，而玄霄修习火系不过数月，五行中水克火，这原是他暗中准备的最后取胜之术，此刻迫于无奈已然提前发动。果然他剑含冷光朝着玄霄又是一阵快攻，先前那滞涩之感已然好转许多，不由心中大喜，正欲进一步催动仙术，却见玄霄周身忽带动一阵微风，裹了他墨发素衣，飞扬洒脱如仙如雾。骇然之下脱口道：“你甚时学会风系仙术？”
玄霄仍是阖目淡淡道：“旁观而来。”
另外一边同样施展仙术与不服输的玄凌再次斗在一处的云天青远远听见不由一笑。
旁观的谁，不言而喻。
这一战云天青施展所学，将玄凌迫得狼狈不堪。而玄霄从头到尾一招未出，斗到末尾他仍是气定神闲模样，反观倾力施为的玄翼则满头大汗气喘如斗，狼狈姿态竟不下玄凌，谁胜谁负亦早了然。更如重光所言，比之云天青有心戏弄，玄霄这等顶天俯地的清傲姿态才真真叫手下败将无比难堪。
一时剑舞坪中直能听到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半晌也不知是谁小声道：“他们两人施展出的剑法和轻功好像都不是本门之中的吧……”
青阳喃喃道：“这两个家伙，今日魔怔了，魔怔了……”
太清已霍然站起身来，沉声喝道：“玄霄，云天青，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捉弄同门师兄弟！你二人可知罪？”
玄霄素来是尊师重道的，此番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果然另一头云天青已然越众而出，朗声笑道：“好叫师父得知，琼华道法博大精深，师兄与我自入门后实得诸多感慨，我二人闲来便自创了新的剑法名为‘风林火山’，步法名为‘凌虚’，实是随性而发，登不得大雅之堂。固然这天下间再无第三人使得类似的拙劣之术，我二人私下感慨，也以为这乃是从本门道法中脱胎而出，想来并无不妥。至于说到戏弄师兄弟——”他目光瞧向沮丧颓然的玄凌玄翼以及一旁面色发白的玄钰，已然敛去闲适笑意，冷然道，“人不辱我，我何至辱人？师父，师兄和我乃是您座下的弟子，云天青纵然未曾想过要作甚弟子中的表率典范，可也不至就成了人人辱骂唾弃得。行为纵有所偏差，可我自认也好生修习门中所授，玄霄师兄更是言行举止更无半分偏差。不错，我今日有意戏弄几位，只因我也要几位得知被人耍弄是何滋味。只要几位师兄肯当众承认曾背后随意辱我们这两个当师弟的，并且此时再来朗然说一声那些话究竟公正不公正，云天青立时跪地向几位道歉认错。”
浑然不知这几人间还有这一出，太清青阳几人一时都怔住了。
玄凌几个在众弟子好奇目光中则早已涨红了脸，半晌玄翼忽的上前两步，站到玄霄面前深深一揖，咬牙道：“我承认当日我口出恶言乃是心生嫉妒，背后道人三四更是我的不是。今日我已见到两位师弟才学，也明知玄霄师弟乃是生性冷淡而非目中无人，是我这当师兄的太过不容人，这里给师弟道歉，还请师弟万勿放在心上，玄翼终此一生绝不在做那等小人行径！”
沉吟片刻玄霄道：“适才都道我并未出手，实则早在师兄出手之前我已率先催动内力遏制师兄，便是‘风林火山’中的山。若有得罪，也请师兄不必高看玄霄之能。”
他其实事先并未准备这番言辞，可眼前这玄翼出人意料竟也是个大丈夫，既敢作敢当，他有心要他难堪之举便也就罢了。
玄翼既出口，玄凌玄钰二人便也出声承应了当日之事。
云天青笑一笑，正欲动作，却见一人身形如电一般忽掠至他面前，竟是玄霄，不由大奇。手中剑往他身前一挡，玄霄冷冷看他：“你要作甚？”
怔了一怔，云天青忽笑道：“敢做敢当男子汉，言出必践大丈夫。师兄，你可莫要阻我输给玄翼师兄方才那男子气概。至于甚男儿立世只跪天地君亲师，谁又将那放在心上。”话出口他已拂开膝前昆仑，朝着玄翼几人跪地便咚咚磕几个头：“小弟一时任性胡闹，这里给师兄们赔不是了，望几位莫要放在心上。若是不弃，今后大家仍是亲如一家的师兄弟。”
连番的变故早已闹得坪中众弟子瞠目结舌，云天青这一跪，更是跪得夙音夙莘几女先是大感愤怒委屈，听他之言却又拊掌叫好。
这哪里还是演武大会，全然已成一场闹剧。太清连连叹气，可先前的恼怒震惊此刻哪还得见半分？
云天青玄霄退下后夙音几人便立时跑到他二人身边：“被人家说了私底下教训回去也就是了，你们一向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闹得几位师尊都纷纷色变是为哪般？”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云天青万分无辜地耸耸肩，“是师兄说要立个威以绝后患么。”
玄霄的回答就是眼观鼻鼻观心全无回答。
……
夙音几个此刻都很有欲哭无泪、欲笑何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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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以为这两人今日已足够胡闹，谁曾想第二日这两人却又闹出更大动静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秉烛游（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