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惑》邈然然

10、绿娥的信

　　娜娜，我们要去作一次最后的旅行。我们，我，和我的他。
　　娜娜，对不起，一直没有向你吐露心迹，直到现在才决定告诉你一切，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也不会接受我的“对不起”，你只会哭着喊我“傻瓜”。娜娜，真的很想听见你喊“傻瓜”，用尽全身力气。
　　我们要出发了，地点是我想要去的地方，那些个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循着我的脚步，来到了我的天涯海角。
　　娜娜，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公平，但我们都没有挣扎，不是吗？娜娜，我和你，相信着命运的流向。
　　爸爸妈妈弟弟全死了，我又剩下自己，我想，这就是我的命，无此，再没有任何意义——我是多么早的明白了自己人生意义。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来到了卡洛蒙酒吧，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他，一个天降之使，救我于水火，把我从奴隶变成公主的男人。
　　娜娜，还记得我们都说过吗？我们要等待属于自己的王子降临，亲自为我们穿上水晶鞋和舞裙，亲自为我们戴上皇冠，亲吻我们的额头，当然，得是亲自的。
　　我等到的不是王子，他是一个已婚男人，还是一个绝不可能离婚的男人。哦，娜娜！我知道你肯定要大叫起来“什么叫做绝不可能离婚”？如果爱上了就应该诚实地跟相爱的人在一起，诚实地跟不相爱的人说分手。但是一直都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离婚”，那就不要开始，如果开始，就是欺骗！
　　娜娜，我好像看见你大喊大叫的样子了。我希望自己也可以像你一样，这样跟他大喊大叫。可是，娜娜，我该说你天真么？你忘记了，我是在哪里遇见他的？你忘记了，我现在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斯人”？这时候的我遇见一个可以解决你一切问题的人，你说，我该跑开吗？哦，当然，我知道我的娜娜会跑开的。可是娜娜我又得告诉你，总有一天，你看见一块写着“危险勿近”的牌子，也没有人逼迫你，但是你会自己走过去的时候。你总会有这样的时候，人都有这样的时候。我的这个时候，你会逃得远远的，但你的那个时候，你不会。
　　娜娜，已婚男人能给我什么？金钱，宠爱，趾高气扬的心虚，挥霍放纵的夜晚……还有，还有什么？哈哈，当然是正宫娘娘的威胁！
　　哦，娜娜，你已经在想象我被羞辱的样子了吗？哦！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当然见到了这个位置的人，作为我想挑战的女人位置，我却没有渴望。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为什么还要这个让男人没有欲望却不得不尊重的位置？但是你知道吗？娜娜，我和你我想象的都不同。
　　我见她一眼，就被她征服了。
　　娜娜，我被他的妻子征服了。
　　她优雅，坚定，眼里充满深情……当然，是对她的丈夫，充满深情。我觉得自己不可能爱他像她这样深，不，是任何人都不能爱得这样深。她打动了我，因为她保持了我们年幼时都拥有的视爱如死的精神。
　　从头至尾，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孩子，你应该离开他，越快越好。”
　　哈！娜娜，你要赞叹她的高明了还是要为她的冷酷齿寒？可是，不！娜娜，她充满仁慈，善良，她是要拯救迷路的孩子，你不用怀疑，她真的让我即刻产生了远离不道德的信心。你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魔力吗？因为，她让我感觉，我和他的行为，不是在伤害她这位妻子，而是在伤害我这样的女子。
　　娜娜，她才是救世主。
　　可是，拯救太迟。
　　我已经逃不掉了。
　　当我和他说，我见过他的妻子，他的脸变了，变得很奇怪，怎么说呢？刚刚他还万分宠爱地看着我，一说到他的妻子，他马上变成了从土里扒出来的被埋了很久的死尸，然后一双眼睛发出像狼一样饥饿的幽青的光芒。我几乎认为他马上要掐死我，但他没有，他只是问我害不害怕。我说我不害怕，但是觉得很内疚，所以决定要离开他。他没有说不准。他只是说他要和我来一次最后的旅行，纪念彼此的分离。他这样提议的时候，我直觉要回绝他，他的眼神也发出危险的光芒要我回绝他。这样走掉就好，不过是场交易，我要钱，他得到了我。但是他的冷漠激起了我好斗的心，他怎么就这样轻易地让我走？在这一刻，娜娜，我又不甘心了，我贪婪了，我得到金钱和仁慈之后还想要看看这个男人的真心，到底有几分真心是属于我的。娜娜，既然我已经永远等不到我的王子，那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一个成熟的男人，在诱惑了我之后，有没有几分真心，对待我这样的除了身体就没有什么值得可骄傲的女子。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跟他开始了所谓的“最后的旅行”，为了纪念我和他可能隐藏在金钱和欲望背后的爱情，为了抚慰自己今后的心灵，可以自我辩解地清白继续人生。
　　娜娜，我想走的，可我走不掉了。
　　不，我是走掉了，又被秘密抓了回来。永远走不掉了，已经掉进陷进，就再也逃不掉了。
　　被抓回来，他还是那么温柔地对我，像个绅士，但我已经知道他内心张牙舞爪的魔鬼嗜血无数，无论我用什么恶毒的语言都无法撕开他的伪装。一开始，我以为我知道他不允许我离开的原因，是出于一个拥有权力和金钱的男人的自负，抑或，他还真的爱我。真的，娜娜，他无法让我相信其实他不爱我。他爱我，我没有办法怀疑。被爱困住，这是多么浪漫的故事，娜娜，我们不都希望被爱困住，住在爱的天堂么？可我现在却充满恐惧，娜娜，我充满恐惧，像被困在栏里的动物，等待被卖掉的命运。
　　可笑吗？不。
　　因为这一切就是现实。
　　当我们开始那个“最后的旅行”时，我知道，我高估他了。
　　我高估了他的灵魂。
　　他说，带我去旅行，但实际上，却把我带到了一所豪华的酒店里，然后他消失了。我开始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想我应该头也不回地溜掉。
　　我溜不掉，我被监视了，没走出酒店多远就被抓了回来。
　　我被抓了回来，囚禁了。
　　他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才出现。
　　他出现时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残忍的冷酷。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
　　果然，他把我出卖给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我最终成了他的祭品。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妻子为什么叫我离开他，越快越好。这是一个可以出卖一切的男人。为了报复，我对他喊：“你有今天的地位，你那位高贵的妻子应该不遗余力吧！”娜娜，我真可耻。
　　他果然怒了，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但他心疼了，后悔了，急忙抱起我安慰我，忏悔他的冲动罪行。
　　我吞下嘴里咸咸的血，提出了我的要求。
　　要我陪那些男人可以，但要在我真正旅行过之后。
　　他答应了，不知是出于补偿，还是知道我根本就无力逃掉，反正他答应了，陪我，陪我去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
　　娜娜，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这里，就是我的第一站了。
　　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说过的，能够看见天之涯海之角的爱情，才是真的爱情，值得拥有的爱情。
　　娜娜，我走上了歧路，但没有忘记儿时的梦想。但也只能是梦想了。
　　你也没有忘记吧，我们说过，总要来看看的，即使没有爱情，也要到我们梦想中的地方看看，这样，当我们老了，还会记得天涯海角的风带走的心情。娜娜，所以，你也会来的。
　　你来了吗，娜娜？
　　娜娜，那天晚上，是他亲自送我到房间，看着我躺在那张大得可笑的床上。他真是对我充满怜惜，临走前留下一颗药丸，说，如果我觉得难以忍受，可以吞下这颗药丸。
　　我目送他离开，我想不到要说什么，心好像暂时被冰封了一样。
　　我睡着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经历了什么，我不想知道。
　　当我睁开眼睛，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噩梦。但却胜似梦。
　　我又看见了她，神奇的，她出现在我被她的丈夫出卖的地方。
　　她优雅地吸着烟，淡淡的妆容刚好把她的美丽凸显出来。我什么时候都不忘对这样的女人发出赞叹。她修长的手指夹着秀气的香烟，娇俏万分。雪白的肌肤在黑色蕾丝裙的衬托下越发诱人。既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不失凹凸有致的身材。看，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个女人。我想象不出那个男人会不爱这样的女人。她让我相信，就算他爱外面的女人千万个，千万分，最终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像仰望女神一般匍匐在她脚下。
　　“你走吧，现在还来得及，他不值得你这样。”
　　她吝于言辞，下达着她看似仁慈的命令。
　　可我不。娜娜，你知道，我肯定会说不的。
　　啊，我是个骄傲的小公主吗？怎么可以被坐在巫婆位置的人打败？我应该骄傲地扬起头颅，坚决地说：“不！”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帮你了。”
　　“谢谢。这是我为他做的事，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我假装傲然，内心却无比清楚，他宁可牺牲他自己也不会出卖她一根头发。
　　“你会后悔的。在他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哦，不，我错了，你，会得到耻辱。比你想象中还要多的，这辈子都无法洗清的耻辱。”
　　她不可谓不恶毒。可我不能在乎。我要看看他的良心，在一场场交易中会不会疼。
　　他不会疼。在这里，我呆了半个多月，陪了好些个男人。不要问我是谁，我从不去记他们的长相，名字，声音。那恶心的气味要用很多的肥皂才能洗掉。
　　他真诚地感谢我，真诚得让我原谅他满身的罪孽。他的妻子错了，我不会后悔，我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再也忘不了我。
　　娜娜，你为我心痛吗？
　　请不要。
　　那天，我拍下照片发给你，他问我是谁，我说，是跟我拥有一样梦想的人。他笑了笑，说那样真好。
　　娜娜，我没有让他知道我在照片的那棵树下面偷埋了点东西，这是你和我的秘密，只有你能找到。
　　灵感来自于某个晚上，我踩着海浪，听见海浪里嗡嗡的声音，我想那是你呼唤我的声音，于是写了这封信，埋在沙土里，而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
　　晚安，我的娜娜。
　　祝福我！
　　绿娥

作者有话说

　　真心不知道这章有什么问题，稍稍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