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50 ...

  •   天色已经渐渐夕暮,红瑞的太阳在西边沉了下去,余辉照进皇宫里,平添几分秋日的烦躁。

      她面色不善地模样,让偶尔经过她身侧的一名宫女低着头,瞧也不敢瞧她,就缩着肩膀飞快地见过礼之后,就走了,她很阴郁,心头无端升起了想要发怒的前兆。

      那名宫女行走的方向是御书房,正是那个自己刚才离开的地方,如果不是她有满腹难以排解的心事需要自我调节,否则早就怒气冲天地离开这里了。

      黔元国的皇宫里,奇怪的事情和人还不少。只是就是这位翻脸无情,换个星期比喝口水还快的德帝,能够有这么详细而漫长的计划来让将兆国和大苒国纳入黔元国的实际统治之下么?

      她阴沉着回过头,却不料看到了眼前一位她没想到会亲眼见到的人,稍顿了片刻之后,她立刻反应过来,躲藏到一旁的树边,将自己身形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那是,紫玉。

      她以为跟这里的主子回报完毕之后,紫玉早已经回到了大苒国,继续做她奚霖贴身宫女的角色,然而没想到还没有离开,就这么明显地跃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紫玉走过她身前不远的路之时,她屏住了呼吸,竭力地让自己躲好,不让紫玉发现。可是紫玉好像也没有特别注意到两旁的事物,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色有点儿凝重。

      她看着紫玉的背影踏上了台阶,进入了御书房,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不免心头升起种种猜测。

      紫玉早几天便来到了黔元国,要报告什么事情,恐怕早已经说完了,这会儿,又为何还不走?现在去见德帝,究竟会有什么事?有关大苒国的事吗?还是别的呢?

      想到这里,她凝神静气,从树后走出来,装作无意地往御书房走,但是手心却是冒汗。如果要知道紫玉进去后和德帝说些什么,那势必她要做偷听这样的事。在黔元国的皇宫里,若是被逮到偷听皇帝的话,那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咬着唇,为难地看着守在御书房门前的两名侍卫。从正门看来是不行的,唯有绕道而行了。她飞快地扯下自己一只耳饰,装作慌张地寻找的模样,开始在地上探寻,注意到两名侍卫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她才稍稍放心了,绕了一圈后,终于到了临近御书房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是死角,却也算是很好的掩护。可若是被抓到,那也是死路一条。

      她凝神细听,御书房里有轻轻的人声在交谈,她听到了紫玉的声音。

      “皇上,那是千真万确的。”紫玉好像很生气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想要发泄,却无从发泄的苦闷。

      德帝听了她的话,静默着,也不说话,直到紫玉再叫了一声“皇上”,他才开口道:“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朕想不通,这与他有何好处!……莫非,是为了她吗?”

      她用手捂着口,不让自己吃惊的呼吸声传入屋内。

      德帝口中的“她”,是谁呢?“他”,莫非是奚霖么?她无端猜测着,接着听到了紫玉咬牙似的声音。

      “不是!绝不可能!”紫玉斩钉截铁地说,“我猜测他是借大婚的名义,有所作为。”

      “作为?”德帝惊讶地问。

      “是的。”紫玉肯定地说,“他调集了数万的军队驻扎在与兆国边境最近的虎卫营,那里是极好的隐藏之地,驻扎几万人,兆国也无从发觉,地势复杂,很不容易被发现。”

      “哦?有这种事?!”德帝急道,“莫非他不想活了?朕要他按兵不动,让大苒国先修养几年再行事,这么操之过急是何意?还是,他并不知道兆国的太后是我们的人?”

      紫玉好像否定了,她说:“紫鸢是我姐姐,他怎么会不知道?!”

      听到这两人的关系,她几乎是要喊出声来!

      紫鸢、紫玉,两姐妹,名字中有一个字相同,但是她不曾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却未料到,双生姐妹,一个在兆国,一个在大苒国,都入了宫,都成了黔元国控制两国的工具!

      然而,从紫玉话语中,她却听到了比这个更可怕的消息!

      奚霖,要攻打兆国么?他有意吞并兆国么?那是她的国家,他怎么能——不,不可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她听得德帝也不晓得这件事,那么是奚霖一意孤行不听控制?紫玉紧张的原因,好像就是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想要当一个傀儡么?

      可是,他反抗的第一件事,难道就是要引起战争,攻击兆国,从而实现自己的野心么?他,目的为何?是要合并两国之后彻底违抗黔元国么?还是,有别的意图?

      如果说,他仅仅是想摆脱黔元国的控制,大可不必这么做,他如今是一国之主,除非有把柄在对方受伤,否则压根不需要听命才是。

      那么,他的把柄,是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的想法滑入不妥的地方,那是她不可以去触及的,那是她会软弱的地方,是她敬而远之的——

      “那么,他是想反了?”德帝提高了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恐怕是的。但我不知道他——”紫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她微微一怔,以为自己距离太远,正打算将耳贴上墙,却听得有一道抽泣声在一旁响起,抬起头时,愣愣地瞧见紫玉正面色难看地瞪着她。

      她被带进了御书房,面对着德帝和紫玉。

      “没想到隔墙有耳。”德帝见到她被抓过来,也没有露出很生气很惊讶的感觉,反而是一种给人有点可惜的意味。

      紫玉将她推到了一旁,严厉地扫视了她上下,口气冷硬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紫玉,并不打算回答这种话,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跟对方说一个字。

      紫玉将她不说话,只好转身看向德帝:“皇上,她何时在这里的?为什么她会留在这里?”

      面对紫玉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德帝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她在不在,什么时候在,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了多少。”说着,他来到了她面前,笑了笑,“宜宁公主,你莫非是他派来的反间计吗?”

      她沉默不语,既不想回答,也不想问。

      紫玉见她如此反应,似乎生气起来,怒气冲冲地来到她面前,以往倨傲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形而外的愤怒与气急败坏。

      她不懂,为何紫玉会是这副神情,不是该志得意满吗?

      “快说,你知道多少?”

      她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想着,如果自己不说,是不是什么答案都得不到?如果自己说了,是不是会引出一些她很想明白的真相?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想了想,这么说道。

      紫玉倒抽一口冷气,狠狠瞪着她。

      德帝却是挑了挑眉,闲适地反手在身后,看向她道:“说来听听。”

      “你们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抱走了我和奚霖,然后将他掉包,再送回宫里,让他一步步登上皇位,这样大苒国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至于兆国,紫鸢借机利用美色接近我大哥,最后害死了他,她就成了新皇的娘,当朝的太后,这样兆国也成了你们的所有。现在,三个国家实际上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不是吗?”她面对着德帝,冷笑着道。

      德帝讶异地张了张口,随后伸手鼓掌,叫好道:“真是聪明,不愧是兆国公主……”之后,他放下手,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全部事实,那么朕也无需再多说一个字,当然,知道真相总要付出代价的。”

      她不会以为这个代价仅仅是打她几大板这么简单。只是看德帝那副样子,也没有被拆穿计谋之后的气急败坏,反而是紫玉怒视着她,好像自己说的那些严重冒犯了她一样。

      “代价是什么?你想控制我?就好比你控制了奚霖一样?”一个人,即使是从小被训练,也不可能在长大之后一点儿都没有兴起过反抗的念头。不管是奚霖也好,紫鸢也好,他们总会有一丝想要脱离控制的念头。那么,这东西是什么呢?让他们不得不听命于黔元国的东西是什么呢?

      “你以为呢?”紫玉抢道。

      德帝听了,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说道:“宜宁公主,你该不会还对那位假奚霖动情吧?他都要娶别人了,你这份痴情有何用?”

      “他,不是假意娶妻,实际要攻打我的国家吗?”她冷冷道。

      德帝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地说:“哦,你连这个都听到了——”似乎一副佩服的样子,但却让人看不透他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什么。

      “他要反抗你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失败?”她故意加强了语气。

      德帝轻笑着道:“反抗?哈哈……”他笑了一会儿,好像这是无稽之谈,“如果要反抗,何须在此时?他大概皇位没坐几天,所以脑袋还不清醒。不要忘记了,他的命在朕的手上!”他张开手掌,看着掌心说道。

      她听了却心里一凛。奚霖的命,在他手上?那意味着什么?是奚霖中毒了,还是什么?她无从知晓,却无端的害怕起来,害怕之中,夹杂着怨怼,是对自己还存有对那个人关心的自嘲与自怨。

      早已与他无关,又为何斩不断?

      “皇上,杀了她。”紫玉听着听着,突然插嘴道。

      德帝听到她这么说,眼神凌厉地扫过来,硬声道:“杀了她?你好大的胆子——回去告诉奚霖,她在朕手上,自己的命可以不要,那她的命是不是也不用给他留着了……”

      她努力让自己表情平静,却看着紫玉不甘而愤怒地离去,心里升起了一股既难过又无谓的情绪。

      她不会去想奚霖会如何选择,不管他选择攻打兆国也好,听命黔元国,停止攻击也好,他的选择都与她无关。可是他若是让兆国生灵涂炭,哪怕是杀了兆国的一个百姓,她都穷尽自己之命,也要让他偿还!

      可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眼前将他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德帝,却是最让人恨不得一击毙命的人!

      “你觉得朕很残忍?”

      她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残忍不过一个词,却不及他所作所为的万分之一。用这样一个恶毒的计谋,达到自己掌握三国的目的,他岂可用残忍来形容?

      “瞧你很痛苦的样子,在想他?想那个正预谋夺取你的国家的人?真是无知啊,女人就是无知的!可惜,朕就偏爱她们——这么着吧,”德帝做出一副恩施的模样,抚掌道,“你成为朕的贵妃,那么如果大苒国攻打兆国时,朕可以联合兆国对付大苒国。当然了,你那时候要当兆国的女皇也可以,大苒国的也可以,朕都会满足你的。”

      她听了这些,简直想要笑出来了。

      “真是够大方的,”她已经不知道该愤怒,还是难过了,“就不怕我走出这个门,就让你那些嫔妃谋杀了吗?”

      德帝一愣:“她们找过你?”

      “是又如何?”

      “如果是,那么朕就替你杀了她——”他说得如喝一口水那么简单方便,“怎么样,这个条件?一个国家换你一个人,朕够大方了吧?”

      她终于笑了出来,看着夜色已经降临,御书房内点燃的烛火,摇曳的火光下,德帝的脸混杂着一种幼稚和深沉之间无法分辨的颜色,她看不明白,却深知眼前的人,是个无法轻忽的人。

      “我何德何能,还是,你觉得得到兆国的公主,心里很痛快?”她讽刺地说。

      然而德帝却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暗讽之意,笑眯眯地摇头:“你错了,朕要的不是公主,而是奚霖的女人——”

      她顿时表情僵硬,后背窜起一股冷气。她并不认为德帝与奚霖从前有何瓜葛,以至于他会产生一种如此让人想笑又觉得发寒的话。那是接近扭曲的话,她不该是这样的处境,不是吗?

      “他与我,再无瓜葛!”她咬牙道。

      德帝没有反驳,而是笑,笑看着她,笑得她心里发毛。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得外头有人喊道:“皇兄!皇兄!”

      那是玉菱公主的声音。

      德帝瞧了一眼她之后,唤人让她进来,于是,玉菱公主急切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啊,公主你也在!”玉菱公主十分高兴地喊道,两个面颊红彤彤的,双眼中发着光,手握成了拳头高举着,像是想要表达什么一样,“我、我……”

      突然的结巴,令德帝笑了:“小妹,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同样看着眼前的人,当真是一副被什么东西打中一样。或者说,想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了的感觉。对于玉菱公主而言,那是什么呢?

      一个人影滑过脑海,她愣住了。

      脑海里想起了阿孟曾经说过的话,再看玉菱公主忽然双手捧着脸颊,羞怯的模样,她预感很强烈地觉得,此时一定跟阿孟有关。

      果然,玉菱公主扭捏了一下之后,飞快地说:“我,我要成亲了……”

      她感觉到某种东西从自己体内消失不见了……

      反观德帝,听了玉菱公主这么说后,飞快地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之后,转向自己的妹妹:“当真么?他答应了?”

      玉菱公主兴奋又紧张地放下手,去拉德帝的袖子:“皇兄,阿孟答应了,我要跟他成亲!”

      “宜宁公主呢?她是阿孟的主子,你可不要只管自己的想法才是。”

      她听到这里,怔怔地转向玉菱公主。

      德帝说,她是阿孟的主子?那么,他还并不知道,阿孟是真的奚霖吗?是不是紫玉没有察觉到阿孟在这里?所以,她想到阿孟已死,并没有将全部的事实报告给德帝知道吗?或者,这个只不过是德帝的障眼法?

      正揣测间,双手被玉菱公主拉住了,她望着面前渴求的脸蛋,那眼眸里隐含的情意,令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宜宁公主,你不会反对吧?”

      她,该反对吗?还是点头称好呢?

      由于玉菱公主的关系,她很神奇地,并没有被德帝关押起来,或者是软禁,反而得以陪着她在皇宫里走动。只是被缠着成天问她同不同意她嫁给阿孟,这一点令她头疼不已。

      “只要阿孟同意,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呀。”她如此回答,但是显然玉菱公主觉得她在敷衍。

      “公主,你是阿孟的主子,如果我和阿孟成亲,你也就是我的主子了呀,你就回答一个‘好’,不成吗?”似乎很在意她的意见的玉菱公主,执拗的程度令人无法招架。

      但是,她能回答一个“好”字吗?她能明知道阿孟是在利用玉菱公主,而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单纯善良的人,落入那牵扯到很多很多人和事的悲剧的当中去吗?

      她,是无法看着这张纯真的面孔,点头答应的。

      “我说了,只要阿孟和你都同意,我——”她顿住了话。

      玉菱公主嘟起嘴,抬起眼瞅着她:“公主,你一定是不高兴我嫁给阿孟的,是不是?”

      “……什么?”她没想到玉菱公主这么敏锐,只是,这个中原因,玉菱公主又是否知道呢?她忍不住想着。

      玉菱公主扁扁嘴,双手绕着指头,看着眼前的湖面,想了想,幽幽地说:“阿孟一直还喜欢着公主,所以公主不想我嫁给阿孟,免得将来吃苦,是不是?”

      她不知道,原来在那颗纯真善良的外表下,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冰雪聪明心。玉菱公主果然察觉到了阿孟的异样,但是她却不知道,原因并非阿孟喜欢谁这一点。

      “……公主,你多想了,阿孟如果还喜欢别人,自然不会要娶你的。”她只能这么说,然而说了,却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卑鄙,刻意地绕开了一个可能性,却掉入了另一个欺骗的深渊里。

      玉菱公主将信将疑地抬起脸,怯怯地开口道:“是吗?阿孟是因为喜欢我,才答应跟我成亲的吗?”

      她知道现在点头称是,会更容易地将事情解决,可是她硬是无法这么做。她并不是善良的人,不是个连撒谎都不会的人,可是在这种时刻,却又如何能够这么说呢?

      “这一点,你要问阿孟自己呀,我想他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她只能这么说。如果阿孟当真要利用玉菱公主,当听到那样的问题时,一定会回答是。如果他没有回答,那么——她摇了摇头,自己这么说,好像又将阿孟推入了某个不得已的地方。这件事,不管行进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吧?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气。

      而玉菱公主却是轻易地相信了。

      “好,我这就去找阿孟问清楚。”说着,玉菱公主当机立断地留下她,跑开了。

      望着远去的孩子般的神情,她不知道未来降临到玉菱公主头上的,会是什么结果。是幸,还是不幸?她不希望因为德帝的野心,而害了玉菱公主的一生。如果以后阿孟真心对她好也就罢了,万一阿孟一心只是利用,那——

      她矛盾地想着,没有瞧见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人。

      “公主。”

      她猛地一惊,回头却望见怀王齐宇正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一样。

      齐宇正走了过来,来到了她面前,原本爽朗的表情变得有些令人看不透的阴沉,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经过时,才开口说道:“听说你被踢出来了。”

      “什么?”她听不懂他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被皇兄厌弃了么?”齐宇正这么说时,面上完全是唾弃一般的神情。

      她心里蔓延开冷笑,说道:“怀王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恐怕在后宫之中,也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她暗讽地说道。既然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御书房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么这怀王岂非不需要她的互相利用,就可以轻易地掌控到德帝的一切么?眼前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城府?

      齐宇正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扬声笑了开:“宜宁公主啊……你当真是一位聪明如雪的姑娘,只可惜,看来我们的合作要到此为止了。”

      对于才短短片刻的所谓合作关系,她并不觉得有存在的必要。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所猜想的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那,她又何须做什么呢?

      “请便……”她状似轻松地说,不打算让他看出自己心里没有底。

      尽管验证了她猜测的是事实,可是她还不知道奚霖和紫鸢被掌握的所谓命脉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报仇。是听德帝的话,成为他的皇妃?不,德帝绝对不会因为她,而联合兆国灭了大苒国。如果后果是如此,前因必定不会是她。所以,这条路,绝对是德帝想要羞辱她而设的。

      那么,利用阿孟的方法?成为黔元国驸马的阿孟,却也不会有掌握黔元国实权的机会。眼前的怀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皇位,而玉菱公主的另外两位封王的皇兄,只怕心思也不会那么简单。要在如此复杂的情势下夺得皇位,阿孟要走的路比曾经的奚霖难很多,几乎可以说成功的机会为零。所以,她很想阻止阿孟,可是阿孟是阿孟,并非是她的护卫啊——

      “你就不怕我去向皇兄告状,反咬你一口?”齐宇正见她并不气恼,也不失望,不免有些怀疑,怀疑她为何会如此简单就接受了这样一个结果。

      她无所谓地说:“请便……”如今她是困在黔元国的笼中鸟,所有的事都在德帝的掌控之下,她甚至觉得德帝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寻真相,找寻报仇的机会。那么,多一个碎嘴之人又何妨呢?再者,她并不认为眼前的怀王会这么没大脑地去这么一说。

      齐宇正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宜宁公主,你当真动静相宜哪。”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脸:“什么?”

      “我——”齐宇正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前方,她察觉到他越过她看着某个点,不由得转过头来,却瞧见了不远处,阿孟正沉默地看向他们这边。

      “我这位未来妹婿,好像担心你担心得紧哪。”齐宇正不怀好意地说,“如果小妹将来会过得不幸福,你说我是不是该趁早先下手为强?”

      他的意思,是杀了她吗?

      “如果你要靠杀了我来保证她的幸福,那么不如先杀了她比较好。”她冷冷地皱眉道,“阿孟是我的护卫,仅此而已,要怎么想,都是你的事。”说完,她率先离开了,朝阿孟走去,没有理会身后齐宇正眼底积蓄的阴霾。

      “走吧。”来到阿孟身旁,她也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这么说了一句,就往前走了。

      阿孟跟了过去。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阿孟的房间,在前厅里,两人面对面坐下了,看应当没什么人跟踪之类的,将门关上了。

      “你怎会跟怀王在一起?”阿孟开门见山地问。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心,笑了笑,说道:“只是一个无聊的人——倒是你,什么时候答应了玉菱公主的婚事?”她也直截了当地问了。

      这一问,阿孟就不说话了,只是端起茶,喝了一口,满室的丹桂香味飘散,总让人有种身处异乡的孤立感。明明室内的两人是相处很久的人,为何会觉得根本不属于这里,根本不了解对方呢?

      他漠然看着茶水,暗暗咬牙。

      “阿孟!”她低叫道。她从未见过阿孟这般模样,有些秘密隐藏起来不想让她知道,有些话搁在心里不想说给她听,这种感觉强烈到她无法忽视。她并不以为以前的自己是个好主子,可是起码,如今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两个人有共同的目的,至少可以成为倾谈的朋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了。已经,再也没有人可以站在他们的身旁,伸手扶持了呀。

      面对她的焦急,阿孟终于放下了茶水,下定了决心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利用她。”

      这么明白地话,将阿孟的想法一目了然地摊开在两人面前。他要利用雨淋公主,完全地利用,干干净净,不拖带感情,是他这么说的用意吧?是怕自己后悔吧?

      她这么理解了,因此觉得,阿孟也在为这个决定而饱受内心煎熬,因此觉得,她与阿孟,真的已经退无可退了——

      “阿孟,”她低语着,诚挚地道,“这条路,我不希望你走,这样做,会伤害她,也伤害你自己。可是,我也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样将事情降到最低——我不是圣人,我当然也希望以牙还牙,可是不该利用玉菱公主,你也不忍心,不是么?”

      “……”阿孟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良久,“公主,你与她一样,可是他们可考虑过你的感受?”

      是啊,黔元国的德帝,紫鸢,奚霖,他们哪一个人将她的幸福与否放在心里过了?一个也没有吧?她,是奚霖用来牵系兆国的一个棋子,于紫鸢而言,不过是需要除掉的兆国皇族的另一个人而已!

      “阿孟……”她叹气,“所以,我不希望你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可是,或许你不必这么做了,大苒国即将攻打兆国,而黔元国不会听任他这么做,所以——”

      阿孟凝视着她,听她说话,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然后启口道:“公主,如果他去攻打兆国,那你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人,“我或许会被杀了吧……”她幽然地苦笑了一下,将刚才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孟。

      阿孟听了,双眼瞪大如珠,几乎是一口气堵在嘴里出不来。过了良久良久,他才默默垂首,再度抬起头道:“公主,你莫非打算听他的无耻建议?”

      “我也曾那么想过,可是又多么愚蠢——你若当真要和玉菱公主成亲,那么我至少想让你知道,她人很好,你以后势必要伤害她的,那么成亲之后待她好些,我想她也会开心的——对了,她说要来找你,你们没碰到面吗?”

      阿孟摇了摇头:“没有——你不要转移话题。”

      她并不是转移话题,而是——而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真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报仇的决心和目标,在哪里。

      要说兆国的紫鸢是她的杀亲之仇,那么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难道不是德帝吗?她的真正的仇人,难道不正是他吗?如果能够杀了他,是不是也算替兄长报了仇呢?

      “阿孟,如果你可以不娶公主,或者,假意娶公主,在成亲之日,我们找机会,杀了德帝,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么?”

      阿孟听她这么说,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在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阿孟?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公主,”阿孟摇头道,“不是我反对,而是,你不该被卷入其中。你总不忍伤害别人,可是你却被那么多人伤害。你让我——”他顿了顿,闭了闭眼,好似不忍再说下去,“公主,婚事我已经答应了,无论如何都会进行下去。不管花多少年也好,我一定要让黔元国的人付出代价!至于别人是不是受伤,那不是我该管的事!”

      她吃惊地望着阿孟。

      他如此决绝地下了决心,要将他的仇,进行到底。

      她反观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不忍伤害玉菱公主,而走向了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方向呢?她,是不是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一个没用的人呢?是不是太优柔寡断,想要报仇却结果一事无成的人呢?

      “阿孟……”她叹气,无力极了。伸手抹了把脸,颓然垮下肩膀,不知未来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于是,阿孟和玉菱公主的婚事很快地进行了。

      整个黔元国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只是唯有即将拜堂成亲的玉菱公主,有些惆怅。

      她跨进了玉菱公主的房间,看着在铜镜前,由着宫女妆点发饰的新娘,再过不久,两人的仪式就将举行。在那之后,阿孟的第一步计划就将成功。而那会是玉菱公主承受的第一份痛苦。

      是不是预料到自己会遭受到怎样的情形,所以她在难受呢?

      她默默地想着,终于放下心里的不忍,堆砌出欣喜的笑脸,来到她们旁边,笑眯眯地探头看了看铜镜中美丽非常,脱去了稚嫩之感的玉菱公主。

      “你好漂亮呀,公主。”一身红嫁衣的玉菱公主,头戴金玉发饰,脸颊妆点红晕,如同外头高挂的红色宫灯一下,令人一看便觉得喜气而幸福。

      只是眼底那流动着的不安,却生生地出卖了喜庆的表现。

      见到她的出现,玉菱公主挥退了宫女:“你们下去吧……”随后,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怎么办,公主,我好紧张哦,怎么办?”

      她微微一愣,原来玉菱公主并不是难过,而是紧张么?她放下了一些担忧,笑道:“没什么的,等一下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你只管去做便是了。”

      玉菱公主瞪大眼,惊奇地说:“这么简单?怎么公主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她嘴角的笑忍不住裂开了,隐忍下苦涩,笑道:“是有人告诉我的呀。”她,哪有成亲的经验。这一生,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经验了……

      随后,她陪伴着玉菱公主,来到了喜堂。

      然后,她看到玉菱公主与阿孟终于拜了堂。

      然而,在不经意处,她瞧见了阿孟若有若无地投向自己的一瞥。

      心里,她百味杂陈,看着一对新人接受各种祝福。

      无奈,她退了出去……

      整个黔元国皇宫,都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中,哪怕是宫女、公公,或者是悬挂于上的宫灯也好,都可以瞧见那种期盼与希望,幸福与感动。

      可是,月缺月残,唯有老天知道,那样幸福的表象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真实,那是她无法释怀却也无法阻止的发展,是她不忍却无奈地放任。

      “唉……”如果说,她是黔元国中被困的鸟,是被黔元国的德帝一手主导剪短了翅膀的鸟,那么此刻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的一对新人,他们是什么呢?一个心怀计划,一个视而不见的伪装。

      他们,可真的幸福吗?

      没有人回答,仅仅是前方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想着皇宫里是否有老鼠之类的东西,仔细一看,草丛中又动了一下。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低头查看了一下,并未发现异常,正要直起身子,暗叹自己敏感,却觉得后颈一下刺痛,整个人就被黑暗笼罩了……

      这是她不晓得第几次无缘无故地晕倒过去,又数不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醒过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漆黑一片的屋内,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气息存在,也看不清身处何地。

      她是被什么人绑架了?还是做了一场梦?她压根想不清楚,唯有在暗夜里静静地张开眼睛,心下急促地跳动,等待着什么人,或者是光亮的来临。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些微的光亮透了进来,她移动视线,在微光中瞥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勾勒出一道人影来,与眼前的身影重叠了。

      紫玉,那个本该已经回到大苒国的人,会是带走她的人吗?在黔元国的皇宫内来去自如的,除了紫玉,还会有谁呢?又会是谁想要抓她呢?

      答案很快摊开在她面前,不用询问,来人迎上了她的目光,眼眸深处是一种令人无法看透的厌恶与凶狠。

      “公主,你醒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