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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恨嫁女 ...

  •   天,清亮透了。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昨晚竟趴在桌上入睡了,难怪这会头昏沉地厉害,连带着肩头也酸胀不已。

      “小姐?”铃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

      铃兰端着清水,身后还站着一人,浓重的黑眼圈,一脸憔悴之色,眼角之下那粒泪痣隐现,别有一番阴柔孤寞之美。

      我呆坐在梳妆台前,任凭铃兰摆动着,忽想到了什么,开了口便似自言自语般:“昨晚,我竟梦见了公孙舜华。”

      “小姐说什么胡话哪?”

      我也觉得有些可笑,从镜中偷瞧了一眼,见他正拿起昨夜的染香纸发愣,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下去:“是那个曾经心中只装得下一人的公孙舜华。”

      镜中人,手一抖,纸张悠悠飘落,拔腿便要离去,唯丢下一句:“梳洗完毕,记得让小姐服了参汤提神。”

      今日铃兰替我梳了个百合髻,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可能吗?

      额头琳琅华胜缀珠,似一颗颗落入心头的泪珠,髻前是累丝嵌珠合欢金饰,右后侧则插了株鸢鸟金簪

      “小姐,姑爷对你真好,你看这嵌珠真大,还有你瞧这副耳坠。”

      我瞄了一眼,确实好看,银镏金累丝的底子,配上錾刻茜色花鸟的象牙,显得高贵而妩媚,还有喜气。

      我依旧提不起兴致,淡淡道:“你喜欢便送你吧,随便替我选副坠子,公孙家又不是没有?”

      铃兰还想说什么,见我脸色难看,只好从首饰盒里找了对累丝镶宝耳环,这是两粒西瓜红的碧玺,晶莹透亮,看着似乎添了丝暖意。

      “少爷说一会便要赶路了,来不及拜堂所以姑爷那边只差人送了这套粉红裙褂,我替小姐换上吧。”

      粉红,不正他要娶的是位无足轻重的小妾么,我不傻。

      可是我真的甘愿这样把自己嫁了吗?冷面王爷的女人,连堂都不屑一拜的小妾,我本不该是这种命运,我连十八岁都没到,我不能过这种日子。

      拗不过铃兰,全数将参汤灌入口中后,竟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我将染香纸拾起,收入腰带之中,迷糊之中开始策划潜逃之计。

      昏昏沉沉,于颠簸摇晃中醒转过来,颓然地发现自己已置身轻车暖帐之中,斜身坐于榻上。

      又有何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掀开手边帘儿细细一瞧,约莫有三、四十骑兵马,当然包括我的夫君——容默临。

      合上帘,闭了眼,如何也回忆不起当时之事,颠得有些犯了恶心,只好继续傻坐着。

      “王爷,主子估摸着该醒来了吧?”

      “哼,她早该醒了,公孙隐可舍不得下那么重的药。”

      原来是下药了,提神的参汤,多么可笑。

      这路也不知行了多少,繁华临州不再,路径越行越窄,马车渐渐没入花草之中,传来淡淡乡草气息,微微缓解了我恶心的不适。

      也许,我觉得我该就这么认命吧,陌生的国度、陌路的行人,荒芜的路上已无我自主的容身之所。

      残阳下。

      “通知下去,加速赶路,到了幽州城再停歇。”

      待冷面王爷恶令一下,马声嘶啼而过,我一头向前栽在了榻下,车子急速颠行着,胃中泛起的阵阵恶心,使我呼吸极度不畅。

      “停、车!”再也忍受不住,只好用了全身力气大叫。

      马车并未因此而有一丝的停顿,我爬到窗帘边上,挣扎着够上边帘,掀开一角虚弱地喊着。

      车终于停了,厚重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股寒意袭来,倒使我清醒不少。

      “主子,王爷命小的来问你有何吩咐?”

      “我、晕、车。”

      “啥?”

      “走开。”我憋住气朝他大喊着,努力爬到车门口,将来人一把用力推开,跌跌撞撞摔下了车。

      “不许扶她!”

      好冷漠的口气呵,我也不看他,径直跑开了去,终于将一肚子的酸水一并吐了出来,昨日自见了此人之后,便是连着两日滴米未进了,胃像被抽空一般扭曲着。

      站起身,跑到队伍边,昂头当着他的面狠狠擦了把眼泪水,再用这讨厌的粉红衣袖抹抹嘴角,挑衅地朝他笑着。

      “主子喝口水吧。”这小厮倒是挺机灵,跟我家铃兰一样乖巧。

      我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忽然想起铃兰怎么没在身边,难道她在别的马车中?

      我连忙向后望去,搜索一圈无果后,只好生硬着对冷面王爷道:“我要跟铃兰坐一处。”

      “吵什么,这儿除你再无其他女子。”他依旧跨坐在马背上,似乎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上车,起行。”

      “为什么铃兰不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的声音渐渐被隐迫在马蹄声中,无同被铁蹄踏入泥中的一粒小石,无关任何人的痛痒。

      在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他说他叫小福,我向他点点头,车内太闷,便和他一道坐在了马车外的木栏上,斜身靠着门框,看他学着车夫般挥鞭赶着马车。

      背后早已消失无踪的鞭痕,已时不知怎地,竟隐约觉得有些辣辣地疼痛。

      深秋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不一会残阳没入,西边稀稀拉拉出现了几颗小星,却始终照不住夜行之人。

      “小福,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小福憨笑着摇了摇头:“主子说的是谁?”

      “牛郎织女是一个很美丽的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

      也许觉得行路太过无聊,倒是颇有兴致地央我讲给他听。

      “相传天上有个织女星,还有一个牵牛星。织女和牵牛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可是,天条律令是不允许男欢女爱、私自相恋的。织女是玉帝与瑶姬的女儿,王母便将牵牛贬下凡尘了……”

      “一年才见一面,那个王母娘娘好狠心啊。”

      “世人都这么说,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不过只要心中有爱,又岂在朝朝暮暮,怕的是人在却心不在。”

      小福不知怎地,不再吭声了,我看夜风渐似大了起来,便只好钻进了马车。

      好冷,睁开迷糊的双眼,发现马车已停在了路边,这就是幽州城么,比临州萧条不少。

      我在小福的搀扶下,快步下了马车,一天的颠簸早已使我疲惫不堪。

      客栈很小,也颇为简陋,士卫们三三两两地领了门牌,嘻笑着去了房内休息。

      讨厌自己竟被如己忽略地晾在了一边,我拔下鸢鸟金簪摔在掌柜面前,大声呼喝着:“掌柜,还不快给本小姐找间干净清爽的大房,还要备桶洗浴热水,这个是本姐给你的掌赐。”

      哼,叫你们忽视我!

      恶狠狠地憋过头,望进那对快要喷火的双眼,心里浮起一层说不出的快感。

      掌柜惊恐万分,双手颤悠悠地靠近钗子,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抢了先,而我也被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拽到了一间客房内。

      胳膊痛得不行,一句“放开我”还来不及喊完,又被狠狠扔到了冰凉的地上,跟着钗子也掉到了我身上。

      “给我戴、起、来!”

      “我爱戴不戴!”

      “耳坠呢?”

      “送丫环了。”

      下巴被高高揪起,他的声音快要冷到我的骨髓里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有些吃痛,我还是努力挤出了几个句:“不过是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他的指甲硌得我生疼,当我觉得下巴将要渗出血来时,他放了手却将我抱到了床上。

      “那么,我会让你这辈子永远别想有机会得到你爱的男人。”

      我惊慌地护住衣襟,却不料腰带已被他扯断,我只能哭喊着:“我早就没机会了,不是吗?”

      他停了手,冷笑着道:“好一个‘昂首换低眉,把风景看透’,人蠢字更丑。”

      染香纸就这么入了他的衣袖,然而见他走远,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小二将木桶的热水放满了,我估摸他不会回来了,便去了这身所谓的嫁衣,将自己包裹在了滚热的浴水之中。

      待到水温渐冷,这才换了薄衣睡去。

      虽说一路也迷迷糊糊睡将过来,此时因泡了热水澡,便也很快又入了睡,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旁有人翻了身,我才复又想到自己已是他人之妻了。

      之后,再无心睡眠……

      终于,天于蒙蒙中放亮,一夜熬将下来,已是疲累不已。

      “爷,大伙都准备好了,等您下楼用早膳。”

      “知道了。”

      见他起身穿衣,紧缩的四肢终于得到了解放,我慵懒而尽情地舒展着,哈欠声连起,翻了个身欲沉沉睡去。

      “起来。”

      “我不用早膳了,再睡十分钟。”总是习惯地一句话,多么朴实而熟悉啊。

      “这里没人服侍你,自个把自个收拾一番,不然军规处置。”说完,将我被子一掀,出门而去。

      “教官……”一阵哆索,算了还是去马车上睡吧,从小福给我送来的换洗衣物中,随意翻了件桃红小夹袄后,呆坐在了床边上,铃兰不在身边,房内又连铜镜都没,这叫我如何收拾这一头长发啊。

      平时,一头马尾搞定,如今是古代,是要盘髻的吧,拿起篦子倒腾半天,这会又听见小福来催,只好随意盘了个馒头包下了楼。

      某人皱着眉厌恶地瞟了我一眼,随即大手一挥回喊一声:“出发!”

      “我还没用早膳呢?”我过去扯住他的衣袖,死活不让他上马,有人这么对待妻子的吗?

      “你说了,不用早膳。”

      “可是我没有睡懒觉啊,我昨天都吐出胆汁了。”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放手!”冷面王爷看着我的手,显得很不满。

      “哎呀,主子别急,小的替你带了早餐了,待会去马车内慢慢享用。”小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乐呵道。

      “这还差不多。”我拍了拍手,挽着小福朝马车走去。

      “小福,你真好。”我坐在小福边上,嘴里塞满了香甜的馒头,好有嚼劲的。

      “主子过奖了。”小福认真地执鞭,驱赶着马儿。

      “你说,你家爷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晃荡着双脚,也认真地思考着,“我俩并未结过怨,就算这婚事有些你不情我不愿的,也不至于拿我这个小妾当敌人一般吧。”

      “主子你想多了,爷就是这般模样,面冷心可热乎着呢,主子只要好好跟着咱爷,照顾着他,顺着他的意便好了,还有爷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尤其是到时候主子进了军营,一定要遵守军中规矩,不然怕爷难做啊。”

      还要去军营,为什么他的娘娘可以留在临州享清福,我却要跟着颠沛流离?

      撇了撇嘴,极度不满道:“他才不会觉得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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