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32、第 32 章

　　姬阡陌虽是大名鼎鼎的瑞安王的小公子，但其父亲却不过是个长相极秀美的粗使小厮，因此他幼时受尽了白眼，甚至亲生的娘也极少拿正眼看他。直至六岁那年机缘偶遇了当今的三皇女殿下，又不知怎的入了三殿下的法眼，从此吃穿用度才跟着水涨船高，也时常被亲娘唤去考考功课、问问日常起居。

　　眼看着姬阡陌渐渐出落得芝兰玉树，瑞安王也打好了如意算盘，只等他年满十五，便嫁到三殿下府上做侍。然而木秀于林，自然也容易招人嫉恨，姬阡陌十岁时竟蹊跷地生了场大病，求访了天下名医也只保住了性命，却盲了双眼，身子骨也每况愈下。

　　瑞安王眼看着儿子日益虚弱，生怕坏了她的好事，只得与三皇女商议过后，将他送上了太清门，拜了掌门司空锦为师。本来只想让他强身健体，却不料姬阡陌竟根骨清奇、悟性极高，不出几年的功夫，便成了江湖中年轻一代的翘楚，只可惜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却再也没能医好……

　　华吉祥叹一口气，摸着亭柱上雕刻的凤穿花纹想得出神……怪不得那时在昆仑堡，他明明亲眼看见她被人从仙湖里捞上来，再见面时却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及至后来也只是凭着声音才认出了她。也难怪那一日他们在山中被巨石封路，原本只需抽出软剑来随便一劈，他却用手摸了半响，才找准了位置下手。

　　于是也明白了为何当日入宫时，他须得在宫侍的搀扶下走路，反观在姬府内却能够不用人伺候而随意走动，无非是因为他不熟悉皇宫内院，而对自己家却轻车熟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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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华吉祥被人家扔出府来，已过了十余日，其间又为一个据说能通禽语的名叫鸽哨的风忍解了血毒。她自己落得清闲，不愿再给姬阡陌送上门去使唤，姬府也从未派人来唤过她。

　　“师尊！师尊！”

　　华吉祥正想得怔忡，却听远处湖畔传来清脆的喊声。淮秀穿着杏黄色短衫长裙，小鸟儿一般地飞扑过来，华吉祥生怕他用力过猛，直扑进英鞮湖里去，忙伸手将少年一把抱住，又向后退了两步卸力。

　　时值六月末，少年粉嘟嘟的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却没有成年人的汗臭味。华吉祥见此时虽已是深夏，但暑气却仍重了些，便拉着淮秀在亭子里坐定，掏出帕子来为他扇着风。

　　淮秀却等不及汗落，一把抢过华吉祥的帕子擦去了浮汗，抓着她的手笑道：“师尊，沙荆哥哥回来了！”

　　沙荆……哥哥？

　　华吉祥有些搞不懂淮秀是依着什么原理排的辈分，按理说谢青尘与沙荆等人是同门师姐弟，前者是姑姑，那后者自当是叔叔才对……这“哥哥”一说，却不知是从何而来了。

　　不过这孩子一向浑叫，否则也不会将霍文与苏合两口子，一个唤作霍姨，一个唤作苏大哥……华吉祥想起霍文沉闷的黑脸和苏合笑弯了的眼眉，倒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拉着淮秀一路往前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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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地方不大，眼下却挤了七八个人，重七叶坐了主位，彤儿站在他身后轻轻摇着羽毛扇，轻风一阵阵拂起他鬓边垂下的长发，仙人一般的飘渺好看。二人下首依次坐了谢青尘、沙荆和墨画、灵枢等人，见淮秀将华吉祥唤来了，都纷纷起身行了礼。

　　华吉祥摆摆手，视线与重七叶略微碰了碰便迅速移开，落在明显黑了瘦了，却显得更加神采奕奕的沙荆身上，笑眯眯道：“这一路辛苦了，回头我煮两道小菜给你补补。”

　　沙荆忙躬身虚应了几句，轮廓分明的脸容低敛，衬得睫毛愈发浓密乌黑。华吉祥笑一笑，紧挨着重七叶在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了，才听沙荆细细述了昆仑堡的境况，果真与姬阡陌当日所说确实相差无几……只不过那时只是打算招吴文溪入赘，这时却早已经完婚了。

　　按理说路江月刚刚亡故，作为其未婚夫婿的夏莫颜本不该这么快另许她人，不过一来招赘不同于嫁娶，二来新堡主夏沛然因路江月一事而倍受打击，身上一直不爽利，众人也想趁此机会冲冲喜气，所以六月初十便结了亲，只是没有大肆操办而已。

　　想那夏莫颜一心喜欢着吴文溪，因而如此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华吉祥正暗暗叹息路江月是个可怜之人，却听沙荆喝了口茶，又道：“据属下探得，二人成亲当日，夏公子便服了麒麟果，想来十月过后，又是一桩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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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果？

　　华吉祥挑挑眉毛，困惑地看着厅内神色如常的众人，压低了声音凑到重七叶耳边低声问道：“先生，麒麟果是什么东西？”

　　她自以为声音极低，也算是藏拙了，却未曾想过在座众人除了淮秀以外都是耳聪目明的内家高手，又怎会有听不见的道理？因此重七叶还没来得及回话，谢青尘倒先冷笑道：“小姐就算真心喜欢我家师伯，也须得以礼相待，却为何出言戏弄？”

　　华吉祥被她骂得一愣，暗道自己不过是不知那麒麟果为何物，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正冥思苦想着，却忽然感觉手背一热，竟是重七叶将手覆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淡粉色唇角弯翘，笑得绝尘风华。

　　“吉祥自小身边没有个正经长辈，不知道麒麟果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重七叶淡淡看了眼谢青尘，随后又转头理一理华吉祥额前碎发，柔声道：“她有什么不懂的，我自会慢慢教她，于公于私，都容不得旁人来教训。”

　　说完也不再理会脸色惨白的谢青尘，挥手遣散了屋内众人，又亲自重泡了茶，才开始为华吉祥答疑解惑。

　　原来大燕国本是女子生产，然而女子原本就稀缺，而生产时冒的风险又大，白白耽误了十个月可以开枝散叶的时间不说，更有可能一命呜呼，因而女子一般只愿为家中正夫或是极宠爱的侧夫生女育儿，导致人口日益稀少。

　　后来不知什么人从海外引入了一种麒麟树，树上生长的麒麟果竟可以令男子受孕，只要是健康的男子，服用果实后与女子合欢便可孕育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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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燕国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因此哪怕男子生产时因身体构造不同而难产的居多，也不会有人太过挂心，死了这一个，大不了再娶一房更年轻漂亮的就是。

　　及至今时今日，大燕国已鲜少有女子愿意孕育后代，但凡有女子生育的，都会被描述成话本上重情重义的痴情种，被所有养在深闺的男子所倾慕。

　　男人生子……华吉祥忍不住冒了一身鸡皮疙瘩，纠结地绞着手指。

　　重七叶见状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娘视你爹如珍如宝，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又怎么舍得他冒险？再者，她一向说自己是习武之人，不怕那生育之痛，所以才不顾众人反对，亲自十月怀胎，诞下了你，不知被多少男儿争相传颂。”

　　“唔……”华吉祥终于放下一颗心来，抬眼见重七叶正望着自己发怔，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先生放心，我也和我娘一样疼相公，不忍心让你受苦的。”

　　华吉祥说完暗自懊悔，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才说没有调戏人家，又冒出这么一出，怎么看都像是居心叵测。然而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来却也是不可能了，她咬咬牙，干脆把心一横，抓住重七叶的手，咽了咽口水，道：“先生，你很好，若是你还没有心上人，不妨考虑考虑我吧。那些甜言蜜语我虽不会说，但这辈子一定不会让先生因选了我而后悔！”

　　其实往常华吉祥也没少说些暧昧暗示的话，但因怕吓着了重七叶，所以大多时候都极其含蓄晦涩，或是半开玩笑一般。偶尔口出豪言也是对着谢青尘，像这般与当事人面对面直来直去的却还是第一次。

　　她心里没底，又唯恐惹得重七叶再不理她，正想改口弥补弥补，却见重七叶忽然低眉一笑，耳根一点浅红渐渐蔓延至清美的脸颊，就仿佛湖畔春风吹过，一层层染红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而他就站在花树下，被漫天飞舞的花瓣遮住了容颜，轻轻浅浅地说：“吉祥，你容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