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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七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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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死拖硬拽着华吉祥忙了整整五天,事无巨细地一一安排妥当,华吉祥在懊恼着没有时间欺负淮秀,更没有时间欣赏重七叶绝世容姿的同时,终于意识到,她到姬阡陌府上报道的日子已经来了。
当晚华吉祥千方百计甩脱了霍文,一口气跑回华府,轻车熟路地穿过竹海,又从芦苇丛中拖出舴艋舟,撑着竹蒿渡湖。湖上极难得地没了雾气,水面波光粼粼,映出碧空浮云与万丈斜阳,而她双手握着长蒿在水中轻巧划拨,留下的串串涟漪仿佛灵鱼吞吐的气泡。
这小舟说是放在湖边摆渡的,其实也只有她和淮秀两人用得着,其余人只要随便提口真气便踏水无痕地过了湖,甚至连年纪尚幼的彤儿都是轻功好手。
华吉祥正胡思乱想着自己将来要在姬阡陌身边做事,是不是也该学几招来防身,忽听一声乐曲破空而至,清越悦耳的笛声飘渺高亢,听得人心神为之一振。
听那方向,该是湖心岛上传来的……
华吉祥急匆匆停好舴艋小舟,拨开柳叶,三两步跃上石台,却见吹笛的竟是彤儿,而青玉躺椅上那人则半倚着身子,指尖捏了根金针,正抱着件簇新的绛红色袍子飞针走线。微垂的眼眸似浸黑琉璃珠,墨发垂在他欺霜胜雪的白衫上,愈发映衬得人温隽如玉,就连再普通不过的金针都仿佛因他的绝世风流而变得闪闪发光。
“先生……”华吉祥转了转眼珠,近乎贪婪地盯着重七叶正在缝制的衣裳,狡黠笑道:“这新衣裳是不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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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七叶刚好收了针,极温柔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去咬断了线头,提起花纹繁复的衣裳在华吉祥身前比了比,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向两侧滑开,露出光洁俊雅的脸颊。
线条优雅的颊骨微动,淡粉色唇线向上弯成完美的弧度,竟看得华吉祥莫名得有些口干舌燥,忙轻咳几声遮掩过去,笑着腻在重七叶身边,极尽讨好道:“先生莫不是神仙?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重七叶闻言怔了怔,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刹那之间目光竟有些许迷惘,片刻后才偏头一笑,屈指弹了弹华吉祥额头。“你这丫头,净会胡言乱语……今儿怎么得空跑了回来?”
“人家又不是孩子,先生不要丫头、丫头的……”华吉祥心底不自然地抽了抽,喃喃抗议了一句,又重新扬起脸来笑道:“还不是因为霍文看得紧,害我这几日都看不见先生,心里怪惦记的。”
重七叶牵牵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一旁伺候的彤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岂止是小姐惦记着,先生这几日也浑浑噩噩的呢!”
华吉祥脸颊腾然一红,木呆呆看向重七叶,却见他抿唇浅笑,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抹去了她额前因方才疾跑而冒出来的几丝轻汗。帕子清香沁心,甫一入鼻腔便令人心情舒爽,熏的正是华吉祥几日前硬塞给重七叶的魂香。
“先生,我、我……”华吉祥不知脑子怎的突然搭错了筋,竟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重七叶的手,语无伦次道:“我不去了,先生,免得天天想你又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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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饶是神仙般的重七叶也不禁红了白玉面颊,嗔笑道:“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女儿家想出去闯荡闯荡本是好事。”他顿一顿,望着华吉祥颓然失色的脸,又有些于心不忍,柔声宽慰道:“姬阡陌那里,你若是高兴,就只管过去。若不喜欢了,我……我自然也能护你周全。”
华吉祥原本正因他略微强硬的态度而有些委屈,甫一听他温言软语,几乎是眼眶一红,就要脱口说傻子才高兴去伺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然而话在喉咙间转了一圈,却又狠狠压了下去,揉揉发红的眼睛,摇头道:“我将来是要保护先生的,怎能处处依仗你?其实跟着姬阡陌历练也是好的,他既然千方百计寻我去伺候,定不会轻易拿我怎么样……”
“他当然不敢拿你怎样。”重七叶撩开华吉祥额前碎发,专注地望着那不够英武却清秀柔美的面容。“谁想动我的吉祥一根汗毛,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华吉祥一愣,不解地歪了歪头,却见重七叶美如皎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点点迷离的光。他生得容姿风流,举手投足间极尽优雅,性子更是淡泊,因而冷不丁说出这样一句霸气外露的话,的确令华吉祥一时摸不着头脑。
然而重七叶自己却浑然不觉,吩咐彤儿备膳后,便揽着华吉祥踏水而去。华吉祥愣愣看着他微抿的唇线、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脸容,心跳竟蓦地失了分寸,忙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而内息精湛如重七叶,自然也立即察觉出了端倪,虽没说什么,脸颊却不由自主地被夕阳映上了一层绯红。
英鞮湖中,银白色的冉遗灵鱼摆了摆尾鳍,潜入碧蓝开阔的湖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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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月华如洗,华吉祥捻一只残花,正靠着湖边凉亭附庸风雅,感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忽听一声小兽般的呜咽,紧接着便见淮秀飞扑过来,细瘦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勒得死紧,毛茸茸的小脑袋则埋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华吉祥一惊,忙退开半步,见他虽哭得凄切,但身上衣着整齐,想来是没出什么大事,便放下了心,掏出帕子来帮他抹泪,笑问道:“又是谁惹得我们淮秀宝贝不高兴了?”
“师、师尊……”淮秀呜呜咽咽的小模样极为招人心疼,半窝在华吉祥怀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师尊,淮秀哪里做错了,淮秀都改……师尊……别不要我……”
“谁说我不要你了?”华吉祥惊诧过度,原本低软的嗓音蓦然拔高,决胜烟柳般的眉梢斜挑,看向不远处昏黄烛火下正踟蹰不前的高挑身影。
“谢、谢姑姑说……师尊要出远门……”淮秀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将谢青尘供了出来。他与彤儿因年龄相仿,没几日便混得极熟,连称呼都随到了一处去。
华吉祥皱皱眉,揽淮秀坐在自己身边,扬眉唤了声:“谢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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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在亭柱后的身影似乎滞了一刹,随后伴着一声苦笑,转出个青衣青裙的英挺女子,俯身行了个礼,面上神色却别扭至极。华吉祥气得哭笑不得,深吸了两大口气,才缓过神来,诘问道:“谢青尘,淮秀不过是个孩子,你吓唬他做什么?”
谢青尘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华吉祥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十二风忍看我不上,勉强跟着我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我已应了帮你们解毒,自然不会食言……你们自去忙你们的,每月十五找我解毒便是,免得留在这里相看两相厌,还要浪费我的银子。”
前面几句话像是在负气,听得人心有戚戚焉,谢青尘几次想插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最后一句话才真是说出了华吉祥的心里话……其余什么都是小,唯有银子才顶天大。
谢青尘嘴角抽了抽,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华吉祥忙唤住了她,笑眯眯道:“华某知道谢小姐是舍不得在下入姬府,不过你也不寻个好些的由头,欺负我这小徒儿算什么巾帼英雄?”
“呸!”谢青尘冷不防被人说中了心事,一时恼羞成怒,俏脸通红地啐道:“哪个舍不得你?若不是看在血毒未解的份上,谁管你去送死?”
华吉祥无端端被人骂了两句,却也不生气,只缓缓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谢青尘,你且放心,我好不容易活过来,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