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11、苏合3

　　“苏合……我救过你……你也照顾我……这么久……算是仁至义尽……你走吧……”霍文不死心地移开视线，不再看苏合梨花带雨的脸。

　　苏合“噔”得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却因为站得太急又腿脚不便而身子一歪向前倒去。

　　华吉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稳后却不松手，斜眼看着霍文道：“喂！你这小郎君虽然腿脚不怎么灵便，长相倒还过得去，我也不好白占你的便宜。不如我留下五个月的艾条给你，你每天熏上一次，保管香到病除，到时你自回霍家去做你的二小姐。至于苏合，你就当把他卖给我了，怎样？”

　　话一出口，屋内众人表情各异，谢青尘满眼玩味，沙荆、灵枢诧异之外又略带怒容，其余风忍有的暗暗皱眉，有的面无表情。

　　苏合含着眼泪的杏眼豁然睁大，全身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抖了半响，见霍文不说话，眼里本有的一点期冀终于黯淡下去，哆哆嗦嗦着说道：“小、小姐……您的病能医好，真是，苍天有眼……您、您卖了苏合吧。”

　　称谓已由“妻主”改为了“小姐”，可见那人已是心如死灰。华吉祥挑挑眉，正想着自己调侃得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却听床上那人瓮声瓮气道：“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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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他走……我、我不要你的艾条……苏合……不卖！”霍文艰难却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吐出来，说至最后一个字时气息微喘，声音已压得极低。“你……好生待他。”

　　苏合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文，原本已如灰烬般的眼睛里又再度蹦出光彩。华吉祥眼珠转了转，松开揽着他的手臂，转而捅一捅霍文，眨着眼诘笑道：“我说……苏合这么好的孩子给了我，你就不心疼？就不怕我虐待他？”

　　“你敢！”霍文猛一抬眼，视线撞进华吉祥戏谑的眼神里，登时便知自己被人耍了，一时气急，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华吉祥被她瞪得一怔，暗道对方毕竟是身家显赫的世家女，虽然虎落平阳，但气度仍骇人得厉害。于是气极反笑，扯过苏合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邪邪笑道：“你如今不过是个病痛缠身的村妇，我又不是你家奴仆，凭什么听你吩咐？你让我好生待他，我就偏不如你的愿……每天让他洗全家的衣服，打扫所有院子，还不给他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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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或许是华吉祥能想到的最残忍的虐待，在霍文耳中却仿佛蚊子哼哼了几声。她淡淡一笑，抬头问道：“不知这位小姐……要怎样……才能令在下……如愿？”

　　这一句正中下怀，华吉祥美滋滋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炕沿儿上，托起腮帮子仔细想了想，莞尔笑道：“你是商人，不如咱二人做个买卖。我制艾条熏好你的中风脱阳之症，你赚银子给我，什么时候赚够了艾条钱，就什么时候带着你的小郎君远走高飞。如何？”

　　说完似是怕霍文反对，又赶忙补充道：“我刚才忘了，这艾条里其实有味昂贵的草药，价值需得千金一根，你只把苏合给我，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亏了。你若非让我带苏合走，就必须买一赠一，把你自己也抵给我。”

　　话音落定，在场众人无不惊得大眼瞪小眼。古人云：女子一言、驷马难追。像她这般红口白牙说出话来又眼睁睁不承认的，可当得大燕国第一人。

　　华吉祥却对众人的异样眼光不以为意，伸手拍了拍霍文肩膀。“女人当能屈能伸才称得上顶天立地，这么一点小小的病痛还能打垮了堂堂霍二少不成？就算你自己不想重新来过，也得为苏合想想，他一心一意待你，你就甘心让他白白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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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风忍终于坐不住，纷纷起身出了房间，暗叹自家这位小主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惟独生了口泼皮无赖才有的铁齿铜牙。一番话果然挑拨得霍文双眼冒火，恨不能现在就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那欺负苏合的恶人。

　　苏合见霍文面色凝重，似乎是在生气，却又不像往常那般死寂，而是隐约透出光华。就像是……当初豪气冲干地救了他，又解下自己的外袍，轻手轻脚披在他身上，言语轻柔如风，偏偏脸上又带着令人不可逼视的桀骜。

　　苏合浅浅叹了口气，喜的是她缠绵病榻已久，终于遇见贵人出手相助，忧的却是从今以后，她又变回那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霍二少，身边再没了他的位置……

　　也罢，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被顽童欺侮时能得她冒死相救，便是从此只能像过去一般遥遥看着她满面春风、美人在怀，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好不容易收了泪的眼角又微微泛红，华吉祥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小脑袋，道：“别哭了，你家妻主为了你连她自己都卖给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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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文身体尚不适宜骑马，风忍办事效率也极其神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竟组装出一辆简易马车。辕缰前套了两匹毛色油光水滑的骏马，谢青尘与另一风忍分坐车头，华吉祥刚刚摔了两次，正觉得屁股生疼，也不敢再骑马，在众人极度鄙视的目光中要死要活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行速不快，众人慢悠悠行至日头偏西才驶至距离昆仑堡最近的城镇。那镇子也不太大，一行十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威逼带利诱方才找了家小小的客栈安顿下。房间自然也是不够的，掌柜临时腾出间库房，勉强安排了华吉祥与谢青尘一间，霍文与苏合一间，余下十一风忍占了四间房，任其自由组合。

　　当日众人早早歇下，至次日天明再接着赶路。每行至一处，华吉祥都要上街溜达一圈，搜罗些或常见或稀奇古怪的香料。这些香料她大多数识得，也有些没见过的，想来是后世已经绝迹的珍品。

　　平日歇息的时候，她便随意找些艾草来晾干，然后加入辅料制成艾条，这世上艾草多的是，路边随处可见却无人利用未免可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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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尘某日实在看不过去她辣手摧草，又想起她曾想用五个月的艾条买下苏合，便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少主出堡时随身携带的艾条不是足够霍文用上三、五个月的？”

　　华吉祥正抓了把艾草蹲在路边，耸着鼻子分辩香气，听了谢青尘的话粲然一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多艾条？不过是随口说说诓她的，反正她也不能真把苏合卖给我。”

　　谢青尘嘴角抽了抽，再次领略了自家小主子满嘴跑马车的秉性，暗自决定往后她说的话概不相信。随后转念一想，又开始担忧华吉祥承诺为风忍解毒一事也只是她信口开河，胡乱应承。

　　华吉祥眼角余光瞥见她面色阴沉，似有些话欲言又止，心思一转便明白其心中所想，笑着摆摆手道：“你别担心，我答应了给你们解毒就不会食言的。把霍文拐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不比在昆仑堡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们那么多人要吃饭睡觉，又喊我一声少主，我总不能放着你们不管。霍文的能耐摆在那里，挣钱养活你们几个大约是没什么问题。”

　　话说得极恳切，饶是谢青尘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许感动，然还没来得及表示，又听华吉祥喃喃自语道：“若让我自己一个人坐吃山空地供着你们，傻子也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