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暗恋，未完成》釉色

3、NO.3薄雨

　　东京时间03：48。
　　黑色短发的少女走进机场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买了罐装的速溶咖啡。结账时，看到门口书架上新一期的政经杂志，顺便取下。
　　出机场时，天空已经飘起雨。
　　密集的雨点落在阴翳厚重的云层上，林间的风声簌簌擦过面颊，像是连绵的叹息声。少女将新买的杂志遮挡在头顶，准备冒雨跑去巴士站台。
　　停在不远处的宾利车突然打开车灯，刺目的白光照射在身上，令她微微眯起眼。
　　“大小姐，请跟我来。”一柄黑伞稳稳地罩下，持伞人的面貌有二分之一隐在昏暗的光线中，少女只看到他黑色的系带皮鞋，一丝不苟的同色西装。目光上移，手腕处的黑曜石袖扣泛着光泽，她是认得的。
　　他是外祖父身边备受倚重和信任的秘书官，羽田宫二。
　　少女揉了揉太阳穴，微笑：“羽田前辈，辛苦您了。”她毫不怀疑，以对方的能力会查到她在境外的班机。但是凌晨亲自来接她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外祖父要见自己。
　　羽田宫二点头，语气平静地说：“先生在青山旧邸等着大小姐过去。”
　　青山旧邸……那不是外祖父二度引退时的老宅吗？少女扶住车门的手一顿，转头询问，对方立在身侧，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
　　“我知道了，羽田前辈。”少女看了他一眼，低头钻入汽车。

　　车内十分安静，几乎能听见腕上指针一格一格摆动的机械声。
　　羽田宫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座的少女，她正专心地翻看手中的杂志，灯光徐徐喷洒在脸上，锋利深邃的五官柔化出淡淡笑意，竟与记忆中的那人如出一辙。短短三年，她以远远超乎自己想象的速度成长，无论是褪去稚气的容貌，还是愈见从容的气质。
　　只是……还不够。
　　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羽田前辈，”少女如有感知，抬起头看他，捕捉到对方眼中微妙的闪烁。
　　“原来大小姐也买了这一期的杂志。”羽田说。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少女无奈地挑眉。右手食指慢慢划过封面人物那张既严肃又刻板的脸孔，轻声笑起来：“嗯，很有意思。写这篇报导的记者一定有颗童心。”
　　居然能用“legend”来形容日本民众熟知的政界要员，素以强势作铁腕称的男人——森屿义博。
　　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传奇呢。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唯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的残酷游戏。那些折戟政坛的小人物们，早就化作暗淡无声的背景墙，成就了别人的睥睨光彩。
　　所谓的传奇人生，大概是只能在坚信“光芒最终战胜黑暗，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的童话世界里才存在。
　　“是吗。”羽田宫二含蓄地点头。
　　司机好奇地看一眼后视镜。
　　车祸发生的瞬间，沉着冷静的秘书官突然发出厉喝：“小心——！！！”
　　一只流浪野猫猛地蹿到车前，司机浑身一颤，受惊似地用力踩刹车，慌忙转动方向盘。车子失控地冲了出去，轮胎摩擦声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刺破寂静的公路。
　　后座的少女在剧烈的震荡中闭上眼，心脏被莫名的遗憾击中。至少，至少……应该再听一听“他”的声音，没有留下支言片句就先离开的话，实在是太卑鄙了。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前，按下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响一秒，嘟嘟。
　　宾利车还在继续向前滑行。
　　响一秒，嘟嘟。
　　车身撞上公路左侧的护栏，金属摩擦出点点星火。
　　响一秒，嘟嘟。
　　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司机睁大眼低声哀鸣：“大小姐……”

　　东京时间6：00，雨势淅沥。
　　穿着黑绸睡袍的少年正从浴室出来，领口露出紧实肌肤。神色慵懒，微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卧室的花梨木门被轻叩三次。得到少年的允许后，管家平野正夫才推开门，欠身道：“景吾少爷，失礼了。”然后，恭敬地递上手机。
　　少年勾起嘴角，姿态随意地单手撑在额前，英俊的侧脸隐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露出左眼下一枚闪耀的泪痣。
　　“啊嗯？”华丽的声线却压迫力十足。

　　少女站在黄色的警戒线外，身后断断续续传来警车的鸣笛声。背对着她的羽田秘书官和司机正同闻讯赶来的交通警察进行交涉。
　　天色沉郁，雨水慢慢爬上眼帘，视野中的景致含混不清，只剩下一点朦胧含混的灰暗色彩，像是失真的黑白胶片。
　　她捏着手机，看到“正在通话中”的字样，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挂断——还是算了。
　　“迹部君……吗。”尽管语气显得平和镇定，还是无法在瞬间扭转发现拨错电话后的微妙失神。
　　电话那头的迹部皱起眉，一言不发。
　　少女垂下眼，望着脚下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从英国回来了，那么到时候见一面吧，迹部。”
　　“你当本大爷什么都听不见么，啊嗯，森屿？”跡部不耐地屈指敲击桌面，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淡意味。
　　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呐，劫后余生，你就让我庆幸一下吧。”她无辜地笑，不愿再谈起意料之外的这场车祸。
　　少年切断通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事故最终被鉴定为“意外”，幸运的是车上无人受伤。负责现场处理的警员们和羽田宫二微笑握手，鞠躬致意后才拖着宾利车离开，毕竟谁都知道车的主人是谁。
　　司机的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一直在说“对不起，请原谅我”。
　　少女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那句让人释怀的话。因为要紧的，把最珍贵的性命和安危托付给不值得的人，将自己推入险境这样的蠢事她不想再做第二遍。
　　人人都应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她偏过头去不看他，走到羽田宫二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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