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暗恋，未完成》釉色

4、NO.4人生

　　到达青山旧邸时，雨势渐收。
　　坐在车中的少女抬头望去，古朴的日式建筑掩映在蓊绿幽深的针叶松林间，远处的景观石和瀑布融在雨雾中，像是带了化不开的湿意。回廊下的一池泉水，浮萍点点，几尾红锦鲤自在游弋。
　　入夏时节，庭院清凉不见蝉声，唯有潺潺流水声。

　　车子停在院中，还未熄火。后座的车门忽然被人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探入车内，攥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阿初，你跟我来。”他看着她，竭力克制声音的平稳，扣住她的指尖却微微发抖。她忘记了挣扎，怔忪之间被带出车外，跟在少年身后疾步朝门口走去。
　　羽田宫二身子向前微倾拦住少年的去路，神态平和。“请诚一少爷放手，先生正等着大小姐过去。”
　　四目相对的僵持，他将森屿初挡在身后，固执地扬起脸，不肯退让。
　　“我拒绝。”
　　逆光的阴影温柔地落在眼睑上，不知不觉中，少年的背影已经这样坚毅挺拔，能够为她遮蔽风雨，抵挡一切伤害。森屿初无声地抿起嘴角，只是这一次她恐怕不能躲在他背后。
　　她说：“诚一哥哥，你放手吧。”
　　少年错愕地转头，清秀温和的五官蒙着一层淡淡的伤感，“阿初，你不明白。爷爷要你回来是因为……”
　　“我知道。”她截断他未说完的话，幽深黑眸亮得惊人。诚一哥哥，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啊。
　　森屿诚一心中凉透，颓然地垂下手。眼中的余光一点点熄灭，失去仅有的热度。“阿初你……”他早该了解，这个晚他一年出生的少女，有颗无坚不摧的心脏。
　　如同那个黄昏，晚霞浓得滴血。
　　小学放学后，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还没有被人接走。当天值班的女教师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悲悯而温柔地剥了一粒糖给他，嘱咐他耐心地等待。
　　谎言和同情，像是一张密实的巨网，罩得他快不能呼吸。比起失去更可怕的事，是对真相的一无所知——隔离在整个世界之外。
　　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父母的出现，对他说出那句“诚一哥哥，我们回家吧”的人，是眼前的少女。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所有人都被那场车祸震惊，因为死亡而恸哭绝望，以至于忘记了他的存在。阿初是惟一一个发现他还没有回家的人。
　　他却只能一次次目送她的背影。
　　还真是……讽刺。

　　正在指挥佣人们清扫地毯的小岛太太走到屋外冲他们招手，一边心疼地嗔怪道：“诚一少爷，阿初小姐，快进屋来。淋了雨感冒可不行，真是太不爱惜身体了。”
　　“嗨。”森屿初拉着少年进屋，站在玄关处换拖鞋，忍不住感叹道：“小岛太太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操心呐。”
　　“阿初小姐在说什么呀。”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人推进浴室。态度熟稔而自然，完全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造成生疏。
　　真是久违了，这样莽撞又温柔的体贴。
　　她眨眨眼，眼眶有些发热。

　　森屿初从浴室出来，擦干湿发，转身走上二楼。
　　空旷的走廊上传来轰然巨响，夹杂着沙哑的怒吼落进耳朵里。她却头也不抬，一步一步踩在木地板上，步履从容优雅。
　　争吵声还在持续。
　　羽田秘书官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尽处，脸色十分难看，伸手挡在森屿初面前。“大小姐，请你再等一会儿。”
　　“抱歉，羽田前辈。”她笑容咄咄。快步错开他，反手毫不犹豫地拧开了书房门。
　　室内一片狼藉。
　　公文纷纷扬扬漫天飞洒，台灯和茶碗在脚下摔得四分五裂。书桌被砚台砸碎一角，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横在案头。
　　少年侧着脸，倔强地用衣袖擦去嘴角血迹，一字一句如同赌咒发誓：“爷爷，就算是要赌上我的人生，也绝不让阿初牺牲她的幸福。”
　　“好，好，你个混账东西！”森屿义博大怒，将手中拐杖狠狠地掷出去。他连避也不避，挺直脊背硬生生地承受。拐杖砸在肩膀，痛的他浑身一搐，从额角迸出涔涔冷汗。
　　森屿初疾步上前，扶他在沙发上坐稳。诚一用力抓住她的手，慢慢摇头，紊乱气流从喉咙里沙沙地浮出来：“阿初……你不要……”
　　她将手抽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诚一哥哥，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森屿义博站在窗边吸一口雪茄，腾腾烟雾衬得神色莫测，鹰隼似的锐利目光扫过她平静脸庞。片刻后，威严深重的面容多了丝笑意，“丫头，你过来。”
　　“是，爷爷。”

　　简短的几行致辞，两枚朱印，薄薄一页文件展开在面前，夺去她全部注意力。
　　这是东京世家和神奈川德高望重的名门联合发表的订婚声明，一个月后将正式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场正大光明的交易，第一次将她和他的姓氏并列在一起。
　　森屿初&幸村精市。
　　兜兜转转，竟然是他，果然……还是他。

　　“不愿意？”森屿义博皱眉。
　　“不，”她抬起头，眼中似有莹然泪光，眉眼间都是笑，“我愿意。”

　　晚餐时分，森屿诚一还在画室里。
　　担忧的小岛太太找到森屿初，“阿初小姐，你去劝劝诚一少爷吧。他身上还有伤，这样做实在太任性了。”
　　“我知道了。”森屿初在三楼储物间翻出画室的备用钥匙。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偷偷藏一把对方的备用钥匙，在另一方受长辈惩罚的时候溜进房间，传递糖果和安慰。
　　记忆与现实交叠。
　　她推开门，少年略显狼狈地坐在画架前，一言不发。
　　“诚一哥哥，”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心底有莫名的酸楚，低声问道：“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和爷爷。”毫不犹豫地回答。
　　森屿初将目光投向他身后占据整面墙壁的旧照片，静静流连于平成十九年的黑白全家福。照片中的长者面目威严，女孩倚在父母怀里，另一对眉目清秀的年轻夫妻牵着害羞的少年，低头浅笑，仿佛就这样幸福安宁地老去。
　　她伸手，指尖摩挲着刻在相框边缘的幼稚字迹：我最爱的家人。然后，缓缓开口问道：“如果我和爷爷都不在了呢？”
　　“阿初！”诚一心底生出不安，连受伤的肩膀也开始隐隐作痛。
　　森屿初却笑了起来，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诚一哥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如果不想再有人做出所谓的牺牲，延续相似的命运，那么就请你变强大！守护住你最重要的人！”
　　诚一只觉寒气从脚底溢上来，身体里的血液都慢慢凝结。等他清醒过来时，森屿初已经离开。
　　林间的风吹起纱帘，窗外零星绽放的木樨花被雨水从枝头打落。

　　埋了很多线索，姑凉们找出来几条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