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穿世纪》醒初

10、水货大神也是神，必须是

　　只要转过前面那一堆看不出原貌的土木，就能看见村子。但是脚步却越发的沉重，这几步路好像忽然延长了，怎么也迈不过去。交握的手收紧，罗哲川和亚路默默的抬起步子。

　　老天，你到底还想降下多少灾难，予这些无辜的人类？

　　罗哲川站在村子后面的山崖顶上，默默的望着脚下的那片废墟。几乎所有的棚子都倒塌了，零星还有几间男人独居的小棚子还在。杂乱散碎的土木中有几个身影缓缓徘徊，似乎想从废墟中寻找妻儿父母。
　　罗哲川看见卡索就站在一座小棚子前，呆呆站着，一动不动。罗哲川默默的看着他，卡索也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悬崖边上，被天光衬托得仿佛神祗降世一般的罗哲川。
　　卡索忽然跪了下来，村民仿佛受了什么感召一般，陆陆续续的也都回头看见了罗哲川，渐渐向这低矮的山崖靠近，却又不敢太近，只在几十米外站定，用一双双茫然的眼看着他。
　　罗哲川心底一缩，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村民们，地震过去了？
　　村民们，找到水了？
　　村民们，咱们有活路了？
　　好像都不对。
　　身后的天际夜色蔓延，好像一只巨手掩住了日光。隐约有沉闷的隆隆声传来，罗哲川心底一惊，难道是余震？正要催着大家赶快跑，却被亚路一把拉住。罗哲川一回头，看见亚路轻轻的摇了摇头，做了个倾听的手势。
　　罗哲川按下慌乱竖起耳朵，忽然心定了。
　　这是雷声。
　　亚路举起一节竹筒拔去了塞子递给罗哲川，罗哲川接过了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看见亚路的口型才忽然明白他的意思，将竹筒倾倒，甘甜的水刹那春雨般落下，一地碎珠。
　　雷声更响了。有些村民也发觉这声音不是余震，都扬起头遥遥的看天际，乌云带着道道电光逼进，幻化出光怪陆离的巨兽神祗，乘风曳雷仿佛大战正酣。
　　罗哲川将竹筒砸下山崖。
　　水珠劈头而下。
　　下雨了。

　　罗哲川端坐在神坛之上，面前排着一溜儿吃食，却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任谁被一群人三跪九叩的催着，都会吃不下饭的。
　　那天之后，罗哲川俨然成了村里的真神，尤其是在他和亚路带着村民去喀什那参观过后，村民看他的眼神就全变了，即使是比他高大的男人也总下意识的弯着膝盖仰头看他，让罗哲川无比别扭。还是亚路机灵，装神弄鬼的告诉村民，罗哲川是大神的儿子，是大神派来惩罚和拯救村民的，大神要求村民给自己儿子找个好职位，啊，祭祀这活儿就不错。
　　于是奈德斯他祖母高高兴兴的卷了铺盖把自家孙子撵出了棚子，自己美美的住了进去，空出了祭祀的棚棚给罗哲川。罗哲川对这待遇没什么不满，但是这每天早也磕头晚也磕头的礼节是怎样？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些家伙给奈德斯他奶奶磕头？
　　亚路的说法是，你是神之子，当然跟那老太婆不同。罗哲川默默扭头，敢情偶像一说就是这么来的，果然老的打不过年轻的。

　　这一劫，村子里男女老少死了十几个。罗哲川听说的时候直吸气，对于现代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命跟要紧的，一下子去了十几条人命呢，放哪里都是大新闻了。但是亚路反而显得很冷静，即使红了眼眶还转头来安慰罗哲川。
　　亚路说，生活就是这样，一次不成功的狩猎就能夺去好几个壮年男人的命，何况是天灾。这次只失去了十几个人，还是托了罗哲川的福了。
　　罗哲川觉得，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亚路。
　　所以当亚路对他说，请你成为村里的神的时候，罗哲川没办法拒绝。

　　灾后重建，就是放在现代也是件麻烦事，但是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原始社会反而没那么多讲究。米可端起族长的架子，把全村几十个没怎么受伤的男人招到一起，粗粗分下组，一拨人去埋葬死者，一拨人去修房子，剩下的人去喀什那狩猎。
　　亚路作为目睹罗德大神开辟喀什那的第一人，毫无疑问被分到了第三组。罗哲川不属于“男人”的范畴，唯一的任务就是坐在神坛上吃吃喝喝，顺便接受村民的膜拜。
　　罗哲川自觉这样下去非得折寿许多年，终于觑了个空溜出去找到米可，可怜兮兮的问能不能给他找点儿活干，米可把他那小身板儿上下一打量，鼻子里哼一声，果断的把他安排到了第一组。
　　罗哲川听说要自己去侍弄死人，吓了一跳正想拒绝，转念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也只能干这活了，蔫头蔫脑的跟在一群老弱病残后面往墓地走。干这活的，当然不会是壮劳动力。
　　村民们埋葬死者的方式很简单，找块干燥的平坦地儿，面水背山当然好，没有也无妨，挖个坑儿，能把人囫囵放平就行了，然后把穿戴齐整的死人放进去，地位高点儿的再放点儿陪葬，也就是锅碗瓢盆之类，撒点儿赤铁矿粉，念一段好像咒语一样的东西，撒土盖上，踩实了，完成。比起后人那一堆繁文缛节，实在贴近自然得多了。
　　村民当然不能让神之子来干挖坑埋人的粗活，让他在一旁看着就忙活起来。大伙儿把人都放好了，撒上红彤彤的赤铁矿粉了，念完咒语了，然后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罗哲川一寻思，苦笑着走到墓群中央，轻轻的哼唱起来。
　　他不知道哀乐有没有歌词，但是这样的曲子，任何文字与之相较恐怕都嫌苍白。
　　罗哲川原本也只是应个景儿，但是那悲极哀极却又暗藏生机的调子出口的时候，却真的陷入了哀思。这些日子罗哲川不是没想过以后，却总是懒懒散散是觉得日子长着呢，什么时候想都行。似乎到了现在，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真短。
　　那个孤零零埋在另一边儿的孩子叫牙古，今年才十岁。没成年所以不能进入族人的墓地，只能独自安息。中央这一个，叫胡那，十七，成年没多久。他旁边儿的是他喜欢的女人，不到二十五，笑起来很暖很亮。
　　罗哲川想，他能活多久，百年之后，又会被埋在哪里？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世界。
　　他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