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穿世纪》醒初

9、毁灭，重生

　　罗哲川一睁眼，就看见明晃晃的蓝天白云，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感觉很好。
　　下一刻，罗哲川就发现自己是挂在一棵大树上，身上那些珠串儿终于发挥了一点吓人以外的功能，把他牢牢的缠在树枝上，那么强烈的震动居然也没掉下来。
　　当然这也给罗哲川带来了一些麻烦，比如，他该怎么在四肢其中之三都被捆住的情况下脱身。罗哲川思考了一会儿，果断抬脚一踹，珠串儿是用兽筋做的，很有韧性，但是树枝没长筋，那根又挺细，于是断了。罗哲川缓缓移动身体，能动的一手一脚尽可能的模仿猴子勾在树枝上，小心解开珠串儿，终于把自己从树上放了下来。
　　罗哲川坐在最大的一根树杈上，远远的望，满目疮痍。
　　这座小山本来就没多大，被这么一掂一抖整个就平了，只剩下一堆石头泥土，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罗哲川所在的这棵巨树就是这坟墓前的小小松柏，只是比例实在失衡。
　　罗哲川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不知是为这奇怪的场景，还是为劫后余生的自己。
　　罗哲川休息了一会儿，小心的从树上一点一点蹭下来。本来就浑身都是伤，那会儿没感觉，此时倒争先恐后的跑出来了，先是背上，而后大|腿，而后膝盖，渐渐蔓延到手脚，最后浑身无处不疼。
　　罗哲川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只觉得去了半条命，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跟条离水鱼似的只知道喘气。
　　“……”
　　什么声音？
　　“……”
　　“谁？谁在那里？”罗哲川忽然坐起来，浑身擦伤扭伤裂伤百花齐放，疼得罗哲川眼前一黑。
　　“……罗……罗德……”
　　这下罗哲川听清楚了，是亚路的声音。
　　罗哲川想，其实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激动的么，但是一见到亚路从乱石堆后面探出来的半颗脑袋，尼玛为什么眼睛这么热呢。
　　亚路显然也看见罗哲川了，惨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三步并两步爬过石堆赶到罗哲川身边，大概是见他瘫在地上有气无力，一时不敢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道：“罗德，你怎么样？”
　　亚路的声音似乎是勉强压抑着的，带着几许颤抖。
　　罗哲川仰面躺着，阳光擦着亚路的轮廓投下来，让他更看不清。罗哲川忽然笑起来，向他伸出手：“我很好。拉我起来”
　　亚路依言将罗哲川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粗糙的手轻轻摸过罗哲川的发顶，划过脸颊停留在肩上，就这么轻轻搂着。罗哲川浑身痛感居然没能盖过这细微的痒，咕咕笑了一声。
　　亚路侧过身，慢慢的抱住罗哲川，两颗脑袋靠在一起，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亚路检查了一下罗哲川的伤势。罗哲川浑身都是擦伤，简直像是用土豆挠子上上下下挠了一遍。这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背上那一个血窟窿，也看不出是深是浅。此外还有一条胳膊，扭得很神奇，大概是断了。
　　亚路找来树枝帮罗哲川把胳膊绑了，其他地方的伤暂时没办法了。罗哲川看看一脸认真的亚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给他擦擦脸，却把那张本来就够狼狈的脸擦得更是一团糟。
　　亚路身上的伤比罗哲川少一点，但是看着却比他更狼狈。
　　简单收拾一下，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村子走去。走过一段路，又不约而同的停下来，转头看看已经变成一个大坟包包的小山，视线相交又错开。
　　没走几步，亚路忽然停下脚步，将手拢在耳后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脸色微变，拉着罗哲川转了个方向跑。罗哲川来不及问什么，其实也不必问了，很快他也听见了那古怪的声音，好像是一万只耗子一起啃核桃的声音，从远及近，渐渐清晰。
　　罗哲川浑身发毛，听见亚路焦急的催他，脚下不敢放慢，却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转头看了一眼。传说中诺亚的妻子因为转头看了一眼村子而被变成石头，罗哲川虽然没变成石头，却也动弹不得了。
　　被夷为平地的小山中，石头缝里泥土洞里，还有倒下的巨木之间，密密麻麻的爬出难以计数的蛇虫鼠蚁，头尾相接摩肩接踵，快速蔓延开，仿佛是给凹凸不平的废墟铺上一条会蠕动的地毯，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眨眼就席卷了半面山坡。
　　罗哲川头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还是亚路一把拽过他，拖着他顺着小动物的方向跑，越过干涸多时的河流，曾经开满小花如今只剩焦土的小山岗，一路跑到山谷中央，那一片常年缭绕着雾气，被称为喀什那的地方。
　　喀什那，死亡之谷的意思。
　　据说，这里是连神都不敢踏入的地方。就算是在村子最艰难的时刻，也从没人想过要来这里寻找生机。
　　小动物们看着行动迅速，真跑起来却也不过跟生着两条腿的人类差不多，进到谷里小动物就四处散开，转眼就只剩下罗哲川和亚路傻乎乎的站在谷中央。
　　死亡之谷，这么有气势的名字，其实只是一片不怎么开阔的山间平地而已。平日里氤氲着雾气，各种生物生老病死的气味都散不开，渐渐淤积成极难闻的味道。此时地震将那小山震垮，就在这四面山谷中冲开一个缺口，清风吹散了多少年积聚起来的浓雾，将这山涧重现于阳光之下。
　　罗哲川想，地理，果然是神奇的东西。明明别的地方缺水到四处土地都是龟裂，可这里，不过离村子二三十里之遥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丰茂的水草。
　　亚路看着罗哲川惊讶的神色，笑了笑，带着罗哲川到小溪边坐下来，洗干净伤口的尘土，又从小溪边拔下几棵开着小黄花的草来，揉碎了叶片涂在伤口上。
　　罗哲川知道这种植物，叫景天三七，能消炎止血。罗哲川踟蹰了一下，也摘了几棵，依葫芦画瓢给亚路敷上了。亚路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罗哲川不自然的扭头，愣愣的看看这山涧里郁郁葱葱的景色，问道：“为什么这里还能有水？不是旱了好几个月了么。”
　　亚路拉着他在一棵大树旁靠下，答道：“其实这里雨水本来就不怎么丰沛，主要依靠的是地底下的水。那座整个儿掂平的小山里原本上有泉眼下有水潭，后来地底下的水少了，水潭就干了，没多久泉水也干了。四周百里之内就这里地势最低。”
　　罗哲川听明白了。此地原本地下水资源大概还是挺丰富的，但是长时间没有雨水补充水量也渐渐减少，像山洞里的水潭那种地下河的开口地势太高，自然就没水了，但是地势低的地方还有暗河没有干涸。这个山涧就是这样。
　　亚路叹了口气：“我早想过，这里雾气那么浓，肯定是有水的，但是谁也接近不了，有水也没用。不想这大神一翻身，倒是弄了个缺口。”
　　罗哲川偷笑，地震在这里居然被解释成大神翻身。
　　罗哲川觉得身上的伤口似乎好了不少，喝了点水也恢复了点儿力气，站起来道：“你这人还真怪，这不是找到水源了，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亚路仰头看着他，嘴角忽然绷紧了。
　　“罗德，你说，村子里……能活下多少人呢？”
　　罗哲川忽然顿住，缓缓的坐下来，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人类何其脆弱，连土石堆成的山都成了那般模样，村子，会是怎样的惨状。
　　亚路默默的站起身，拔下腰间的骨刀，砍下几段大竹，在竹节里灌满了水，又削了几个木塞子塞上，然后回头，静静的向罗哲川伸出了手。
　　“走吧，咱们回家。”
　　罗哲川看着那只手，缓缓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个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的男人会在一瞬间崩塌，跟那座小山一样，变成一座坟。
　　罗哲川默默的从亚路肩上拿过两支竹筒抱进怀里，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静静的走，交握的手却没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