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6、伊万.布拉金斯基

　　如果弗朗西斯知道他的纸条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他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如果所有的一切可以控制，那弗朗西斯绝对不会让他就此发生。可惜的是，亚瑟随手将他的纸条撕成了碎片。尽管王耀提醒过他，弗朗西斯肯定是知道什么才如此通知他，但亚瑟还是将它随手丢在了树林中。
　　回来的王耀面对着亚瑟那幢破旧的小屋，重新摆上了自己的东西。他已经做好跟亚瑟一起承担风险的准备，但他的心里依然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或许，他还是不该留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亚瑟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为了让王耀在这里生活得更舒适，他开始自己动手做家具。王耀在家里除了给亚瑟做饭以外，还将自己脑中那些关于草药学的记忆一点点写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关于知识他一点都没有遗忘。他将自己的理解拿出来跟亚瑟探讨，将自己的配方告诉亚瑟，现在，亚瑟的商品更受欢迎了，虽然他的人依然不受待见。
　　时间长了，王耀也渐渐忘记了弗朗西斯的那句话。他们平静地生活着，沉浸在幸福里，全然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
　　那是一个早晨，那才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当阳光才稍许照射到凯特林村庄的东北角的时候，镇上的人都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他们的开门声和在一起格外地响。躺在床上的王耀睁开眼睛，他知道亚瑟今天很早就出去采药了，所以对门声格外敏感。
　　他揉揉眼睛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发现家家户户都在赶着出门，路上尘土飞扬。王耀疑惑地穿好外出的衣服，想出去一探究竟。他披上亚瑟平时给他准备的斗篷，将脸遮上。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脸上充满着敬重的表情，好像什么大人物就要到来。王耀随着人流向凯特林的市区中心走去，他夹在壮汉和农妇之间，有点透不过气来。
　　凯特林的市区中心原本就不算大，东西两面通向城门的道路已经被封锁，只有背面正门的大道上依稀可见几个人。所有的人都挤在中心广场上，而随王耀一起从东北废城区过来的穷鬼则呆在离中心还要远的地方。王耀拉着罩在头上的帽子，稍微向后退了些。
　　他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他直觉地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远远地，他看见有人从北门进来了。人群中发出一阵呼声，但场面很快变得鸦雀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高台上的镇长向群众做了一个手势，只见所有人都单膝跪地，王耀也赶紧单膝跪地。
　　马蹄声越来越近，王耀的心也觉得越来越不安。待到他和大家一起起身，高台上出现了一位骑着白马的骑士。王耀身边的妇女们都捂住了嘴巴，惊异地看着那位骑士，莽夫们也发出不可置信的叹虚声。由于站得远，王耀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直到他摘下盔甲，王耀才能稍微看到一点。
　　那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秀发。
　　王耀的头突然开始剧烈地阵痛，他使劲按住耳朵两边，不让自己因疼痛被人注意。
　　“今天大家都来了吗？我很高兴。”
　　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响彻在广场上，王耀的头再一次止不住地阵痛。那种声调，那个声音，他确信自己在哪里听过。
　　“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国家没有忘记凯特林。我们将为凯特林做任何我们别的城市做过的事，改变你们的命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布拉金斯基将军阁下！布拉金斯基将军阁下！”
　　人们不停喊着台上那位银白发人的名字，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到振奋。但王耀却感到无比寒冷，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布拉金斯基这个姓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他要回家，直觉告诉他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镇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我听说最近这里出了些事，有人将异教徒带到了这里。”
　　正准备离开的王耀站住了。
　　“这件事真是让人失望～也许他并没有威胁到谁，但作为异教徒，我们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在将来构成威胁，他们比魔法师更难控制。”
　　又是一阵赞同的欢呼声，王耀抓紧了衣角。
　　“所以，为了凯特林的将来，我们需要将危险排除在外。”
　　一点点地向外移动，王耀向他和亚瑟居住的地方慢慢移动。他披着亚瑟给他准备的那件绿色的斗篷，逆流在人群中。台上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但他全然不知。
　　没有听到最后，王耀在走远了人群后快步跑回了家。他知道那位布拉金斯基将军口中的异教徒指的是谁，很快，他们估计就会来抓他。幸好亚瑟不在这里，现在的王耀在心里默念着，他希望亚瑟不要在这种时候回来。或者，他需要想个办法，将亚瑟挡在镇外。王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他在看什么东西需要带走。随手拿起几本重要的书和笔记，又将一些衣物打了个包背在了身上。柜子里亚瑟留下的几个药瓶王耀塞进了包裹里。他来不及扎好自己乌黑的头发，正准备冲出门，门却开了。
　　亚瑟刚刚采药回来。
　　“耀，怎么了？”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街上的人到哪儿去了，走过来一路没人的？”
　　不等亚瑟问完，王耀一把拉起亚瑟便往外跑。
　　“王耀？？？”亚瑟被动地被王耀拉着往森林的方向跑，可他什么也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王城派人来抓我了，你得跟我一起走！”
　　“什么？怎么会——”
　　“现在我们先跑出这里再说吧！”
　　王耀拉着亚瑟，向北边狂奔出去，他本能地觉得不能让亚瑟一个人留在这里。亚瑟想在他们后面做一个屏障，被王耀驳回了。如果他们还是追上了他，那亚瑟还是一点都没用魔法来的好。王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他就那么确定会被追上，还是因为他原本就对那个叫布拉金斯基的将军比较熟悉？
　　不，他不记得了。
　　这里离北边的丛林还有些距离，远远的马蹄声，王耀知道有人正在赶来。王耀听得出那些日益逼近的声音，有某种渴求在无限地接近，他甚至都能听到微博的呼吸声。这种渴望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快追上来了，我断后吧！”亚瑟停了下来。
　　“不，你得跟我一起！”
　　不由分说，王耀依然紧紧拽着亚瑟，断后？开玩笑，亚瑟不能离开他身边。
　　声音越来越近，亚瑟向后张望，已经可以看见那件银白色的盔甲了。他们就要被追上了。
　　“前面的人立刻停下！”卫兵撕裂着嗓子呐喊。
　　王耀会听他的才怪，他们俩依然奋力地跑着。突然，马蹄声中有人加快了步伐，似乎是三骑的铁蹄声急速向他们奔来。只一瞬的功夫，已经无限接近。
　　王耀还想继续往前跑，但他已明显被一匹白马拦下。他下意识地没有抬头看，那种闪着太阳反光的盔甲让王耀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耀☆”
　　瞬时，亚瑟觉得王耀拉着他的手完全捏紧了，从他的手心里传来一种恐惧。他歪头试图看清王耀的表情，但他常常的头发一丝一丝，无法看清。
　　那是布拉金斯基将军的声音，纯真中带着邪恶。他的声音，亚瑟认得。
　　“亚瑟．科克兰～遇见你真是太好啦，自从上次参加了你家的宴会后我就没见过你呢☆”
　　这时候，其他两位骑兵从后面围住了他们两个。
　　亚瑟没有想过布拉金斯基将军会到这里来。他跟弗朗西斯不同，弗朗西斯是有信没有威，而布拉金斯基拥有更多的是威。他从小就没觉得这个人是善良的，不过科克兰家族原先本身跟他没有过节。
　　亚瑟弯身行了个礼，“布拉金斯基将军，很高兴见到你。”
　　将军微笑着。
　　“不知您拦我们有什么事，我们正要去采药用的露水呢，再晚可就没有了。”
　　亚瑟极其镇定。
　　“是吗？”伊万笑着，他的眼神明显在告诉亚瑟，别说谎了，“你们背着那么多的东西去采露水？”
　　说着，他用剑想挑起王耀肩上的包，却被王耀一拳打开。将军有些诧异，又好似被伤害到，他没想到王耀对他感觉像是充满了厌恶。他没有再去动那个包，转而将话题移到正轨上。
　　“亚瑟，窝藏异教徒不应该是你干的事哦，这个国家的人可不会那么讲理地接受异教徒。”
　　听到这些，亚瑟马上全副武装，他靠近王耀，将斗篷的帽子帮他带好。
　　“他是我的家人，不是什么异教徒。”
　　“什．．．么？”
　　出乎意料的回答，连王耀也觉得出乎意料。家人？亚瑟他怎么会说王耀是他的家人？布拉金斯基将军的表情有些扭曲，他似乎不太能适应这个词。他开始质问亚瑟，但亚瑟依然不准备改口。王耀听得出，就连他们的马也开始为此焦躁不安。
　　“够了亚瑟，我是来帮助凯特林的，我需要将异教徒带回去。”
　　“不，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的，伊万！”亚瑟挡在王耀的前面，“他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喜欢做无谓抵抗的孩子哦～，我站在这里跟你说那么长时间也是敬重你是科克兰家族的人。不要把我惹火了～”
　　布拉金斯基将军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开始膨胀，那种抑制不住的怒火仿佛瞬间就要爆发。虽然他在和亚瑟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王耀。
　　“除非我死，否则别想带走他！”
　　“亚瑟！”突然，王耀响亮地叫了一声亚瑟的名字。他抬起头，有些艰难地望着布拉金斯基，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盛怒与不安，他要在这里做些什么。
　　“请问是叫伊万．布拉金斯基将军吗？”
　　“是的。”伊万原本看着他的双眼变得认真起来。
　　“为什么要带我走？”
　　“因为你是异教徒呀～”
　　“不管怎样我都只能是异教徒吗？”
　　“．．．．．．”
　　“不回答就是默认是吗？”
　　“呵呵～”
　　“好吧，”王耀把眼神移开，他握紧了亚瑟的手，他知道，这一刻亚瑟不会希望他回答放弃，“我不会离开亚瑟的，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害怕伊万吗，还是因为真的想和亚瑟呆在一起。
　　但这个答案绝对不是布拉金斯基想得到的，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听取他们两个中的任何意见。手中的剑在锋利地反光，他挥舞了一下，剑锋却已直指亚瑟的喉尖。
　　“这不是你们所能决定的事情！”布拉金斯基已经不能再有更糟糕的脸色了，他的形态仿佛已经是一位黑化了的魔王，有什么东西是他无论牺牲多少也要夺回的。但那时候的王耀和亚瑟对此都不了解。
　　亚瑟触犯了禁忌，在伊万.布拉金斯基挥剑的同时，他使用了魔法。他张开双臂将掌心对准伊万，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间有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轰然而出，一下打在伊万身上。来不及反应，伊万已经进入了眩晕状态。
　　亚瑟拉起王耀的手就跑。
　　“你做了什么？”王耀似乎有些担心。
　　“眩晕震爆而已，在他还回不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得赶快走！”
　　后面的追兵由于亚瑟打的隔离屏障无法紧追其后。眼看亚瑟和王耀越跑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耀，来，这边！”
　　“好…啊！”
　　突然王耀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他睁大的眼睛恐惧而且痛苦。亚瑟慌忙解救着，但无论他用什么法术，王耀就是一动不动，甚至无法说话。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们已经脱离了屏障朝这里追来。
　　怎么回事？亚瑟疑惑，他的法术不可能只能维持如此短的时间。追来的人中当然还包括了伊万.布拉金斯基，这样亚瑟更加匪夷所思。他无法移动王耀，连抬起他都无法做到，他好像就被定在那里一样。伊万越来越近，他脸上邪恶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亚瑟知道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你以为就你会魔法吗？”
　　已在近处的伊万微笑着，他的左手心微微闪着光。
　　“没想到亲手抓了那么多魔法师的大将军也是个魔法高手。”
　　亚瑟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这个高大的男人不仅武艺高强，魔法上也造诣高深。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带着王耀一起逃脱？
　　“这样不是很好吗，要不然怎么抓你们呢～～”
　　“切！”
　　不等伊万说完亚瑟就来了个破碎牢笼，他不要管下手轻重了，对付这样的敌人是不能够一丝怜悯的。他不挣脱这个牢笼就要在这里呆上起码一天时间，如果他挣脱了这个牢笼，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他都将受到几乎是１００颗炸弹爆炸的所造成的伤害，如果是一般人，绝对死亡。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的法术施对目标的基础上。可惜的是，伊万顺利躲开了，亚瑟的法术直接施压在了后面的士兵身上。被袭击的伊万自然不会放过他，他用强力的火焰攻击，在相当大的范围内，他和亚瑟拼的你死我活。他身后的一个士兵被亚瑟定着，另一个在后面设置屏障不让其他人进入。
　　一段时间过后，伊万已明显有些吃不消，虽然他会魔法，却无法与亚瑟比，但又近不了亚瑟的身，局面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被定格在一边的王耀有些移动的迹象，但谁也没发现。
　　伊万和亚瑟的打斗站在一边的王耀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头在阵阵巨痛，每次看见伊万那双紫色的眼睛时就痛到无法说话。使他定格在这里的法术好像有种追溯历史的感觉，不断在他脑中制造着各种他从不曾见过的画面，但却又那么熟悉。他看见一个小男孩，也是白白的头发，大大的紫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他想牵着他的手，又怕他不允许，在有些阴暗的背景里向后退了几步。
　　［他是伊万吗？］
　　王耀问自己，但他无法回答。
　　之一瞬间，画面就跳过了，然后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都涌进了他的脑海。他的头越来越痛。现实的记忆将他拉回这里，王耀睁开双眼，他看见亚瑟在不停地抵抗，他疲惫地喘着气。王耀知道，现在不是他被记忆打败的时刻，他需要振作。伊万似乎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追杀亚瑟，否则为什么不在这种时候直接带上不能移动的王耀走人呢，而是硬要跟亚瑟拼个你死我活。这样想着的王耀突然意识到，对于伊万来说，亚瑟或许是个必死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王耀慌张了，伊万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运用法术与亚瑟对峙，这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心。
　　［不能，不能让他杀了亚瑟！］
　　他努力挣脱着那道束缚他的法术，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更加悲惨的事情发生。他要亚瑟逃，他知道伊万的权势是现今的亚瑟所不能比的，亚瑟也许可以对付得了一个伊万，但他对付得了千千万万个跟伊万法术相差无几的法师吗？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摆脱这样状态。
　　“伊．．．．伊万．布拉金斯基！”
　　越过束缚，王耀艰难地发出声音，无论是伊万还是亚瑟，他们都听到了。但接下来的说辞却并不是亚瑟想要的。王耀极力移动着身子，他要挣脱束缚，并且向亚瑟那边移动过去。
　　“耀你别动，这里很危险！”亚瑟对着王耀叫着，同时也监视着伊万的行动。
　　“小耀！”伊万脱口而出。
　　第一次，这是亚瑟第一次听见还有另外的人如此亲昵地叫着王耀。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伊万！”王耀的喊声很响，听到这句话的伊万震在那里。
　　“除非你不再追杀亚瑟，永远！”
　　伊万笑了，他听出来了，这一句话才是重点。是的，王耀更关心的是亚瑟，即使他的前途未卜，他也要亚瑟活在这个世界上。
　　“王耀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除非放过我？这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条件！”亚瑟生气了，他在这里拼命地战斗，但王耀却打算放弃，“不要那么快就放弃，耀！”亚瑟坚信，只要他打败了伊万，所有的一切就会结束，他会带着王耀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将是一个新的开始。说完，他朝伊万冲去，他要他完蛋。伊万显然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手中的剑在眼前显得越发晃眼。
　　“如果你伤害了亚瑟，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跟你回去的！”王耀大叫。
　　伊万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把把亚瑟推出几米之外，他回过头来看着向这边张望的王耀。
　　“好吧，但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或许亚瑟的确非杀不可，但相比之下，王耀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对于伊万来说，这点已经烂熟于心。所以，他选择了打飞亚瑟而非打伤他。在这个空挡，他迅速移动到王耀旁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原本被定住的王耀抱起来放在马上。随着亚瑟昏昏沉沉地起来，布拉金斯基将军却早已带着王耀和士兵们远去。
　　亚瑟怔怔地坐在地上，他不敢相信，就那么一瞬，他便失去了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