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5、离开

　　那天注定又是个不眠夜，在亚瑟的这桩小小的破房子里，他们两个似乎全然没有了昨天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的影响，轻松调侃着。而那只盆中的蜡烛也一直陪着他们，直到它燃烧殆尽。
　　就这样，早晨的阳光在亚瑟的小屋无眠了一整夜后，照常射进了他们简陋的房间。王耀比亚瑟早一点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没有叫醒躺在一边的亚瑟。他才刚刚睡去没多久，应该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这样想的着的王耀轻悄悄地走出了房间，他倚在旁边的木桌旁，又将弗朗西斯公爵塞在他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
　　[快走吧]
　　王耀用指尖摩擦着，要紧了嘴唇。他隐约地觉得，弗朗西斯这张纸条就是塞给自己看的。他有些无助，现在的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亚瑟才比较适合。
　　[离是肯定要离开的吧]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那一天早晨，王耀依旧去采了药，他没有选择在那天离开。亚瑟还不能一个人活动，王耀得看着他。午后的阳光将这两个孩子的身影映在地上，就好像一对天长地久的夫妻。窗外的人们路过这里，依然还会停下来惊恐着张望，现在这里不仅有了一位怪异的魔法师，还多了一位异教徒。
　　可这些依然妨碍不到亚瑟和王耀，他们依旧旁若无人地生活在这里。
　　三四个星期后，亚瑟的伤有了好转，他终于可以自如地甩动胳臂了。站在一旁地王耀专注地看着他支撑着站起来，高兴地拍起手。
　　“啊，好的可真快。耀，你看！”
　　亚瑟跑到王耀身边，随便拿起身旁的那本书，轻松自如。
　　“我的手还跟以前一样灵活！”
　　“是的，呵呵”
　　王耀眯着眼笑着，那么多天的辛劳终于有了结果。
　　亚瑟高兴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他又可曾知道王耀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王耀不会忘记弗朗西斯纸上的那三个字，亚瑟康复之时便是他该离开之日。不过，他不会告诉亚瑟，他只会在此时静静地看着亚瑟，微笑着。
　　待到傍晚时刻，王耀像往常一样做好一桌子菜，这可能是他请亚瑟吃的最后一顿晚餐了，而这一切，亚瑟都不会知道。王耀看着他吃得开心，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了月亮。今天，他已经盯了他好久。
　　“耀，我已经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采药，我要给你做治愈你失忆的药！”
　　王耀微笑着点点头。
　　“耀，我会多做点药剂去市集上卖的，多存点钱，好让我有精力帮你治病。”
　　王耀也微笑着点头。
　　他的心里清楚，过了今天，他就不再需要亚瑟为他治病了。只要过了今晚，他和亚瑟便一切都结束了。
　　[长久以来，谢谢你照顾我，亚瑟。]
　　王耀在心里默念着，他有些不舍，微笑的眼里却不争气地充溢了泪水。但他很快转过脸抹去，没让亚瑟看见。才那么几天，他就留恋他了，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天晚上，亚瑟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王耀则睡在书房自己的那张床上。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王耀起了床，他轻轻地背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安静地离开了亚瑟的家。
　　他不会回来了。
　　王耀孤单的背影淹没在黑暗中，他不敢回头看那幢房子，怕自己流下眼泪。
　　[亚瑟，真的，我跟你要在这里说再见了。]
　　很多事情，是要接受现实的。王耀是一位不速之客，他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亚瑟的生活里。除了他终究会被认定为是一个异教徒，还有别的原因吗？王耀的脸上露出了恰似哀愁的笑容，从此以后他该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无法知晓。
　　今夜，月亮都被淹没在了漆黑里，街上除了他，估计不会再有别人了吧。往北走就是他和亚瑟经常去的那片树林。王耀不知道走过了那片树林后又将会遇见什么，亚瑟曾经告诉过他，那里是块荒芜之地，要再走一段路才会到另外一个国家。
　　王耀没有点亮灯，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得见前面的道路，何况这里他已经跟亚瑟走过了好几遍，前面出口的石凳还有几步会到，他都心中有数。他打算在走出凯特林之后，在那个林子里歇一歇，或许是有些许的留恋吧，对于一个没有了记忆的人来说，他的全部记忆都留在了这里。
　　他要赶在天色亮起来之前彻底消失在这里。脚下踩压过的灌木丛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王耀是如此急切，甚至都没有听到后面同样发出的咯吱声。
　　“王耀————————！”
　　王耀立住了，那是亚瑟的声音。他追来了？他终究还是追来了....王耀没有回头，他继续向前走着。他肯定亚瑟找不到他，他们的距离并不进，但他还是加快了步伐。
　　“王耀——————！”
　　声音明显是朝王耀这边喊的，王耀下意识地开始跑起来。突然，他的前面出现了一道屏障，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后面的亚瑟越来越近，他的急切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王耀不再选择逃跑，他停下来转过身面向着亚瑟，他知道，那道屏障一定是亚瑟设的。他都忘记了，亚瑟是一位魔法师。
　　“耀！”亚瑟停下来，他已经喘不过气来。半夜才发现王耀不见了的亚瑟用王耀一般的时间追上了王耀，他才刚刚痊愈。王耀紧紧捏着手里的包裹，不做声。
　　“你这是怎么了？干什么突然就消失了？要走吗？”不等自己平静下来，亚瑟一连问了三个为什么，王耀从不会那么早就消失。即使他去采药的那几天也不会那么早。
　　“是的，我要走了。”
　　王耀平静地说道。
　　“为...为什么？”
　　对于王耀如此冷静地回答，亚瑟感到有些错愕，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就是那次的异教徒事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我..我不是很明白，你是怕再次受到伤害吗？不用怕的，虽..虽然我不过是个魔法师，但我有能力保护你的！”
　　王耀淡淡地笑了，他走到亚瑟身边，伸出手摸着他英俊的面庞。
　　“谢谢你，亚瑟，如果不是你我万万不能够活到今天。”
　　亚瑟能感觉到王耀手的温度，明明冰凉，却透着一股温暖。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走。我不能牵连你，我不想看着自己的恩人因为自己而遭到迫害。”
　　王耀说着，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亚瑟不喜欢王耀这样说，他不是王耀的恩人，恰恰相反，王耀才是他的恩人。他使劲地摇头，抓住王耀的手，
　　“不是的，你不能这么说。对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上天赐予我的天使。啊..那个..那个就是说，你对我一样很重要，请不要总是把我看成是恩人！”亚瑟怕自己如此地直白会把王耀吓走，但在此刻，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含蓄的语句更能留住王耀，“如果真有什么就让他来吧！比起你就要这样离开，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王耀睁大着眼睛站在那里，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但感觉却全然不同。
　　“耀，我不想失去你！”
　　亚瑟一把抱住了僵在那里的王耀，他害怕他就这样跑掉。
　　如果不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亚瑟断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对王耀的感情已经如此强烈。从最初的见到他，到现在的想要留住他，时间不过才跨过了一小步而已。
　　“亚瑟.....”
　　“你不能就这样走，我还没有治好你的病，还没有让你恢复记忆。你还需要我，知道吗！”
　　他的拥抱让王耀喘不过气来，王耀咳嗽了两声。
　　亚瑟连忙放开了他，但依然抓着他的手。
　　“亚...咳咳..亚瑟，”亚瑟忙帮忙将随身带的水瓶递给王耀，他喝了几口，将它放在一边，“听我说，亚瑟。”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知道我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吗？无论如何，我都会被认为是异教徒的，波诺弗瓦公爵的几句话不可能改变所有人。这里的人将会怎样看你你知道吗？”
　　“那对我来说不算是困难，王耀。”
　　王耀看着他，亚瑟碧绿的眼睛好像精灵般美丽。好长时间，他没说话。天渐渐亮了起来。亚瑟又能看清楚王耀那张美丽到极致的脸庞了。他不会放他走的。
　　“王耀——”
　　王耀用手堵住了亚瑟的嘴。
　　他明白，他无法劝动亚瑟放开他了。如果他说的那些在亚瑟看来什么都不是的话，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亚瑟？王耀不知道。
　　而且，他终究是想留下的，他的记忆始于这里，亚瑟就是他记忆的全部。
　　亚瑟拉起王耀的手，将他背上的包裹写下，他凑到他的脸颊面前，
　　“耀，我们回家吧。”
　　王耀没有反抗，他的手被亚瑟拉着。
　　“亚瑟，”亚瑟回过头看着他，看到了王耀露出的微笑，温暖到让他觉得见到了天使，但那种淡淡地哀伤却依然充实在其眉宇之间，“如果我变得舍不得离开了怎么办？”
　　“那就永远都不要离开。”
　　“如果我爱上了你怎么办？”
　　“那就..”
　　[爱上我？]
　　亚瑟停了下来，他一下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在评评跳动，而且跳得越来越快。
　　“那就让我永远都不要放开你。”
　　说完他转向王耀，深深地吻上了他。王耀闭上眼睛，他抱着亚瑟。
　　“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嗯。”
　　“耀，我们在一起吧，永远。”
　　“嗯。”
　　那一刻，王耀无法放开亚瑟，亚瑟也不会放开他。终究，王耀还是无法离去，终究，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而王耀，最后还是选择了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