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17、寂静之前

　　冬天的气息在一点点渗透进行人的骨髓，它深怕别人不再记得它，寂寞让它痴狂地追逐大地，将它们冻结。将军府里一片素白。
　　空旷的回廊里，王耀孤独的脚步声清脆响亮，他刚从伊万的房间里出来。自从去了凯特琳，他很少来看他了。进屋的时候，王耀看见伊万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床边的玻璃瓶里还插着那朵退去颜色的向日葵。他走近他，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人依然如当年般稚嫩，身体上的变化终归是身体上的，他的内心王耀一眼就能看穿。王耀帮他重新戴上那条厚厚的长围巾，记得伊万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将它带着了。伊万曾经很高兴王耀说会送他一个比着围巾更好的礼物，可从此杳无音讯。
　　“伊万，我对不起你太多。”
　　除此之外，王耀再也没有说出别的什么来。他决然离开房间，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将军府多大，他王耀就要走多久。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幢房屋他都要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每一位侍从，他都不会忘记。一般人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对于王耀这个一直被改造记忆的人来说有多么珍贵。
　　王耀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他坐在旁边的木椅中。时间离除夕近了，那是他们国家的节日。传说在那天会有一种凶猛无比的怪兽来到人间，人们为了驱赶它总会点燃鞭炮，让那一连串的劈啪声贯彻云霄。虽然远在费尔登，但王耀还是会在节日将近时回想起过去。这里的人们不准放鞭炮，他便带着当时的小吉尔和小伊万他们跑到很远的地方尽情玩耍，有时候偷偷点燃几个小小的炮竹来点，孩子们会兴奋地大叫。想到这里，王耀笑了起来，说起来，那时的亚瑟就算连小罗德里赫都高兴地欢呼了，他还是镇静地故作绅士，原来他别扭的性格是从小养成的。
　　摸摸木椅上的花纹，他想亚瑟了。
　　王耀叹气，亚瑟才走多久呢，他就开始想那个小屁孩了。那时候他想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结局。
　　树枝折断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周围好似冻结的时空被一个有些欢快的小女孩击碎了。爱丽丝向来轻快的步伐踏入王耀的视线。没有经过王耀的批准他就擅自进入了他的领域，递上一封信。王耀瞄着她有些害羞的眼神，脸颊上还带着些许的红晕。
　　信被火漆牢牢地封着，外面花俏地写着’来自亚瑟’的字眼。原来他跟我一样，王耀心里想。亲启信封，里面的字迹工整含蓄。
　　【王耀：
　　我不是真想那么正式的叫你的名字的。你现在还在将军府吧，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好的很快，才几天的功夫咳嗽就已经好了很多。看到我让爱丽丝放在你桌上的那个琉璃做的梅花了吗？那个，你喜欢吗？我知道做的不好，毕竟是第一次动手做么，其实，你要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完全不会在意的！
　　还有，我…我想快点回来了，你一个人在那里一定很无聊吧，我一定会尽早回来的！
　　亚瑟（想你的）】
　　[什么啊，别扭的家伙。]
　　王耀在心里偷笑着，信里的字里行间都是亚瑟满满的思念，却只在最后的署名处加了个小小的‘想你的’，这还真合亚瑟的性格，或许他能够将这三个字写出来已经算很不错了。合上信纸，王耀犹豫着，他为是否要去看看亚瑟而苦恼，距离除夕还有五天了。待到他踱步走过亚瑟当初的住处，停下脚步本能地进屋就坐，这才发现自己思想已经关不住身体了。
　　他会去的，没办法，就算是为最后一个心愿所做的最后一点任性吧。那天是傍晚，将军府外的马蹄声哒哒，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宽阔的大道送给了王耀一个人。当他抵达艾斯维尔宫的时候，居然已是深夜。阻拦住侍者通知亚瑟的脚步，王耀随便让人安排了房间便休息了。他要把接下来的一天好好赔给亚瑟，陪他做想做的事情。
　　王耀相信，吉尔伯特一定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
　　不出所料，当亚瑟只穿了一件墨绿色小夹衣到花园里去收集药材时见到正在花园中庭喝茶，悠闲自得的王耀的时候，他飞快地拽着旁边的侍卫在他的手臂上连扭了三圈，在听见对方哦哦大叫后才地低语说了声：“哦，原来不是梦。”不远处悠闲喝茶的王耀气定神闲，其实内心早就在偷笑。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看来的确好的挺快。王耀的指尖触碰着茶杯边缘画了个圈，结束着难得的怡人时光，拿出一边的玫瑰帕子抹了下殷红的嘴唇。
　　“昨天晚上。”
　　“什么，怎么——”
　　“原本想叫醒你的，到你房间发现你睡的好熟，还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不忍心破坏你的美梦所以就算了呗～”
　　语气间，王耀还装出略显无奈的表情，之后还颇显担心地瞄着亚瑟，“看你那陶醉的样子，还一个劲的叫着我的名字，会不会在做什么不能让人家知道的梦呢，好可怕啊……”
　　话说太阳公公看见亚瑟的脸羞愧地钻进云层中去了，身后的那一坛紫色郁金香瞬间都成了火火的红色，这就是所谓的蔽日羞花之容么。亚瑟那张粉白的英俊小脸不知是因为被气糊涂了还是羞愧不已了，已经红到了半边天。
　　“混…混蛋，我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啊！你才做奇怪的梦，你才做奇怪的梦啊！！”
　　内心却在想着，他真的看到我的睡脸了吗我真的叫了他的名字了吗还面带笑容哦我美好的绅士形象啊！昨天是哪个侍从守门的他进来怎么都不通报一声啊真是羞愧死了啊！
　　看着亚瑟那纠结不已的表情，刚刚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大白天说出一大堆子虚乌有的事情的王耀倒是乐不可支。亚瑟单纯吗？王耀想了想，回想起某人告诉他的亚瑟和弗朗西斯呆在一起的那么长时间，他笑得释然了。亚瑟这个家伙，明明就是个果经验丰富却爱的单纯的头脑一根筋的故作绅士嘛！
　　[原来，这种人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王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再看看亚瑟，他正气鼓鼓地转身离开，还时不时往王耀这边不停瞄眼。
　　[再不过去只怕是又要折腾上一段时间了。]
　　这样想着，王耀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亚瑟，“好啦，我想你啦，小亚瑟～你就这样对待不远万里来看你的怀着炙热之心的我吗～”
　　话语间，他细细的黝黑发丝摩擦着亚瑟的项颈，惹得前面的人瑟瑟发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这里离将军府那需是不远万里啊，混蛋！”
　　“啊，为了衬托我的真心嘛”
　　“别老用红酒混蛋的口吻说话啊！”
　　“……”戳——

　　“啊啊啊……”
　　吵闹声渐行渐远，站在屋檐暗处的老管家不免宽慰了许多，感叹着不愧是王耀殿下，年纪大的人就是不一样，便想起了当年还是孩子的王子殿下被调侃的模样，那真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日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的，快到亚瑟的别扭还没有闹结束，王耀就必须启程回府了。
　　“其实我已经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了。”看着王耀准备着准备那的，站在一边的亚瑟不免有些尴尬，王耀不准他这个病人做这些容易疲劳的事情。今天的亚瑟都穿好了外出用的藏青色紧身外衣，他随时准备跟王耀一起回去，虽然要让王耀同意这样的安排，可能性极小。
　　“不行。”
　　“为什么，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亚瑟继续坚持。
　　“是谁晚上大半夜的还在那里咳嗽，是谁才骑了半个小时的马就快晕倒？ ”
　　“王耀…”亚瑟垂下头。
　　“好了，等你好了我会马上来接你回去的。现在好好在这里养病好吗？”
　　完全无法反驳，王耀的语气就像棉绒般细致柔软，让人想说不都难。
　　不过，亚瑟还是坚持送王耀到了宫门口。看着王耀坐的车一点点消失在路的另一头，有一种无以言明的酸楚埋藏在亚瑟的心底，久久挥散不去。
　　离除夕还有35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