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14、为了以后

　　来到王城脚下，回到现实当中，王耀开始想象亚瑟见到自己的样子，他是爱着自己的吧，那他应该会担心吧，抑或是欣喜？当他以不惊扰到居民和其他王公贵族的方式穿过街道来到将军的住处的时候，城堡里灯火通明。王耀唤了侍卫开门进入，却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庭院的亚瑟。他看着王耀这边，脸上挂着些惊喜。王耀有些诧异，他不相信，难道亚瑟在等他？
　　走上前去，亚瑟似乎有些局促。
　　“我……我刚好走到这里，真…真巧啊，哈哈哈！”
　　只是碰巧？王耀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明明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这里，还一直看向这边，这种固定的姿势难道真的只是碰巧吗？
　　“哦，我们还真是有缘。”王耀轻笑着，他无意戳穿亚瑟的掩饰，不过他还是很在意亚瑟是否真的在等他，如果是，那难道他早知道自己的行踪了吗？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亚瑟显得有些不安，不过王耀的回来让他着实从心里感到高兴。其实，他已经这样子等了一个多月了，从王耀离开的那天开始，他就这样每天都会走到这里等他，他盼望着王耀会突然推门而入。宅子里有那么多的入口，但他认定王耀一定会从这里进来。
　　所以，亚瑟并不知道王耀的行踪，他只是用了个最傻的办法而已。
　　没有恢复记忆的王耀不会真的体会到亚瑟的那种心情和这个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的行为。但现实印证了他的猜测，亚瑟是担心他的，因为他都会不假思索地说出‘我才不没有在担心你’这样的话。那天晚上，王耀请亚瑟坐在庭院里喝了杯热巧克力，他没有告诉亚瑟自己去了哪里，只说是去处理公务。暗暗的夜幕中，一轮明月如此明亮，照着闲庭信步在庭院里的两个人，透露出无比浪漫的气氛。
　　自从王耀回来后，亚瑟变得比平常更努力了，不过他的身体却似乎因为过度劳累而越累越差。不知怎么的，居然开始咳嗽了，甚至有时候，人会不自觉的失去意识。为什么这样呢，亚瑟没有多想，他的脑子里都是工作和王耀。而且，一个多月来似乎没有什么令人欣喜的成果。按照往常的惯例，亚瑟几天就会到王耀的房间去。看着王耀房间里的书籍越堆越多，他也倍感无奈，有时候也会在内心责怪自己，如果可以再努力一点，也许王耀就不需要这么劳累了。
　　“耀，我来了。”
　　王耀被埋在书堆里。
　　“有进展吗？”
　　“还是原来的老办法，等价交换是铁定的规律，你知道的。”
　　书堆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面对这种局面亚瑟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啊，我知道了。”
　　许久，王耀站起身，整理了下头发。他戴着副圆圆的眼镜，没有看亚瑟。亚瑟有些吃惊于他的态度，在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后居然只是淡淡地回答‘知道了’。
　　“这样不要紧吗，我是说…对不起。”
　　努力了那么久都无法找到更好的办法，亚瑟有些内疚，他总想着这样对不起王耀。
　　王耀叹了口气，当然他不会满意这个结局，但他也知道亚瑟一直在努力。他也可以这样一辈子让亚瑟呆在这里研究解救伊万的方法，但是，时间不够了，等不起了。是的，伊万等不起了，亚瑟也等不起了。
　　王耀不是没有察觉到亚瑟的身体状况，回来的这几天，他从爱丽丝那里也知道了许多，亚瑟的身体突然变得虚弱了，突然不太吃得下东西了，这些王耀都有所耳闻。这些状况让他记起伊万在日记中提到的他给亚瑟下的毒和诅咒，原来，已经开始显现了吗。
　　在查阅了很多相关典籍后，王耀一直认为亚瑟身上的诅咒和毒都不会很快发作，因为慢性太强，只要好好注意，五年之内都是可以拖的。也许是因为亚瑟这两年来太过艰辛，又不知道如何爱惜自己，造成身体负荷过大，所以毒性提前发作了。
　　[其实，是他的身子撑不住这些毒性了。]
　　想到这里，王耀心口开始疼痛，怎么会这样，他不想失去亚瑟。
　　“耀？你没事吧？”
　　亚瑟上前搀扶捂着胸口的王耀，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不知道其实跟自己有关。说来有些滑稽，两个人居然就这样相互担心着却不自知。王耀起身，他用力抓着亚瑟，似乎有事拜托。
　　“亚瑟，拜托你件事可以么？”
　　“什么时候那么客气了，你都不是逼着我救伊万了？”
　　王耀笑笑，“我想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亚瑟扭了下自己的耳朵，应该没听错。王耀终于想恢复记忆了，他终于开始试着接受了！亚瑟有些欣喜若狂。
　　“如果伊万的事情一下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先帮我吧。”
　　“我…我肯定会帮的！”亚瑟用力点点头，终于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只要王耀恢复了记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生活可以笑亚瑟如此单纯，却不能藐视他的无比真诚。在答应王耀的请求后，亚瑟一刻也没有停歇。他想象着王耀喝下药水恢复记忆后的样子，那时候的他肯定会记起他们两个人的过往的，那时候的他也会重新变回那个在凯特林温柔的王耀的。亚瑟自顾自傻傻地笑着，液体被从一个玻璃瓶转移到另一个玻璃瓶中。液体的流动倒映在他的眼眸，他的思绪却飞至千里之外。制作恢复记忆的药水对现在的亚瑟来说并不难，还记得他第一遇见王耀的时候吗，那时候王耀就是失忆的，那时候的亚瑟为了让王耀恢复记忆就已经付出了很多努力。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敢怠慢。一连十几天他都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是没有人来看过他，甚至王耀有时候也会在他门前停下脚步，但亚瑟却始终全然不知。他太投入了，以至于可以忽略身边发生的一切，看着他的背影的王耀每到这时候总会叹口气，终于，他从亚瑟身上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废寝忘食。他瞄了一眼送来的饭菜，都已经凉了，面包都快石化了，至少人是肯定无法肯动了。
　　王耀用手指戳了戳面包，选择了安静离开。
　　他没有来打扰亚瑟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亚瑟如何了。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王耀的心情复杂。他相信亚瑟一定会成功研制出药水，可自己是否真的敢喝？他真的能承受得起回忆起过往的痛苦和失措吗？揪紧的衣角被捏的有些湿润，王耀望向远方，当真相揭露之时是否也就意味着生命结束之日呢……
　　在离亚瑟的住处不近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在奋笔疾书埋头苦干。他的房门也死死关着，一连好几天都不见里面人出来走动。每次送饭的时候，贴身侍女都会皱起眉，她想殿下一定被亚瑟传染了，一下子变得那么废寝忘食。所以说，他们包括亚瑟都不知道王耀到底在做什么，亚瑟的注意力已经被王耀的请求成功转移开了。王耀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他已经累得快趴下了。桌上的那本书中，鲜红色的页面停留在此刻，满是不由分说的禁忌之语。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文字，王耀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这几天来一点收获都没有啊…]
　　是的，这几天的王耀一直在独自为解救伊万努力着，虽然让亚瑟放弃了研究，但他并不想那么快就放弃。办法是有的，但牺牲太大，代价太大。王耀缓了口气，他想着，两个人他都要救，但两个人都病入膏肓，谁也不比谁好一点。他不想告诉亚瑟他中了毒，他想不到亚瑟知道后会怎么做。而伊万呢，如果不救伊万，那他那么长时间又都是在干什么呢。窗外是仆从侍女来来往往的身影，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忙碌又都是为了什么。
　　晚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过来，应该全都关着的窗门中透出了阵阵寒意，王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叹了口气，看来爱丽丝又从外面偷看了。
　　安静，然后是静谧。这天的午后充满着睡意朦胧的惺忪。王耀房间的门依然严严实实地关着，里面却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亚瑟站在桌案对面，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就在早上，在经过了一个月的努力，他将终于成功研制出的恢复记忆的药水拿给王耀，太过兴奋到都没有注意王耀房间那些满地的资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耀面前，亚瑟的脸红扑扑的。
　　“耀，我的药好了！”
　　王耀安静地抬起头，有些痴呆地望着亚瑟。原来，这个人真的努力到如此地步，才短短一个月，他就将这个多少人都解不了的难题破解了。想到这里，王耀突然担心地皱起了眉，他下意识地抓着亚瑟的手臂，却完全感觉不到男人该有的结实的感觉。
　　他瘦了，不是一般的瘦。
　　“咳得厉害吗？”
　　亚瑟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嗯…我说，现在不是时候这个的时候吧，你的药，快喝啊！”他举着药在空中晃了一下重重地放在王耀面前，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只见王耀拿起那瓶药水，静静凝视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喝，王耀犹豫。一个月的亚瑟有了惊人的成果，而自己却毫无收获。他唯一的成果就是椅子旁边的那堆资料，里面记载了唯一的，也就是最后的方法。
　　王耀没有再犹豫，他没有办法了。他将瓶盖打开，将里面的绿色液体几秒钟咽下了肚。亚瑟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他紧盯着王耀。
　　王耀感觉头有些昏沉，下意识地撑了桌面。
　　“唔……”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阵痛，他因而握紧了拳头。
　　“耀，没事吧？”
　　开玩笑，怎么可能没事。但他不想让亚瑟太过担心，抑或是自己不想表现出来虚弱。听见亚瑟突然地大声咳嗽，王耀就更不想显示出自己有多痛了。他强忍着，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亚瑟因咳得太厉害几乎都不能注意到王耀的反应。
　　“还好，就是头好重…我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就好了。”
　　艰难地抬头看亚瑟，他的身子显得过于单薄，咳嗽起来好像都会被风吹走。王耀朝他笑笑，“脑子里好像要被什么充满了，看来是有效果了。”
　　“咳咳…咳咳咳！”
　　“亚瑟？”王耀担心地望着他。
　　“没…咳咳…没事，这样就好，我咳咳…我在这边照顾你。”
　　王耀可不想他现在留下，这样的病重根本不适合照顾别人，他鼓着劲大声叫来了爱丽丝，坚持让她扶走亚瑟。他告诉亚瑟，他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自己制作的药品，自己躺一会就马上会好了，到那时，他会带着原本的记忆去看他。亚瑟是拗不过王耀的，爱丽丝帮忙搀扶着他出了房间，一出门，他便整个人倚在了爱丽丝身上。他绝对不要在王耀面前表现出真正的虚弱。
　　王耀坚持着来到床边，一下子躺了下去。他抱着头，挣扎着。
　　头好像炸开了。各种不同的思绪和感觉不断地灌进来，王耀混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该死！]
　　渐渐，王耀失去了知觉，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思绪开外，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你终于醒了！”
　　[这是…亚瑟？好明亮的翡翠绿瞳孔。]
　　“有哪里不舒服不？你刚刚醒来不能乱动！”
　　[这…是…在哪里，原来是他救了我吗…]
　　“我叫亚瑟.科克兰，你呢？”
　　“王耀？很好的名字啊！”
　　[这…就是我们相遇的时候吗？这…是亚瑟？看上去比现在单纯些。]
　　{房间里好像少了些什么，比我看见的空荡多了。}
　　[我…在跟他说话？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他是贵族吧，这样看来当初就已经…咦，我好像认识他，这个祖母绿的瞳孔，碎碎的金发，还有那条绅士粗直的眉毛，和阿尔完全不同。]
　　[我…亚瑟.科克兰…是总是高傲地站在阿尔后面都不肯上前与我说话的小亚瑟？他是那个亚瑟.科克兰吗？]
　　“记不起原来的事情了吗，除了名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没关系，我帮你，你安心在这里修养吧！”
　　[看来他对我没有记忆呢。]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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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亚瑟他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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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发遮盖在眼前，耳边的发丝在汗水的浸泡下牢牢附着在两边。王耀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地抖动。脑海里是一幕幕从未见过的场景，身体和心脏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那份感情，像是躲在重重迷雾之后的雨露，正渐渐被拨开，轮廓清晰。不自觉地，王耀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他感受到了，明白了。沉睡在过去的时光里，游弋于记忆之间，房间里只有钟摆在维持着微小的动向。
　　等醒来过后，希望一切都如初始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