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难为》碧血青衫

3、第 3 章

　　不知不觉陆文虎已经在紫禁城内当差了大半个月，平日除了宿卫值守之外，倒也暂时没遇到别的什么事要忙，日子过得倒比他想象中得清闲。李明道说这都多亏了天顺帝仁厚，要不然按照前朝惯例，他们这批人只怕会活活累死在宫里。
　　遇到不当值的时候，陆文虎便会回到家里，陪自己那絮絮叨叨的老娘坐会儿，顺便也把家里的粗活脏活都干了，省得累了娘亲。
　　陆文虎的老娘陆夫人对儿子这进宫当差颇为不放心，她知晓儿子这耿直脾气，总也怕对方会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宫中的权贵引来杀身之祸。
　　“听娘的准没错，见到宫里那些公公们啊，你可千万客气点，现在外面不都传宫里那一唐二李三安吗？这三位公公你见了可要重重叩头，说不定日后还能提拔你一二啊。”
　　陆夫人手中针线活不停，嘴上却念叨个没完，她不时看一眼正在修补家中朽烂的桌椅的儿子，总担心这愣头小子有一天给陆家闯出什么祸来。
　　陆文虎闷闷地钉锤着一张椅子，心道自己老娘这话也说得太过轻松了。
　　说好听点他是锦衣卫旗下的大汉将军，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看门守宿的，且不说什么一唐二李三安这几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岂是容人轻易接近的，便是那在尚膳监管事的什么帅公公他也是巴结不少，何况，他陆文虎这么一条堂堂汉子，又怎会屈膝事权贵，使他不得开心颜呢？！
　　“好啦，娘，您就别说了。您儿子只是一个屁大的守卫而已，就算我想巴结，那些阉……噢，不，那些公公们也瞧不上眼啊。”
　　这一唐二李三安，分别是宫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太监和东厂提督太监，那一个都是大得吓死人的角色。
　　陆文虎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见儿子累了，陆夫人这做娘的顿时心痛了起来。
　　她搁了手中的针线，嘴里却不忘絮叨，“瞧你说的！这皇宫大内的侍卫岂是随便一人便可以轻易当的，万事开头难，你还这么年轻，一切有的是机会。忙了大半天，可累坏我的乖儿子，我昨天把之前剩下的材料做了些元宵，这就煮给你尝尝。”
　　此时离元宵节已过去了一段日子，可那一夜那一碗元宵的味道却让陆文虎久久难以忘怀。
　　他不动声色地舀着碗里的元宵塞进嘴里，总觉得娘做的元宵比起那狮鼻虎目的帅公公做的元宵来，似乎差了几分味道。
　　“儿子，娘做的元宵好吃吧？”
　　陆文虎几口把剩下的元宵一股脑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便连汤也喝了个干净，这才抹着嘴笑道，“好吃，娘做的元宵最好吃了。”

　　正月二十五一大早，陆文虎就穿戴整齐，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门口，今天是他当值的日子，白天两个时辰，然后夜里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得在宫内值房待命。
　　李明道比陆文虎来得还更早，等着进宫换岗之前，李明道偷偷地碰了碰陆文虎，对他说道，“喂，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文虎想了下，心道自己还不算糊涂，怎么会连今天是正月二十五都不知道，他娘早就替他将他的轮值日子仔细地记了下来，就怕出了什么差错招来麻烦。
　　“正月二十五啊，怎么了？”
　　“唉，说你小子是新人就是新人，怎么什么都不懂！平日里，你看那南北镇抚司的兄弟们威风八面，今天可独独是咱们享受的日子。”李明道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
　　陆文虎总觉得这人不靠谱，就他们这苦哈哈站岗守门的侍卫还谈得上什么享受呢？只求一会儿别再下雪就是，前两天他轮值夜班的时候半夜就飘起了大雪，冻得他的脚趾头都裂了……
　　看见陆文虎一脸闷闷的样子，李明道也不戏耍他了，当即说道，”正月二十五可是咱宫里的填仓日，知道什么叫填仓日吗？就是可以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日子！今天尚膳监一定准备好了各种美食，就算咱们这种小角色也能吃上不少，你想啊，要是我们再南北镇抚司下面干活，哪还有机会进宫吃到那么多好吃的呢？！哎哟，我这想起去年的铐羊肉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看见李明道竟如此嗜吃，陆文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大哥，你这么爱吃东西，你要不学那帅公公净身去尚膳监做事得了，那里肯定好多好吃的。”
　　“呸！胡说什么呢？！谁会为了点吃的就去净身做公公啊！我老李家还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两人正自嬉笑间，只见宫门渐近，当即都敛容肃穆，做出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来。
　　身后内城大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闷响，陆文虎的眉宇之间微微一皱，心中的苦闷难以言喻。

　　果然如李明道所说那般，今天乃是宫中的填仓日，到处都是忙着往四处分送美食美酒的答应和宫女（注：答应，明朝低级宦官）。虽然天寒地冻，但美味佳肴仍是一路飘香，不少院落里也传出了欢愉的笑声。
　　陆文虎和李明道去值房见过了统领千户后，得知他们今日值守暖阁，当即便换上了凤翅盔长身甲随同其他的大汉将军们威风凛凛地接班去了。
　　方才暖阁站定不多时，便有内官宫女纷纷往暖阁里送来吃喝，更甚至还抬来一只烤好的全羊，看得李明道双目圆瞪，直吞唾沫。
　　陆文虎本不以为然，只是在他近距离闻到那浓郁的香味时，这才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么多的美酒佳肴都抬进了暖阁之中，想必一会儿定有宫中的大人物要过来享用，只是不知是天顺帝本人，还是娘娘妃嫔，抑或是……哪一监的权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