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难为》碧血青衫

2、第 2 章

　　陆文虎等人冒雪受寒守卫在养心殿外，殿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暖意逼人。
　　“大宝，东西可做好了？”朱怡铮见为首那宦官进来后，性子便急了起来，连连追问。
　　那宦官委实身长体阔，仪容威武，却不料竟有个这般稚气的名字，不过周遭众人倒是没笑，只是齐齐拿眼盯住了对方身后那些宦官手中提的食盒。
　　大宝宦官回身接过身后一人的食盒，亲自奉到了天顺帝面前，打开盖子，取出一碗犹自热气腾腾的元宵，呈到了天顺帝手中。
　　“这是臣特制的芝麻五仁馅的元宵，请陛下金口御尝。”
　　朱怡铮迫不及待地接过汤碗，用勺子舀起一个放到口中，一时间养心殿内嬉笑交谈的内官宫眷们都安静了下来，又纷纷瞧向了皇帝。
　　一口热乎乎的元宵下去，朱怡铮微微眯起了眼，略带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只见他仔细地品嚼着元宵的滋味，半晌后才大口大口地将碗中的其他元宵统统纳入口腹之中。
　　那站在他面前的大宝宦官见皇帝如此饕餮之状，亦是从脸上浮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好，不愧是大宝，传朕谕令，尚膳监总理帅继保伺候入微，赏斗牛一件，白银五十两！”
　　朱怡铮一口气吃完了元宵，抚了抚腰间玉带，对那些提着食盒的宦官们挥了挥手，他们立即会意地将食盒中的元宵分给了周围的内官宫眷，众人也都跪倒在地，连连谢恩。
　　陆文虎在门外听到了一片谢恩声，心中也难免生出几丝嫉妒来，一有赏赐，反正他们这些最苦最累的总是没份。

　　殿门打开，之前进去的宦官们陆续都出来了，皇帝似乎也被伺候着回屋休憩，一时整座养心殿也静了下来。
　　陆文虎依旧如柱子般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瞧着那些阉宦阔步而去。
　　到了半夜，终于轮值的大汉将军们赶到与陆文虎等人交了班。
　　陆文虎跟随着其他人回到了值所，却见那板房之内竟也是热闹非凡，不少负责宿值的卫官正在喝酒赌牌，亦有人便在那人堆中蜷着身体呼呼大睡。
　　陆文虎进去之后，坐也不是，站也是，只觉得这锦衣卫中果然各处都是一团腐败。
　　他本就是新人，也不认识几个同僚，况他自己本是不喜这锦衣卫做派，更不愿主动结交什么，当即便寻了个角落，只取了头顶沉重的凤翅盔，和铠便靠在墙上打起盹来。
　　耳边依旧是骂骂咧咧的赌博声划拳声，陆文虎睡得并不安稳，好在值房都有火盆取暖，总也比外面要温暖许多。
　　就在陆文虎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的嘈杂声忽然全部消失了，而他也被人使劲地推搡了起来。
　　“我知道诸位日夜守卫皇宫必然辛苦，值此元宵佳节，尚膳监备了些元宵给大家暖暖身子，还望不要嫌弃。”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陆文虎浑身一颤，这才揉揉眼睛睁开了眼。
　　一抬头，他便看到了那个之前在养心殿前所见到的魁梧宦官。
　　为首的叶千户见这宫内红人竟亲自送了东西过来，当即跪了下去，一时间之前还在赌博喝酒的大汉将军们都齐齐跪了下来，齐声谢恩。
　　唯独还不知发生的陆文虎尚直挺挺地站着，嘴角还挂了一丝梦口水。
　　“呃……”
　　“你做什么，还不给帅公公跪下！”
　　陆文虎旁边一人见他居然还敢站着，立即使劲拽了拽对方，硬是拉了他跪下来。
　　叶千户亦发现异状，回头狠狠剜了陆文虎一眼，陆文虎这才稍微清醒，知晓这权阉势力庞大，自己断断是惹不起的。
　　“诸位将军请起，快快趁热吃了这元宵吧，不然冷了可就失却滋味了。我还要去别处呢。”
　　“多谢帅公公赏赐！”叶千户这才起身，将对方一路送了出去。
　　陆文虎满脑子浆糊地又跟着站了起来，却见同僚已在分抢那些元宵了。
　　叶千户回了值房，见陆文虎那傻头傻脑的样子，斥道，“这宫中规矩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该跪便跪，当谢便谢，这样方能八面玲珑！”
　　陆文虎诺诺点头，心中却想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要跪那阉人？
　　待千户走了，一名之前与陆文虎同班的大汉将军乘了一碗元宵拿了过来，劝道，“新来的，以后学机灵点。这宫里除了皇帝老爷，最大的便是这群太监了，总之见了他们便跪准是没错的！对了，我叫李明道，你叫什么来着？什么虎？”
　　“陆文虎。”陆文虎知晓对方是好心，当即也不好多做拂逆，只是默默接了汤碗吃了起来。
　　甫一入口，那元宵馅料油滑滋爽的口感便令他双目圆睁，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他不知吃过多少次元宵，却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果然，皇宫大内的东西就是和别处不同，皇帝也太懂得享受了！
　　吃完了一碗元宵，陆文虎这才问道，“李兄，方才那进来的可是西厂的李太监？”
　　李明道可舍不得像陆文虎那般狼吞虎咽，他仍在慢慢品尝着宫廷秘制元宵的美味，听陆文虎这么说，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你别发傻了！西厂督公怎么可能送元宵给我们吃！你得知道咱们整个锦衣卫都是东西两厂最下一级的！这送吃的公公是尚膳监的三号人物帅继保，不过别看他只是尚膳监的三号人物，他的势力可不小！据说皇上最喜欢吃他做的东西了，便连昔日司礼监太监东厂提督轮班月宴也取消了，独吃他做的菜！皇上还称他为大宝，说是永乐有三宝，天顺有大宝，可见器重！再者，这帅公公的大哥乃当今东阁大学士帅承宗，帅东阁你总该知道吧！内阁五老之中最年轻的那一位！哎哟喂，受皇上这般眷爱，又有个哥哥是内阁大臣，日后我看这帅公公迟早高升。所以啊，咱们跪得值！”
　　原来对方不是西厂厂公，竟只是个管烹饪的！看他那粗手粗脚的模样，总觉得吃了他做的东西会拉肚子。
　　陆文虎皱了皱眉，只道这宫中阉人也当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