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50、第 50 章

　　“天哪，真是造孽，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可别乱说。”城门下五丈外围着全是人，大家面目凝重，低声交头接耳。偶尔看到守卫士兵，明晃晃的大刀，便赶紧撇开眼去。

　　明心站在人群外，望着城门上并排吊着的大大小小的尸体，男人，女人，小孩。加起来有几十人。城门下，是一滩滩从尸身上滴下的河水，凝固在泥土上变成死黑。

　　因着明心身上也散发着血水和河水的腥臭气，人群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这是走运没死了的，爬回来送死啊？”有人低声跟同伴说道。

　　明心意识不到自己給人群带来了多大的骚动。她只是很努力地告诉自己，忍住，不能哭，哭了便看不清了。身体好像想躲得远远地，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想离得更近一点。

　　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明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只着被血染的白色内袍，像是被人撕扯下了外衣，内袍衣领敞露着，脖颈和胸膛是被河水过度浸泡的腐白，狰狞的伤口遍布其上，散乱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四肢毫无生气地垂落。

　　“太惨了，宫里上下没放过一个人。始兴王府也被血洗了，听说只饶了王妃一人。但是小孩也全杀了。”身边的人还在交头接耳交换着听来的消息。

　　刘睿，哪个是他？不可能有他，他不会死。明心浑浑噩噩地看着那具尸体，越走越近。“大胆！刁民不可再往前！”守卫的士兵看到明心走出人群，立刻喝止道。

　　殿下，刘劭，早知是如此凄惨收场，你是否已后悔？明心此刻终于止不住心中的悲痛，看着城墙上那具尸身泪如雨下。

　　“不知好歹，元凶伏诛，谁人敢为其哀鸣？！”见明心悲痛的模样，士兵气势汹汹地将她推倒在地，抬手欲砍。

　　“住手！”身后甩来一鞭，一人骑马行至明心面前。士兵看到来人，恭敬行礼，“大人，此刁民为元凶悲痛，小人正要小惩其罪。”

　　“罢了，元凶一党已悉数伏诛，不日新帝登基，莫要再添血腥。”“是。”

　　明心抬头，用手遮住阳光，来人逆光而立，却好不熟悉。锦衣华服，玉带横缠，赵倩仿佛又回到初为驸马时那少年得志的模样。他看着污泥血染的明心，眼中闪过思虑而复杂的神情。

　　明心胡乱抹干脸上的眼泪，踉跄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定定地看向赵倩，二人各怀心思。许久，明心露出讥讽的一笑，混着眼泪和血水涂污的脸颊显得有些惊悚。赵倩有一刹那的错愕，早该料到，有一天她会如此看着我。赵倩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并不相识。

　　最后看了眼城墙上的刘劭，明心凭着记忆，转身决绝地向城外走去。殿下，我帮你，我会做到。明心狠狠地眨眼，眼睛却依然酸涩难当，竟是看不清远处的路。

　　“大人。要不要…”身后的士兵看就这么放走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不禁向赵倩请示。

　　赵倩一抬手止住了下属的疑问，淡淡道，“小小流民一个，不需小题大做。”

　　前废帝刘劭的史官为了向新帝刘骏表忠心，上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在前帝刘义隆的诏书中，一份没有盖印的传位诏。据史官说，废帝刘劭并未销毁这份还不作数的诏书。新帝刘骏，将皇宫掘地三尺，严刑拷打无数宫人，都未找到这份诏书。而现在，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的人，都已经死了。

　　赵倩看着那个慢慢挪动的弱小身躯，今日的苦难，对她来说也许只是开始。强压下内心的不忍，赵倩喃喃道，“明心，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