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48、第 48 章

　　这京城终于还是被同是姓刘的破了。不得不说刘骏和刘诞这兄弟俩，治军有方，万人军队破城后，不叨扰百姓，只是纪律严明的直冲皇宫而去。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听着铁蹄自门前呼啸而过，只不过祈祷着这内乱快快过去，不管是谁做皇帝，只要有饭吃，有活干，于我何干？

　　“他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走？”明心的一只手被刘睿紧紧攥着，半走半跑地跟在刘睿身后，小声地念叨着。

　　一行不到十人，皆步履矫健，着普通兵士服，连刘睿都脱了华服，作此打扮，这次真真是逃难了。

　　“王爷，车驾在南宫门，请行快一点，晚了怕出不去了。”一个面目凝重的汉子低声对刘睿道，似是不耐明心的心不在焉，拖拖拉拉。

　　刘睿看着这个平日刘劭东宫禁卫军的心腹首领，心口一滞，这一去，真真是生死难料。

　　“陛下，为什么不一起走？”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有兄弟二人无言而坚决的对视，明心双眼含泪，不明所以，执着地看着刘劭，殷殷问道。

　　与刘睿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刘劭拉掉明心拽着自己袍子的手，“明心，朕为其生，就愿为其死，落荒而逃，尊严何在？”刘劭伸手拍拍明心的头，“走吧。”
　　旋即背身而立，不发一语。

　　刘睿没有说话，狠狠看了刘劭一眼，拉着明心决然离去。明心边跑边频频回头，看着那傲立在龙椅旁的身影，孤独而明晃晃的背影，渐渐模糊在远处。

　　刘睿凝神，狠狠甩掉心中残留的身影，将明心拉近身旁，“专心一点，不要辜负皇兄最后留给我们的心意。”

　　两人对视，俱在对方眼中看到惶惑和凄凉，一种相依为命的心情油然而生，竟然让二人的心冷静下来，刘睿和明心加快脚步，奔向生路。

　　“二哥！带我一起走！”斜斜里突然冲出个身影，使得众人不由脚步一顿，为首的侍卫反应奇快，抽刀待砍。

　　一声“住手！”由刘睿口而出，索性来得及，侍卫刀向一转，凌厉的刀锋吓得来人跌倒在地，竟是许久不见得海盐公主。

　　面貌憔悴，衣衫不整，看起来在宫里过的不太如意。“王爷，带着一个女眷已是行动不便，再带一个，无疑是同归于尽。”侍卫看出刘睿的心软，倾身在其耳边低语。

　　刘睿神色复杂地看着海盐，又看看身边的明心。“走！”“二哥，你不能如此狠心！我毕竟是你亲妹妹啊！”不及海盐爬起来，一行人已经飞快消失在路尽头，女子憔悴但艳丽的脸庞上出现绝望的恨色。

　　丢下海盐，让刘睿稍微有些心绪不宁，毕竟是仅剩的血肉至亲，只希望，刘骏与他一样想法，或许能留下性命。

　　因时间紧迫，众人决定弃车就马，兵分三路分散注意力，刘睿与明心同乘一骑。

　　疾奔数十里，行至城外南郊数十里出，察觉身后有一小队骑兵追赶，却似乎并不急着擒拿这些人。为首一人风姿卓绝，一马当先，亮出一旗。

　　刘睿回头望去，心知来人不会穷追猛打，而是等着自己体面投降，保存尊严。刘睿并未放缓速度，低下头在明心耳边说道，“此番除了皇兄的布置，我也留有后路，明心，仔细听好。”

　　刘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予明心，“拿着这个东西，去西郊十里驿亭，有人会在那里接应你。”明心握紧手中的东西，没有慌乱，仔细地塞进怀里裹好，抬起眼睛看着刘睿，仿佛知道答案般，问道，“你呢？你也不与我一道了？”

　　刘睿回头看看那面迎风飘扬的大旗，上书“江夏”二字，便知是那骁勇善战的江夏王刘义恭，有此皇叔在此，插翅难逃。

　　刘睿苦笑一声，“是呢，似乎总是失约于你，如有机会，日后一定补偿。”刘睿将明心搂入怀中，感觉少女孱弱却慢慢坚定的身躯，心底一声轻叹，长大了呢，他的小傻子。

　　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刘睿在接近岔路口突地向右奔去，借着林木的遮挡，一个大力将明心扔进草丛，急急勒住缰绳，马儿受惊一个嘶鸣前足挺立。

　　明心顾不得身上剧痛，在乱草灌木中撑起上身，看到马上刘睿含笑望住她，普通兵士服此刻在他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看，倒是增添了少年人的潇洒。明心第一次看到刘睿露出如此不羁潇洒的姿态，一时间连眼泪都舍不得流，生怕再看不清这人。

　　刘睿定定忘了明心一眼，没有犹豫，狠力调转马头，朝反方向狂奔而去。

　　仿佛初生的小马第一次在旷野中奔跑，刘睿一时间忘记身后的追兵，沉浸在速度的狂喜中。回头看江夏王一部人紧紧跟在身后，越来越近，刘睿又跑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众位壮士，今日恐怕要连累各位了。”刘睿看看身边所剩无几的几位东宫侍从，说出歉意的话，但语气却是潇洒坦荡。“如今束手就擒，也许能留得性命。”

　　为首一名将领，看看身后逼近的敌人，问刘睿，“我等奋力一搏，或可挡得一刻，王爷可趁此逃出生天。”未待刘睿回答，该人又道，“或许不逃，我等也会顽抗到死。兄弟们，上！”

　　最后一句豪气冲天，惊得林中飞出几只惊鸟，刘睿看着反向扑入敌人中的青年们，心想不愧是皇兄培养出来的亲信，誓死效忠，不侍二主。

　　感到身下马匹被鲜血刺激，在原地激动踱步，刘睿取下汗巾，温柔围住马的双眼，“好马儿，不急上路。”轻轻抚摸马鬃待他平静下来，便骑向路旁青草处。

　　刘睿看向田埂远处，原来一天刚刚开始，通红的太阳只爬出半个身，不知道明心够不够聪明，能不能躲过追兵。“好马儿，你闻闻鼻下，多么新鲜的青草，还未沾染鲜血的污秽，我若是你，便趁现在多吃几口。”刘睿自言自语道，一边望着远处微微出神。

　　待得身后的厮杀声安静下来，他回过身，看着当先的江夏王，该叫一声皇叔的。
　　刘睿下马，做足礼仪。

　　江夏王刘义恭虽是刘睿皇叔，多年征战沙场，却异常年轻健美。如今押注的刘骏获胜，神情间更是有一丝难掩的倨傲和快意。本以为这个常年养尊处优的侄子如今会狼狈不堪，见刘睿除了打扮有失体统，神情倒是淡定，刘义恭心中赞许，也不禁惋惜。

　　“三弟如今何在？”刘睿闲闲问道。刘义恭虚手抱拳，向着皇宫的方向道，“缉元凶，匡大统，皇上如今应已入宫。”

　　“以皇叔的睿智，为何辅佐这等顽劣子？睿仿佛看到，我大宋离亡国不远。”刘睿眼神清明，不见惋惜。

　　刘义恭听来微微一笑，“本王当年也甚得父王欢心，为何如今却是江夏王？”刘义恭天生俊美，自幼便得其父刘裕欢心，而皇位却传与刘义隆，而刘义隆又因身疾多年大权旁落刘义康，刘义康当了那么多年的摄政王，最后还是被刘义隆诛杀。
　　这么看来，不得不说刘裕对这刘义恭的安排，还是相当慈爱的。

　　刘睿听得刘义恭这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置可否，索性玩笑道，“如今侄儿若弃暗投明，不知能否在新朝谋得一官半职？”

　　刘义恭皱眉，“这本王可做不了主，你可与我回宫面禀圣上，待其定夺。”

　　刘睿不过是想拖延多一些时刻，让明心跑远一点，这才生拉硬扯出这段废话。见刘义恭皱眉，张开的嘴便累了，没了玩笑的心情，强撑的那一点傲气散了。

　　刘骏会让他活着回去么？刘睿只是看着刘义恭，没有表态。刘义恭看着刘睿，眼底渐渐升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