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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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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宫里,哲哲早已将一切打点好了,吴克善也先行到了。皇太极自是去关雎宫接了海兰珠同来,倒是布木布泰姗姗来迟。
大家都入了席,哲哲着了采莲去传菜。
“今日只是简单的家宴,大家随意些便好。”皇太极举杯朝向吴克善,“且将国事放一边,我且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论国事臣是皇上的臣子,论家事臣是皇后的侄儿,实不敢受。”吴克善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坐吧。”哲哲笑道,解了他的围,“上回大妃过来,我们都很是高兴,不知她回到科尔沁,一切可安好?”
“临行前,臣去见了大妃,她一切都好,还吩咐臣尽心为皇上出力,不必记挂科尔沁。”吴克善面色稍松,又问及海兰珠与布木布泰,“两位妹妹看着都清减了不少。”
他知道海兰珠是因皇太子而伤,可关于布木布泰的内情他知之甚少,此刻也绝非刻意提及,不过是无意间随口说起罢了,毕竟寨桑离世,他长兄如父的责任更重了。
哲哲见皇太极听了他的话,脸色微僵,忙接过话茬:“吃菜、吃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吴克善见状,也咂摸出了些异样,赶忙就着梯子下了,可没吃两口饭,他又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雷:“听闻九阿哥长得极好,不知何时能让臣见见?”
一语既出,几个人齐齐停著看向他。一顿饭吃得哲哲冷汗直冒,她抢在布木布泰前道:“如今福临由本宫带着呢,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你来之前他刚刚睡着,就让嬷嬷抱去阿哥所了。早知你想看,本宫便留他在这儿了。”
吴克善听哲哲这么说,自然也闻出了些端倪,不敢再多言。
一顿饭就在这么不尴不尬的诡异气氛中,吃完了。
饭毕,大家还围桌坐着,布木布泰起身道:“皇上,皇后,臣妾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
皇太极不置可否,哲哲想着强留她在这也是自讨不痛快,便开口道:“吴克善难得来一回,你也不多坐坐?不过你若真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多谢皇后!”布木布泰又朝吴克善说,“哥哥,我就不陪您多坐了。您想瞧福临直接找皇后就好,反正找我也见不着谁。”
她说完,没等吴克善答话,就转身离去了。
皇太极压抑着不悦,却还是忍不住轻哼了声:“她这是甩脸子给朕看吗?”
哲哲与海兰珠离得近,自然都听到了他的话。两人只装作没听着,海兰珠冲哲哲道:“皇后,今日借您的地方与哥哥一聚,真是难得。”
“都是科尔沁娘家的人,本宫乐意出这份力。”哲哲适时接过话题,笑着向吴克善道,“这几日若没事,都可以来坐坐,或者去关雎宫也行,当自己家便好。”
“是啊,哥哥。”海兰珠也连声道。
吴克善哪里还敢淌进这趟莫名的浑水,虽然他担心两个妹妹,但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此刻还是明哲保身为上:“此番前来原是应皇上振臂一呼,只怕儿女情长都要抛诸脑后了。”
皇太极倒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言重了。即便上了战场,杀敌固然重要,但也要顾念自己的安全,你们是朕的帮手,更是朕的亲人啊!”
他的话发自肺腑,爱惜将才是他看得比战争胜负更重要的事情,更何况失去岳托已让他尝够了痛失爱将的遗恨。
吴克善俯首称是:“多谢皇上关心。我科尔沁部多年来承蒙皇上看重,无以为报,此番出征臣定当竭力奋战,助皇上一臂之力。”
“你如此知恩图报,朕定当不负科尔沁。”皇太极允诺。
吴克善此刻只希望他能好好顾全自己的两个妹妹。
眼见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哲哲打岔道:“皇上,在臣妾这儿就少论国事吧。”
于是,她又向吴克善问了些科尔沁族人的近况,见夜色渐浓,才朝皇太极道:“近来皇上忙于政事,今日难得闲下来,何不早些休息?”
吴克善闻言,识趣地站起身,告了退:“那臣就不打扰皇上休息,先告退了。”
海兰珠目送他离去,也略感疲惫,没想到与曾经最亲近的哥哥在一起,也多了这么多应付与隔阂,是哪里变了?
她不免更加意兴阑珊:“皇上、皇后,臣妾也先行告退了。”
“等等!”
皇太极叫停她的脚步,转头与哲哲交代了几句,便跟着海兰珠一同出了清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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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微微起了些雾,少了月光,宫墙的阻隔令百步的路途也变得漆黑无常。
皇太极令退了下人,自己掌了灯迎上海兰珠。一手提着灯,一手紧紧地攥住她。
“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先声夺人,开口的问句却是要让她先袒露心声。
海兰珠摇摇头,又是一声惯常的叹息。
“总叹气,容易老的。”
“臣妾是该担心色衰而爱弛吗?”她有些黯然地反问道。
“傻话!”皇太极瞪了她一眼,又柔声道,“只是不想你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海兰珠知道他想接着聊下午的话题,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心下戚戚,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那,臣妾可否求一道恩典?”
她难得开口求些什么,可此时皇太极生怕她求的是孩子,不想贸然地应了却实现不了,故而顿了一顿,才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应你。”
“放心,臣妾定不会求皇上为我上天摘星下井捞月,也不会幻想寻遍天下名医来求一子。”她故作轻松地,打消了他的顾虑,却也听得他好不心酸。
“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他停下脚步,眼神灼灼的,认真地问她,“无论什么我都应你。”
“皇上开了金口,可是一言九鼎啊。”海兰珠先封了他的退路,才接着求道,“臣妾是想帮妹妹讨个恩典。庄妃生下福临没几日,便母子相离,连面都没见上几次,所以臣妾想——能不能将福临给妹妹带着?”
皇太极没有料到她要求的竟是这桩事:“这……她不顾念你,你又何必顾惜她?”
“和庄妃到了今天这一步,臣妾身为她的姐姐,难道一点责任也无吗?当日,妹妹与我表白钟情于皇上,而那时皇上……”她看了皇太极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接着说下去,“我却任由着一切发生了。妹妹说得没错,我虽不是有心欺瞒,结局却都是一样。她怨我恼我怪我恨我,我都无从辩白。至于小八的死,我相信她并不知内情,即便她有错,是我辜负她在先,还有——还有月儿,所以我没有权利去追究她的不是。我只是不想她越陷越深,而福临或许是救她的一剂良药。”
“可是……”皇太极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实在不放心将福临交到这样的额娘手中,“也罢。我答应你,以后每隔十日,便让嬷嬷带福临去永福宫。”
海兰珠还欲争取,皇太极没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这是我现下能答应你的最大限度了。福临由哲哲带着,朕也放心,将来他若能成器,于庄妃也只会有好处。”
还没开口就被他堵了回来,海兰珠也没奈何,不过只要有见面的机会,终归是聊胜于无吧。
“你就没有什么要为自己求的?”皇太极忽然堵住她又要叹气的嘴,缠绵一吻,尽兴之后笑道,“机会难得。”
“没有……”
海兰珠快步朝关雎宫走去,月色掩盖了她泛红的面庞。
皇太极不依不挠地追上来,单手揽她入怀,双唇逡巡在她耳畔,又是一句魔音入脑:“朕命令你说。”
她被禁在他的怀里,亲昵而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夜之下,迷雾渐渐散去,树下对影成双,伫立良久,海兰珠才喃喃开口:“臣妾无所愿,但求长伴君左右。”
她的愿望竟如此简单而真切——皇太极多么想用尽全部的心力呵护怀里的人儿。若此生未曾承负大业,他惟愿能与她放歌云起,执手天涯,忍顾家国,只作鸳鸯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