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凡尘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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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落内室之中，青色桌案，青色床榻，连那雕花内室房门处的轻纱都是淡青色，上官羽提裙步入其中，望着一室的青色略略闪神，余光瞟见身后女子青衫衣角，沉眸略一思索，似是有什么极快的划过脑际。
噙笑状似无意，轻语道：“谷主似乎对青色*情有独钟？”
“只因先师独爱青衫。”身后冷艳女子接口道，她稍一愣神，似是没有料到篱落竟会如此爽快承认，不由反身望向那一袭青衫磊落女子，心生敬意。
“谷主虽为女子，到有几分男子气概。”款下银貂披风，随手搭在青竹屏风之上，自行寻了软榻，坐了下来。
“先师于我，亦师亦友，我仰慕于他有何不妥？”冷艳女子樱唇轻启，探手自怀中取出白丝绢帕，细细擦拭着那柄青色长剑。
身着鹅黄褶裙女子心里太息一声，凝眸望向青衫女子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份艳羡之色，他于他亦师亦友，她亦觉得仰慕于他并无不妥，这份坦然，是她所不及的。
思及苏墨漓腰腹之上长约一寸的剑伤，那份目光之中便多了一份感激，当日若不是她有心长剑偏了半分，饶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无力了。
“上官姑娘？”将长剑悬于墙壁之上，回首望见软榻之上女子愣神，便拧眉出声相唤。
“恩？”上官羽回神，轻哼。
“这羊脂白玉你是从何得来？”篱落款去外袍，端坐于桌案之侧，凛冽目光锁于榻上女子。
“谷主只需回答这白玉是否是你所持之物？”绕过青衣女子所问，上官羽反问道。
“是。”沉眸略一思索，答道，“你可是见过先师？”
“你是指苏墨漓？”语气稍顿，“天下皆知，‘清谷’门规，弑师取而代之，如今你贵为谷主，昔日所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清谷’作为，向来不用向天下人交代，上官姑娘，对我，你勿须激将之法。”篱落嘴角勾起，杏眸半眯。
“呵呵，谷主说笑了。”上官羽噙着淡笑，缓缓启唇道，“既如此，谷主是否可以放我出谷，届时，这白玉从何而来，持此物之人又前往何处，羽儿自会告知于你，如何？”
见其不语，榻上女子继续道：“说不定此时那持此物之人已深陷囹圄……”
“你！”冷艳女子厉声道，“你威胁我。”
“谷主于我虽有救命之恩，却也有幽禁之意，我不过是担心朋友安危，谷主何不成人之美？此情我自当铭记于心。”女子起身，行至桌案之前，凝眸望向那双杏眸，视线相胶，篱落偏首道，“望上官姑娘说到做到，明日我会遣人送你出谷。”
“如此，多谢谷主。”说罢，自青竹屏风之上取下银貂披风提裙步出内室。
“上官姑娘。”裙角消失在门前的一瞬，篱落出声唤她。
鹅黄裙衫女子返回，“谷主还有何事？”
“能否告知我，他，他现下如何？”提及苏墨漓，冷艳面容有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连着声线也微微下沉。
立于门前女子抿着唇角，略抬眼睑，片刻，方道：“旧伤已无碍，只是，体内胎毒余毒未清。”
篱落垂眸，温语道：“多谢。”
上官羽颔首，深望一眼案前青衫女子，转身离开。
香径残枝，银丝灵动，她踏在积雪之上慢慢踱着步子，弯身捡起小径之上的残枝，捻于指尖，细细把玩，环视这雪海之中的清谷美景，这里，就是他生长之地，倘若，倘若当年父亲未被逐出清谷，那，他与她是否就会早些相识？
寒风起，海棠残枝之上的积雪随风飘散，落了她一身的素白，仰眸，望向那一枝的残雪，海棠林中情思萌动，一晃竟是多年。
“上官姑娘，回去吧。”不知何时，头顶之上多了一把油纸伞，兰芝来到她身后，回神，道谢。
“多谢。”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兰芝圆润的小脸上平淡无波，看不出一丝涟漪。
“回去吧。”淡淡扫过那圆润脸庞，再未多言，提裙返回‘梅苑’。
‘梅苑’阁楼之上，阑窗紧闭，走到窗前，轻轻一推，立时华美景象出现在面前。
“上官姑娘，谷主说你吹不得风。”兰芝小声提醒道，遂上前将阑窗紧闭。
蛾眉微蹙，蜜唇抿着，半晌方道：“兰芝，你到这清谷多久了？”
“奴婢自小便在谷中。”小丫头低眉敛目，轻声回答。
“哦？那可否为我说说你们前任谷主之事？”案上暖炉炭火正旺，拿过一旁铁钳，拨弄着炉中火炭，似是不经意发问。
久不闻身后出声，女子后首，刚巧与她目光相触，兰芝慌忙避开。
“兰芝？有何作难之处？我们只当闲话家常便好。”放松面容，含笑出声。
“姑娘还是莫要为难兰芝。”
“那便算了，我听闻江湖之上相传清谷前任谷主邪肆霸道，行事乖张，滥杀无辜……”
“胡说！我们谷主才不会滥杀无辜！”兰芝毕竟年纪偏小，纵是武功修为再精进，到底是单纯了点，偏听佞言就忍不住出言反击。
上官羽背身而立，唇角上扬，含笑道：“哦？不是滥杀无辜又是怎样？江湖坊间皆是如此传闻。”
“我们……”兰芝话未说完，便被一管冷冽声音打断“兰芝！”
兰芝自知失言，垂手立于一旁，篱落掀袍步入，面向立于一旁的兰芝说道：“自行领罪吧。”
“谷主，此次是我鲁莽，与兰芝无关，能否念在她不知情的面上饶她一次。”本想自兰芝口中得知更多关于他的过往，岂料会被篱落听了去，遂，当即，出言替兰芝求情。
“谷内之事向来不为外人道。”
“谷主……”上官羽启唇欲说
“兰芝自知违反门规，理应受罚，姑娘不必为我求情。”兰芝浅作一福，退出内室，轻掩房门。
黛眉微蹙，望向来人，疑惑出声：“难道这清谷之人皆是如此固执？”苏墨漓，篱落皆是，就连小小的兰芝亦是如此。
“门规如此！”
女子摇首，放好铁钳，“不知谷主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晓雾凝露，寒夜难眠，陪我小酌一杯吧。”言毕，竟自身后探手取出一壶清酒，取下封存，立时内室之中酒香四溢。
“酒质甘冽，入鼻清香，这香气？”执起珀色酒杯置于唇边，不禁出声相询。
“海棠香气。”篱落垂目出声，自行斟一杯清酒，轻呷一口，置于唇齿之间，细细回味。
一时之间，室内沉寂，只闻两人呼吸之声，敲门声响，白衫女子推门步入，将手中托盘轻置于桌案之上，几碟清淡小菜，雅致而别出心裁。
上官羽抬眸道谢，望清来人，倏忽一愣，正是白日里所见白衫女子，浅草，以她武功造诣，应不是一般奴仆这般简单。
窗外寒雪飘散，隐隐有渐盛之势，内室火炉熔熔，一派暖意。
案前青衫女子手持珀色杯盏，双眼已见迷离之色，上官羽以手遮住杯盏，劝慰道：“谷主，你醉了……”
“醉？醉了好，醉了就不必思虑那些旧事。”拨开素手，一杯清酒尽数灌于口中。
“苏篱落，苏篱落……”伏于案上女子低语，“我曾经以为只要在他身边，便可以追随他一生一世，哪怕只是师徒，只是师徒。
”
白衫女子侧耳倾听，并未打断。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若不是师父将我救起，此时的我或许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曾经，我无比庆幸被师父收做徒儿，他那样孤绝冷清之人，除却指点我的医术与剑法，从不曾流露任何情绪，即便是那样，我也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撇下酒杯，举起酒坛，海棠香气和着甘冽悉数落于女子樱唇之中。
“如果没有她，没有那个人，或许我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认为这个世上与他最亲近之人是我，是我篱落，然，那场政变，毁的不只是我的幸福，耗损的还有他的性命与牵挂，初遇那个人，望向他眸中的怜悯之色，我便知道，从此，师父不再是我一人的。”
语气稍顿，青衫女子鬓间碎发粘于脸颊，上官羽探手替她拨开两颊碎发，不料，却被她挥手打断，那双杏眸之中波光潋滟，朦胧迷离，媚眼如丝，然，在望向她时却多了一丝凛冽之气。
“你，都是你！你的柔弱，你的无助生生剥离了他对我的关爱，他为你耗尽心脉，与你琴箫相合，只因你喜爱海棠，他便寻边天下海棠，为你修的‘海棠阁’，可你，你终究是负了他的情谊，走上那步撵，回到你的朝堂！”
言毕，一行清泪划过冷艳面庞，她喃喃低语：“我只能见他日夜遭受胎毒折磨，还要分心留意你的近况，你可知你走后他的诊金是什么？是你的消息，你的消息！”
望着酒坛之上的海棠印记，她倏忽一笑：“不管病患病情如何，只要有你的消息，他便医治。”
忽而，她抬起右手，“他将我冠以他的姓氏，要我弑师，要我做清谷谷主……要我倾尽性命护你周全。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月落碧华’穿过他的身体，他静卧于竹筏之上，随水流而去，离我而去，我只望他有一日能够醒来，忘却前尘旧事，做他自己，莫要背负那些，你，就由我来替他守护吧。”
言毕，室内陷于一片沉寂，白衫女子望向火光渐盛的暖炉，心底一片沁骨凉意，原是如此，或许这些才是他离开鸡儿巷的真正原因吧。
偏首，青衫女子已伏于桌案之上睡熟，平日里冷艳面容缓和下来，一片娴静之色。
太息一声，唤来浅草，将她扶至床榻之上。
阑窗之外，素雪梅蕊玉无香，奈何君不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凡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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