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三十》梵天Suzy

2、第 2 章

　　“晚上跟我一起睡？”
　　“好呀！不过你不怕是我色狼？”
　　“欢迎色狼女！”
　　两个女人相视大笑。幸好这是套房，而且墙壁是真正的砖头，隔壁听不到——她的……情人是搞房地产的暴发户，起码她有点明白了砖墙和龙骨隔墙之间的区别。
　　“怎么，你还没跟那个人拜拜啊！”
　　她瞪我，我也回瞪。“我去打了查询电话。他没结婚。”
　　“哦。”
　　“我……还欠他很多很多钱。”
　　“你？买什么了？”
　　“房子。他给我成本价。”
　　“……听说房产的利润率是百分之一百。”
　　“那是毛利。玩的都是别人的钱，利息费用可不低。”
　　“你能弄到他们的成本清单就发了。”
　　“不，是死了，被撞死、烧死、砍死……反正不得好死。”
　　我沉默，她也沉默。过了会才道：“去做美容吗？”
　　“你请客？”
　　“我请客。”她给我个白眼，“我又不是他包养的情妇，我花自己挣的钱。连宾馆的钱也是公司报销的。”
　　她奉公出差，顺便叫我出来。不过我个人对她的感情选择抱有异议。

　　“……下次我给你做面膜。”我躺着对隔壁床的她说。这地方又贵又糟糕，完全是上当。
　　“抱歉，我也没来过。”
　　“哈，没关系，我买了白兰地。”
　　“别啊，四十几度，太烈了。我明天还要开会呢！”
　　“就一小瓶，三十三度的那种。不好喝就扔。”
　　“我就知道！你常干这种事！一瓶多少钱？”
　　“比美容费便宜。”
　　“哦。”
　　她唤来小姐，省了按摩，直接跳到清洁——钱还是照付。
　　“认识他以后我就没再抽烟，酒也很少碰。”
　　“看得出来。”因为我们每人只喝了一小高脚杯，然后把大部分的酒液倒进抽水马桶中。头脑还是清醒的。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而我嫉妒得老是戳她。“不过我不喜欢他。”
　　“哈哈，没有人喜欢。我也是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我想他跟我在一起也挺累的。”
　　“他还有别的人吗？”
　　“有啊，我不可能穿着露背装跟他上俱乐部，连吃饭的地方也不一定。除了你，我的其他朋友都不知道他。”
　　我的荣幸，也是倒霉。“小心他得病。”
　　“不会，我都叫他戴套。还是欧洲带回来的套子。”
　　很得意哦？“因为国内的尺寸太大还是太小？”
　　她一记绣腿。“去死！”
　　闹了会，有点犯悃，因为快半夜了。 “不过那次打电话的时候，我觉得那人挺有礼貌。”
　　“我知道，你这家伙对礼貌教养很执着。”
　　“这不是执着，是基本的表面文章。如果连简单的表面文章都做不了，其他的也不用看了。”
　　“哎，他也挺会做表面文章的呀。可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喜欢是个主观感受。”
　　“你有偏见！”
　　“是呀。我对任何收入比我高两倍以上的人都看不顺眼。”
　　“我呢？”
　　“你还差了一点，所以我不嫉恨你。”
　　“哈哈哈……”她笑趴在床上。“听说你辞职了？”
　　“是。”
　　“去哪里？”
　　“上学，念书。”
　　她当我是怪物，“你还要念书？你要当恐龙女博士？”
　　我做出个恶心的妖艳模样，“我像恐龙吗？”
　　“嗯，除了这里。”
　　她贼手伸出来吃我豆腐，我一巴掌拍掉。“去！要色去色你家做房地产的去。”
　　……
　　凌晨、必须睡觉的时候，这位中等美女突然开口：“别念什么书了。去买套房子，找个好老公。不要像我这样不伦不类。”
　　我没接腔。因为这三样东西都是不现实的。
　　“听到没有？！”她踢我。但隔着空调被，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公司订的宾馆，其他设施都很差，但双人床居然是可爱的King Size，非常适合我们这两个睡相都不怎么样的人。
　　“那如果我建议你现在就把房子卖了去留学，在国外找个老公或者回国到北京去工作、结婚，你会做吗？”这些都是她当年告诉的梦想--她梦想先去世界各国游学看看世面谈几个恋爱，然后下半辈子就呆在金碧辉煌的故宫整天跟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打交道……不过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许有十好几年了吧？总之我们在假装着自己还是过去的那对真诚热情的朋友。
　　“……呵呵，”她埋在被子底下闷笑，“不会。除非我疯了。”
　　“那你就不要劝我了。我跟你一样，一条道跑到黑，撞了墙也不肯认错。”对呀！我不会放弃找了一堆关系才定下的博士导师，而且宁愿把钱送给学校，也不高兴浪费在婚礼和可能为她人作嫁衣裳的新房装修上。“只有知识和文凭证书，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哦，对了，你考的那个CPA注册会计师有用吗？有效期几年？”
　　“不知道，没用上。一直有效的。”
　　“你念书真行。”
　　“我考试不行。考了四年才都考出来。”
　　“呵呵，也是避开周围人催你结婚的理由。”
　　“理由之一。”
　　“哦？其他呢？”
　　“我要当恐龙女博士，一般的蠢蛋都吓跑了。”
　　“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她探出头来透气，竟是笑得额头冒汗。“我的那位是我在念MBA的时候认识的。他功课全班第一，基本上每门课都是，让我郁闷得不得了，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我不想听。”
　　“一定要你听！”她像个耍无赖的十三岁小女生般爬到我身上，“他那方面不错哦！”
　　“你太重了！得去减肥！”
　　“你居然说我胖！你才要减减呢！”
　　“……”
　　我们一直闹到快天亮，模模糊糊睡了三个小时后被客房服务叫醒。
　　“天啊！黑眼圈！都是你要聊天！”我对着镜子惊呼，这两个圈圈也太可怕了些。“我只带了粉底，这怎么出门啊！”
　　“我有自然色眼影，这个遮掩的效果很好。”她纯熟地拿出双头眼影刷。果然有效！
　　“你这什么牌子的？”
　　“不知道。路边的小店随便买的。便宜也有好货的，是不是？！”
　　我狠瞪她。这女人怎么运气这样好。
　　“我也想买房子，但没钱。你能不能借我？”纯粹随口说说。
　　“哦，等你当上大学教师或者会计师什么的，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的时候再说。不然我怕你被贷款压跨。”
　　“你不担心以后失业或者被某人甩了，贷款还不起？”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卖掉去租小破房子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开始上全套的美丽工程，我去整理包、准备走人。
　　一起走出宾馆大门时，我想，我像个除了学位本本以外一无所有的丑小鸭……看来我必须去念那个讨厌的书，然后继续回到什么也没有的怪圈。
　　因为没有退路了。
　　于是两个月后，没打多少个招呼，我去另一个城市，泡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租房子打夜工，当个工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