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现代］情系银都》youyoupooh

38、第三十八章

　　“苏尼先生，请等一下，我能否提个建议？”等其他部门经理全部陆续走出行政会议室，展昭从座位上站起身，对就要离开的总经理苏尼说道。

　　“当然，请讲。”苏尼回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展昭。

　　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尼其实已经注意到展昭近几天异常的沉默寡言，例会上如此，刚才的会上更是如此，除了说了两句Yes，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苏尼开始怀疑，展昭会对自己强加给他的额外工作提出异议。

　　在来年商业计划中，市场营销计划是第一重头戏，在报告中占了一半还要多的篇幅，这自然是由展昭来完成，虽然他仅仅上任不到两周时间。人力资源部分，苏尼也理所当然地分派在展昭头上，培训部经理空缺，培训计划本来就是前培训经理展昭制定的，不懂英文的人事部经理不可能代替行文。刚才会上，当苏尼将这个决定通知展昭的时候，展昭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至于他心中是否不满，苏尼也不确定。

　　“Business Plan（商业计划书）中我负责的那些部分，包括人力资源，我保证在10天之内提交给您进行初审，我觉得您没有必要每天围绕这个话题召集会议。”

　　“哦？为什么？”展昭的话打消了苏尼心中的疑虑，他暗松一口气，只要展昭没有拒绝的意思，其他的都好商量。他示意展昭坐下说话。

　　“对于新版计划书，总部已经给出了详细的指导，部门经理有任何问题，可以单独跟您探讨，这样每天汇总、跟踪进展，我觉得......效率不高。”展昭斟酌着措辞，把就要出口的“浪费时间”临时改成了相对委婉的“效率不高”。

　　“我不这样认为。”苏尼断然道，“可能你无法想象这次评估对于我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这是我在中国市场的第一次重头戏。我必须随时知道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计划书能否按时完成，是否做到完美，我们的现场讲演能否让总部满意。”

　　“部门经理的责任，就是在您给的时间期限内完成规定的工作，如果这还要老板每天督促，那就是不称职。您同意吗？”

　　苏尼被展昭问得无话可说，展昭继续道：“而且，跟纸上谈兵相比，我更想做些实际工作，把计划变成现实。但苏尼先生，恕我直言，我现在忙于应付各种会议和paper work，几乎连拜访客户、给销售员工进行培训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再完美的计划书，也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黯然失色。”

　　展昭知道这番话必定会令苏尼不快，但这个所谓苏尼眼里重中之重的商业计划书占了他太多的时间。每天一小会，隔天一大会，关键是，这些会对于自己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帮助。苏尼的目的是给大家施压，唯恐大家不重视，而这些都是展昭所不需要的。展昭忍耐了很久，今天已经忍无可忍了。

　　苏尼的脸色果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和蔼，他渐渐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着展昭，展昭坚定、坦然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

　　对于苏尼态度的变化，展昭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既然开了头，就索性不吐不快。他从自己手中的一摞报表中抽出一张，坦然地放在苏尼面前，这是当天的晨报。

　　“您看过这张报表，我们的业绩之所以超出预算这么多，其实都是十月份之前积累下来的，单看十一月和十二月的前几天，我们是落后于预算的。”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苏尼瞥了一眼报表，皱起了眉头。

　　“好的。毋容置疑，明年开年一直到二月底，我们肯定会更惨淡，三月、四月平季是我们迎头赶上的机会。但目前看那时的预定和大客户签约的情况，前景非常不乐观。时间紧迫，如果现在还是只做计划不做工作，到时候着急就为时太晚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8小时之内，我不想在计划书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也不想参加这些意义不大的会议，我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苏尼如鲠在喉，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溜须拍马者见怪不怪，被手下这样挑战，恐怕还是第一次。

　　苏尼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宽大的身体后倾靠在了椅背上，他闭上眼睛做片刻思索状，重新睁开眼睛，脸上毫无表情地淡然道：“好吧，只要你准时完成报告，我同意你的要求。”

　　直到展昭走出了会议室，苏尼还在座椅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若有所思。

　　有点儿意思！这个展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奇？苏尼在想，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人将是自己在银都的左膀右臂呢，还是自己职场升迁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这边，达到了目的的展昭也未见有多开心。

　　苏尼的话让他有些失望。白玉堂曾说过，苏尼和他俩不是一路人，那时展昭认为，白玉堂看苏尼未免过于尖刻，但现在，他真的佩服白玉堂看人的眼光。

　　如此的兴师动众，原来和酒店的业绩相比，苏尼果然更加看重这次评估对他个人的影响。对于追名逐利之人，展昭身在职场多年早已见怪不怪，但如果上至你的老板下至你的主管，恰好都没有这种人，你是何其幸运？展昭暗叹，自己有过这样的幸运，不知今后会不会再有。

　　这小小的不快并没有影响展昭的心情，但偏偏有人就是不想放过他。事出偶然，当天展昭在人事部，巧不巧就看到了他曾经的爱将赵虎的辞职报告。

　　从人事部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可是展昭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招聘销售主任的事倒是谈得很顺利，反而赵虎的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胃里也连带着闷闷的，堵得难受。

　　人事经理不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为赵虎的离开惋惜不已，她告诉展昭，他那个老部下是跟上司辛格起了冲突而愤然请辞的。其实展昭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让脾性火爆的虎子老老实实接受过失单，那是不容易，但怎么会闹到辞职这个地步？酒店面临如此危机，难道还要承受人才流失这样的双重打击吗？

　　展昭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反复权衡着是否该找赵虎聊聊，事到如今，自己有一半的责任，怎样能够挽回呢？自己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出面呢？

　　犹豫之间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下肩膀，愕然转头，原来是丁月华。于是，根本没有一点心情吃午餐的展昭，就被他的知心大姐连哄带拉地押到了员工餐厅。

　　正值午餐高峰时间，穿着各色各样工服的员工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展昭和丁月华混杂在人群中排队取了工作餐，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自从展昭调去市场部，他和丁月华除了每天早晨开例会时能打个照面，这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可是展昭一直微蹙的眉头多少让丁月华觉得扫兴。

　　“喂，展昭，跟我吃顿饭就让你那么不愉快？还是不喜欢这儿的饭菜？”

　　一直沉默不语的展昭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只抱着杯子灌开水。他冲丁月华勉强一笑，“哪有？员工餐厅的饭菜比咖啡厅的好太多了。只是我没什么胃口。”

　　丁月华望着坐在对面的展昭，好像这阵子更憔悴了些，“你脸色不好，市场部不好干吧？咱们一起那会儿再忙也没见你这么郁闷过啊？”

　　丁月华的眼里是满满的关切，这让展昭感动，“市场部我还应付得来，只是......”只是赵虎的事让展昭心情沉重，他又不知该如何跟丁月华解释，毕竟涉及到丁的现任上司，背后说三道四绝不是展昭的风格，“算了，姐咱们不提工作的事好吗？”

　　丁月华轻叹着，“唉，就是你这样子怪让人心疼的，要是白......”展昭抬起头，脸上复杂的表情让丁月华不禁住了口，“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丁月华看了眼展昭盘子里的两个素菜，没话找话地说：“我说你属兔子的？不拿荤菜？”又想了想，“噢对了，我都差点儿忘了，你是无胆英雄。”

　　无胆英雄？展昭被丁月华的话逗乐了。

　　丁月华见展昭开心了一些，便继续八卦：“哎兄弟，你都没胆了，没胆汁了，好像没法消化油腻的东西，像肉啊油炸的啊都不能吃了吧？是不是好多忌口啊？幸亏你本来就吃得清淡，要是换了我这肉食动物，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得了。”说着还特形象地巴拉着自己盘子里的两只炸鸡腿。

　　展昭放下手里的水杯，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跟丁月华解释，“姐，我打赌你上学时没学好生理卫生。胆汁是肝脏分泌的，胆的作用是储存胆汁。我没有了胆但是肝还在，只不过不像你们胆汁储备充足，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我不能吃太油腻的，消化不了。”

　　“原来这样啊，长学问了。”丁月华恍然大悟地点头。

　　展昭果然被神经大条的丁月华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于是两人轻松开动。

　　“月华姐，老大......”

　　刚吃了没两口的展昭和丁月华同时抬头，只见赵虎端着餐盘，踌躇着走过来。

　　“虎子啊，快坐。”丁月华热情地招呼着赵虎。

　　展昭胃里一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默默拉开了自己左边的餐椅，点头示意赵虎在自己身旁坐下。

　　赵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放下餐盘，落座，眼睛始终回避着展昭意味深长的目光，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老大，我，我辞职了！”

　　“虎子，你抽什么风呢？”心直口快的丁月华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已经知道了。”展昭完全不理会丁月华的惊异，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将餐盘往边上一推，平静地说：“是因为那件事？”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是，他欺人太甚，我当时没搂住就跟他吵了起来......”赵虎气鼓鼓地说，声音却又转而低落下去，像有满肚子的委屈，“可是......”

　　“可是，过后你后悔了！”展昭压下内心的苦涩，接下了赵虎难以出口的后半句。

　　一头雾水的丁月华急得百爪挠心，“你们说什么呢？我说虎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跟大家商量啊，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舍得说走就走？！”

　　“唉，别说了姐，这都怪我。”赵虎狠狠拍了拍前额，用手狠命地拽黑又粗的短发。

　　几秒的沉默，赵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继续开口道：“展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悔吗？我说出辞职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他那眼神，那就像是在说，我早想你滚蛋了。TMD小人得志！”

　　“为什么不先跟王朝商量？”展昭问。

　　“他那天休假。”

　　“他是计划好了的。”展昭揉了揉额角，像是在自言自语，“虎子，这事儿怪我。”

　　“哥，你别这么说，就算没那档子事儿，他要想找我茬，那我也跑不了的。”

　　“辛格这人太卑鄙了！”丁月华愤愤不平。

　　展昭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丁月华，这种场合指名道姓骂上司，被员工听到会是什么影响。

　　“虎子，抛开他的因素，你更舍不得银都吧？”

　　“您说呢展哥？要不是舍不得银都，还有咱们这帮子弟兄，我早就不忍了。”

　　展昭了然地点点头，双臂环住胸前，低头陷入了沉思。

　　当他重新抬起头，坚定的目光投在赵虎的脸上，“虎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

　　“你愿意降职跟着我干吗？”

　　“什么？啊？真的可以吗展哥？”赵虎一扫脸上的阴霾，眼里放光。

　　“回答我。”

　　“当然！”赵虎转瞬间眼里黯淡了一下，“可是我行吗？”

　　展昭笑了，他拍了拍赵虎厚实的肩膀，“虎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咱们酒店里，谁跟客人混得最熟？熟到可以称兄道弟，熟到一起去喝酒，然后上夜班迟到，领到了在银都的唯一一张过失单？”

　　“呵呵，展哥，那张过失单我可半个不字都没说就签字了。”

　　“这不是重点！我是说，你有没有信心拿出你跟客人搞公关的那一套本事，给我拉来更多的客人？”

　　“那绝对！”赵虎拍着胸脯，“可是，我的辞职报告......”

　　“虎子，有你这话就成了，其他的事情我来搞定！” 展昭说话间已经站起身。

　　“喂，展昭，你这饭还没吃呢？”丁月华想叫住他。

　　“帮我收拾了吧，先走了。”展昭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