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伴 下部》胖达利亚

9、第八章

　　乌云压顶，夜被揉成一团黑压压的混沌。
　　“你去了虚夜宫，自然明白。嘛，要是选择留在瀞灵廷养精蓄锐，好救你的海燕大人和都大人也行。你，不是比较喜欢他们吗？”
　　七原绫幸灾乐祸的话犹在耳畔。
　　掌心，百合花耳坠几乎要镶入皮肉，我却丝毫不觉得疼。
　　不只耳坠，我记得还有一串樱花手链，是我专程在技术开发局订做，并送出去的东西，包含了某个萌妹子的名字。
　　二十三年前，她无故失踪。她的东家告诉我是携款潜逃，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若说给她的朋友们听，他们也绝对不信。
　　或许，是患难之后见真情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她总是熟稔不起来，直到我的禁令解除，我们才渐渐开始磕磕碰碰地交心。
　　然后，我去了现世，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

　　“唔唔唔唔唔唔——”
　　从队舍匆匆出来，来不及收拾情绪的我，看准某个偏僻的角落一头扎进去。
　　悲愤和闷痛，长年累月、一点一滴地积压在心底，越积越多，越积越涨，渐渐发酵，腐蚀，翻腾，却始终找不到可以爆发的临界点。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希望与勇气，总被毫不留情地打碎，继而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绝望。
　　“世界很大，比任何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大得多，也复杂得多，而且，命运总爱和人开玩笑。”
　　我越来越能够理解，二十一年前浦原喜助专程送我那番话的意义。原本总在想，已经够糟了吧，难道还能更糟吗，可事情总是超出我的预料，命运总在嘲笑我的浅薄和自以为是。
　　蓝染，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什么人在那儿？！”
　　吵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知道应该振作，我知道应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可是……
　　蓝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小巷路口，领头的灵压顿了顿，“都呆在这儿等着！”气势十足地走过来，带鞘的刀毫不客气地指我，“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难看死了，站起来！”
　　我知道应该听他的，可是……我管不着！管不着！
　　“听着：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只有弱者，才会被困难和失意打败。不要以为自己是女人就有什么特别，跌倒了，爬起来；痛苦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找个人大打一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抬头，强风猛地刮散乌云，月光砸在来者光溜溜的脑袋上，晃得我的眼一花。
　　“了解了就快点站起来！”发现我在看他，气势卯得更足。
　　我不深不浅地一笑。
　　“笑什么？！”不明就里的他狠狠瞪我。
　　是的，藤介桑，樱田航，和许多无辜的受害者，在等着我们报仇；海燕大人，都大人，和其他同伴们的羁绊，我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守护，可现在的我竟然任自己在这儿颓废？！
　　迅速站起身，我挂起职业微笑，“谢谢斑目三席。对不起，让你看到我如此失态的样子。”
　　“道谢就免了。”斑目一角站直身，斩魄刀酷酷地搭在肩上，“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负责巡逻的地方哭哭啼啼。”
　　才没有哭！
　　“要是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不过，别妄想我会因为对手是女人而手下留情。那么。”说完潇洒地走向等在不远处的巡夜小队。
　　嗯，斑目式的温柔？
　　他总不至于忘了我的名字，但从头到尾都没叫出来，应是为了让我在那些死神面前留面子。
　　从二十六年前的剑术交流会开始的吧，原以为已经风化了的小契机，竟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底，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同伴，真是奇妙的东西。
　　口不对心，也挺可爱的。
　　我到底穿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啊。
　　斑目兄，谢谢。

　　·

　　夜深人静。我潜入柴崎家，顺着灵压找到柴崎幸助的房间，“柴崎桑。”
　　借着鬼道光，贴在纸门上的柴崎幸助的影子一骨碌从被褥里坐起，“上野桑？”
　　“是我。可以帮个忙吗？”

　　卧房内，打开防窥视的结界，我盘腿坐在蒲团上，凝出一壶烈酒和一个和我的外表丝毫无差的身体。
　　褪下死霸装和襦袢的右襟和衣袖，再拿起酒壶，缓缓倒在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
　　冰凉冰凉的。
　　鬼宿很是心痛，[妈妈，真要如此吗？]
　　[是的。]只能如此。
　　咬紧牙关，握住右肩，用力往外扯。
　　灵魂撕裂，再抽离身体，火辣辣的痛，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白。
　　无论是谁，灵魂被硬生生地扯出一块，灵压也锐减三成，都不好受。
　　可这种痛苦，和樱田航比起来，和其他的受害者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上野桑！”
　　一瞬间结界出现扭曲，守在旁边的柴崎幸助忙稳住，再扶着我，为我做治愈系鬼道。
　　“谢谢。”强迫自己尽快缓过劲，再将扯出的灵魂碎片聚集成一团，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浓成一颗类似于义魂丸的东西。

　　“主人。”
　　很快另一个我起身行礼，柴崎幸助饶有兴致地看了又看，“没想到上野桑连灵骸都会做，厉害……”
　　灵骸？那么叫也可以吧。对不起，柴崎桑，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拜托谁。
　　柴崎幸助握住灵骸的手，将自己的灵力输进去。
　　“柴崎桑！”我一惊，想要阻拦，却被她推掌拒绝。
　　气氛凝固了两三秒。
　　“柴崎桑？”
　　她放沉语调，“上野桑，海燕大人和都大人，是在明天吧？”
　　“……嗯。”用不着明说，我和她都明白。
　　“我知道，即使什么也不做，那些家伙也不会放过我们，危险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所以我一直闷头闷脑地努力，却找不准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但还是拼命努力着。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渺小、茫然而又软弱的感觉，真的很挫败呢。但是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废柴，自己能够为最喜欢的海燕大人和都大人尽一份力。……上野桑，谢谢你在重要关头想到了我，也谢谢你给了我主动对抗命运的机会。”
　　所以，即使是好不容易修来的宝贵灵力，也毫不吝惜地输出去吗。
　　“柴崎桑，对不起。”
　　柴崎幸助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明知道上野桑总是一个人，却无法走进你的心，更无法介入你的任何事。一定是我太弱，不值得依靠吧。”
　　是吗，我这样的行为，其实给大家造成了伤害吗？“对不起，柴崎桑。”对不起，大家。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自我满足些什么……
　　已确定樱田百合子失踪后的第三年，我甚至还亲手便当了北条君代。
　　有够难看的……

　　不一会，柴崎幸助的脸开始苍白，我慌忙想要拉开，“柴崎桑，用不着那么多！”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这具身体，原本就是打算当做打狗用的肉包子。
　　她却紧紧握住我的手，“上野桑，我以后，会有番外吗？”
　　我扑哧一笑，眼圈却泛酸，“说什么傻话。”
　　“上野桑以前，叫什么名字？”
　　“李灵，木子李，灵子的灵。是不是有点土气？”却是跟了我二十多年，已经烙入灵魂深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名字。
　　柴崎幸助自嘲笑笑，眼里溢满怀念之情，“我的才是真正的土。柴万隆，柴火的柴，万家乐的万，兴隆的隆。怀我之前，父母希望是男孩，就取了那么个名字。没想到穿到这儿，姓柴崎，也是男名。”
　　“很有缘呢。”
　　“嗯。”

　　眼看柴崎幸助的灵压越来越弱，我忙道：“柴崎桑，真的够了……”
　　很快流失了七八成灵力的她软绵绵倒在我身上，“上野桑，请原谅，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离开，再也不想失去任何珍贵的东西。所以，海燕大人和都大人，拜托了。”
　　“嗯。我发誓。……对不起，柴崎桑得先行一步，比海燕大人和都大人……”对不起，我是个可恶的女人。
　　她一怔，“好啊。”
　　“柴崎桑就没什么想问的吗？”为什么，平白无故把全部赌注压在我身上，我就那么值得相信？
　　她虚弱摇头，“即使问，上野桑也不会说的吧。”
　　“对不起。”我真虚伪。
　　“我相信，是上野桑的话，一定能够办到我力所不及的事。”柴崎幸助捧起我的双手，两只眼睛闪烁不停，“李灵，明天，加油哈，莫得输三。”
　　最后一句……是川妹子！我鼻子一酸，微笑点头，换成广东话，“放心，交俾我淡定冇闭翳。柴万隆。”

　　小心翼翼抱起她再无声息的身体，放回被褥，再盖好薄被。
　　谢谢你，柴崎桑，不，柴万隆。谢谢你的无偿帮助，谢谢你明明很好奇却什么也不问，更谢谢你毫无条件的信任。
　　我一定不辜负。
　　今晚，樱田航，虚夜宫；明天，海燕大人，都大人，梅塔史塔西亚……

作者有话说

　　交俾我淡定冇闭翳，大概的意思是交给我你放心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