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西）未了事》地下城与勇士的法师

10、四、五、六

　　（四）
　　一年之计，在于春耕。南诏的百姓，重视三月初三敬神拜祖祈求一年的丰收。
　　节日带来的商机，令集市热闹非凡，外地的商人慕名而来，更使王城熙熙攘攘。
　　五年未出门，一切对木槿都是新鲜的，段月容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的笑容。

　　路边摊茶水铺休息，段月容问：“尽兴吗？”
　　他学江湖侠客，一顶遮面纱帽掩了过于显眼的特征，而她全套白族的风花雪月，蒙诏则沉默地充当护卫。
　　“很好玩。”她心情极好，决定忽略二十一世纪山区县城的再现感。
　　“比起西安城怎样？”
　　她奇怪：“少爷，我怎么可能知道？”
　　“木槿，”他说道，“八水绕西安，城郭三重，有民七万户，商铺无数，我以西安为目标，王城建设几代人才能超越西安？”
　　好嘛，出来玩原来是有作业的。况且为什么笃定她答得出啊？重点是“我以西安为目标”何意？她记得他虽为王族，但未在朝中任职......诶，貌似知道了不得了的东西？
　　别瞪！别瞪！居然知道她想装傻！谁怕谁啊，她花木槿全身上下除了头发舌头最长！
　　“木槿不清楚全面的情况，但从目前看到的分析，手工业落后商路不同......”她越讲越起劲，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如果掌控了同中原贸易的商线那可是暴利！”
　　兴奋的状态下她还是控制了音量。
　　段月容闭上眼睛又睁开。我怎么忘了，你，是那个商场呼风唤雨无往不利的财阀君莫问。
　　她讲得口干舌燥，咕噜噜灌足了半壶茶，才发觉蒙诏努力思索的样子显然是糊涂了，反观段月容，正等她继续呢。

　　外面传来冲天的喧哗。
　　茶水铺里的人纷纷望去，街道上官府的杂役锣鼓开道，高举旗杆上面几个醒目的大字：招——贤——大——会。杂役扯开嗓门喊道：大王下令，招贤大会招募贤才，赏金黄金百两！
　　围观的百姓炸开了锅。
　　“百两？义光王太小气了。”木槿嘀咕。
　　蒙诏出声：“少爷是否想参加？”
　　“唉？”她一愣，见段月容默认，斟酌道，“你去是不是有犯规的嫌疑啊？”
　　段月容失笑：“犯规又如何？”
　　又如何又如何又如何。木槿默默跟上大队伍。

　　人山人海。
　　她坐在前排，感叹能收门票多好。
　　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上，段月容真面目示人立刻引发了大骚动，紫眼睛这一明显的特征，在坊间有诸多传闻的毅刚亲王世子，今日现身了！
　　这下玩大发了.....竟然文武全挑战！我滴少爷我滴世子啊，您的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一旁的蒙诏却对段月容信心十足：“姑娘莫担心，少爷必能夺冠，将赏金送给姑娘。”
　　“我关心的不是赏金。”
　　向来木讷的蒙诏，居然眨眨眼，一副了然的促狭。
　　不解释不解释不解释......

　　段月容可谓轻松克敌，文赛夺冠。
　　风华绝代的少年，隔着台上台下，深深望入她激赏的眼中。
　　两两相望，她读懂了他的意思：快来！
　　蒙诏满脸欣喜，先行一步。
　　她正要跟上，向他贺喜，她为他由衷的高兴，跟黄金无关。
　　可是这个时候，视线毫无征兆地扭曲。
　　“姐姐，姐姐。”
　　锦绣？
　　明知道不对劲，可是头、手、脚、躯干，全部不受控制。
　　仿佛被傀儡线牵引，她僵硬地转过身。
　　——人偶傀儡。
　　面前的总角小童闪烁着诡异微笑。
　　——“幽冥教特产”。
　　月容，危险！
　　她未能发出警报。

　　（五）

　　道路两旁的花叫什么，业火般的红，妖艳的花姿，牛头马面赶着的又是哪些人。
　　她孑然一身，茫然地让众鬼穿过透明的躯体。
　　啊，这里是阴曹地府——想起来了，被幽冥教袭击失去意识——她又死了？！
　　犹如一盆冷水泼醒了她：TM的，祸星高照，这辈子才刚开始呢，混得比前世还差！同时一阵子辛酸，今生是个孤儿，唯一的妹妹又失散多年，有谁为她伤心呢？段月容跟蒙诏别也出事啊。
　　她等着再一次投胎转世。
　　然而等啊等，无数本应抓她的鬼差劳碌着他鬼魂挪移，在一群“飘飘”的面前她被无视了！
　　这......这算什么？
　　突然想起老人的说法，生魂误入黄泉，阎罗王和小鬼们是看不见的，因为生魂不是鬼。
　　她并没有死！
　　下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去！

　　昏暗的天空远远响起巨大的马蹄之声——
　　她抬头，很快，一群四蹄和口鼻喷着火焰的飞马骑兵护送着一座一头壮硕的神牛拖着飞奔的大型金属制囚笼浩荡而来，四个神将手持宝器，她猜测是不是朱雀青龙白虎和玄武四大神将。
　　有本事让天界的四大神将集体出动押送的，不会是齐天大圣吧？她好奇地朝囚车望去，便愣住了——
　　“段月容！”
　　那人四肢镣铐加身，单薄的黑衣上缠绕着层层锁链，熟悉的紫瞳流转着她陌生的妖气。
　　明明还是那张雌雄莫辩的俊美容貌，气息却令她莫名的恐惧。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她选择了接近唯一认识的“人”。她试着一跳，居然真的飞起来了，由于透明，没受到一丝阻扰顺利飞到囚车旁抓住了栏杆。
　　“段月容！月容，你怎么在这！”
　　徒劳无功，他疲惫的面上全是木然。
　　她从未见过段月容露出这种绝望的表情，至少在她面前他一直温柔地笑，月容，你遭遇到了什么不幸至此的事？
　　要比她的前世孟颖撞破丈夫婚外情凄凉一万倍吧！
　　“因为，你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啊。”
　　她使出浑身解数，力图扳开栏杆，无奈天界出产的特制囚笼即使一百个她也是白费力气。
　　“混蛋！你得罪了哪路神仙啊！”她冲他大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总之给我逃出去！你还没有帮我找到锦绣，还没有造反呢！段——月——容！”
　　她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木、木槿......”
　　他在做梦。
　　“是我！很惊讶吗，我才是呢，奶奶的，我是迷路了你凑什么热闹！我们回去，蒙诏现在急疯了吧。”她为他发现了自己内心涌现喜悦，刀子嘴冒出骂人的话。
　　那双枯涩的紫眼睛睁大，巨大的愕然仿佛正见证奇迹导致世界毁灭。
　　“木槿！”
　　贴身的大吼使她耳膜震得发疼，生气道：“笨蛋会被发现的！”
　　“无耻妖孽，还有脸提起木槿仙子！”
　　一声大喝，守着囚笼一角，身着白色盔甲的神将肃穆的面孔发了怒，咬牙切齿地连骂：“紫微天王，木槿受你连累历尽人间之苦，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死到临头贼心不改，本星君告诉你，木槿饮了孟婆汤忘记前尘，你无论如何努力她都不会爱上你！”
　　此话重重一击，“紫微天王”俊美无双的五官扭曲，他抓住她这个旁人看不见的生魂讥笑对方：“那这个呢，难道是我的幻觉，白虎星君，木槿可是在劫牢！”
　　“哪来的木仙子，”青龙星君天狼目深沉，“紫微天王莫非痴了。”
　　高大的朱雀星君叹息道：“天王，命数如此，早入第六道轮回，便早日修成正果得回天庭。”
　　只有玄武星君沿着“紫微天王”的手试图找出“木槿仙子”。
　　她听糊涂了，“木槿仙子”，说的是谁？
　　“哈哈哈哈，”仍抓住她不肯松手的笑得发颤，“木槿你看见没有，除了我他们包括你念念不忘白虎星君，只有我可以接触到你！”
　　她皱眉：“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
　　“诶你再说一遍。”他盯着她。
　　“天王！那里什么都没有！”白虎星君冷笑，宝剑岀鞘劈向她！
　　她根本来不及闪躲！
　　——宝剑砍中了，并使透明的魂体现身。
　　“木槿！”“紫微天王”面色苍白。
　　弱小的生魂如何抵抗天界神器，她愤恨地怒视错愕的白虎星君，在消失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祝你生儿子没□□&！：%}+*……”

　　（六）

　　好痛……
　　灵魂的撕裂感……
　　“咔”——神器的一劈
　　似乎有锁链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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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得来全不费工夫，打入毅刚亲王府指日可待啊！”
　　“怎么处理这丫头？”
　　“还用我吩咐吗，她既然受毅刚亲王世子器重，自然要用最厉害的。”
　　“主子，完成这次任务，教主会如约调走我们吧，还是中原好玩。”
　　“少说废话，教主一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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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她“不小心”听见的内容足够惊人了。
　　她应该是遇上，武侠剧里常播的情节，即将被下蛊之类的控制去伤害别人。
　　快醒来！先别管刚才自己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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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被她的突然睁开眼睛惊得跳开。
　　浑身疼痛，神智还能保持清醒她感到不可思议，撑起身子靠着墙，监狱……还是地牢……
　　铁栏外的土墙安置的几盏长明灯伶仃地燃烧着。
　　喘了两口气，她望向缩在角落、警惕戒备着的那孩子。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得到的是摇头。
　　“你来了多久了？”
　　那孩子没有回答，幽暗之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却瞄向一处墙。
　　“……好吧，你肯定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好孩子，告诉姐姐……”
　　这下子，满是污垢的脸上明明实实充满了恐惧，无论怎么问都不理睬了。
　　她只好闭目养神。
　　一定要逃离这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月容和蒙诏平安无事……

　　地牢里不见天日，时间的流逝难以判断，但越来越冷肯定入夜了。
　　又冷又饿，原来她被人弄来这鬼地方前过的是神仙的日子啊。
　　“扑通！”角落里倒下的声音。
　　她艰难地挪过去，抱住那个正瑟瑟发抖的孩子。
　　“放开我……”
　　“不要。”
　　“你靠近我会遭受厄运的……”
　　“放开你我首先得冷死。”
　　落难中，素不相识的两人像失去母亲的小狗挤在一起取暖。
　　没过多久，那孩子发出了近似哽咽的梦呓：“爹、娘不要卖了孩儿……大哥救我……”
　　那她会呼唤谁呢？
　　只有他了……“月容，晚安。”

　　“咣当！”
　　巨响惊醒了两人。
　　铁栏外，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到了牢中。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个黑衣人踹开了坚固的牢门，那双紫眸在看见木槿后乌云散尽，一把扯开已经两眼发直的小鬼，拉了她就走。
　　“月容，带上这孩子！”
　　段月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来历不明的，你就不怕这小鬼已经被下蛊了？”
　　小鬼也叫道：“我不要出去！”
　　“撒谎，不想出去的话，为什么在墙上刻计时？”她一摸小鬼偷偷瞄过的墙根，果然刻着一道道浅痕。
　　“我是逃出来的，出去了也是死……”
　　“逃亡奴隶？”段月容毫不留情面。
　　那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恨意，“还是贵族家的，把我抓回去有一吊钱，快动手吧。”
　　“你放心，他不会把一吊钱放在眼里的。”木槿说罢，眼巴巴地望向口中的那个他。
　　“行了，知道你想说的话。”
　　木槿绝对又想起了她的宝贝妹妹，妹妹下落不明或许被卖身为奴苦海挣扎这孩子也是苦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拉上她离开，“我可以保证你的自由之身，愿不愿意跟上来随便你。”

　　出地牢的路上全是幽冥教教徒的尸体。
　　触目惊心。
　　她并非圣母地可怜恶人的丧命，而是一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端掉幽冥教隐秘的据点，他如何的奔波……
　　合眼。
　　她让他牵着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着。
　　阶梯好长，什么时候走完？反正有你引路，永远走下去也不错。

　　——如果段月容此刻能知晓花木槿的所思所想，会不会激动得落泪？

　　地面上，阳光明媚的令人感动。
　　“谢谢你。”她由衷地道。
　　“回去先吧。”他摸摸她一夜间消瘦的脸。
　　“哎，你就不怕我已经被下蛊了？”起码要检查检查嘛。
　　“这个说来话长了……”他含糊其辞，她逼问间，那个犹豫不决的孩子扶着墙，慢慢出来了。
　　“扑通”跪下，几个响头：“恳请恩人收留。”
　　“哦，”他笑问，“不是不愿意出来吗？”
　　“咳，”她拉起了那孩子，“先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