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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间奏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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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奏一)
五年前——
“奴婢花木槿见过世子。”
她还是拖着大麻辫。但不若前世西安七夕初遇时已开芨,八岁孩童身量矮了一大截,不过长大后一直消瘦的脸现在残留着一点婴儿肥。
“花木槿?木槿花?”他表现出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模样,可惜老黄瓜刷绿漆的先进人物花木槿总觉得不对劲,单眼皮的眼睛闪过一丝狐疑。
“你说啊!”他伸过手去狠狠地拧了她脸颊一把。
“哎呦!”她捂住红肿的脸颊剜他一眼。
手感不错,又嫩又滑,这次坚决要养得肥肥的!他不禁遐想,以前你瘦过头了,抱你睡老觉得咯人,这回每天都得吃一碗肥肉!你逃不掉的......
在木槿看来,分明是剥削阶级压迫下层人民的趾高气扬,还是小孩子就有样学样欺负人啦!于是说:“奴婢姓花,名木槿,木槿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砍也砍不完的,生命力旺盛得很。吐蕃把木槿花当圣物,中原也比喻木槿花是君子之花。”
“那南诏有没有?”
她还真不清楚。
“那不打紧,”他轻轻笑着,“反正你这棵木槿在南诏生根发芽了。”
她歪头,躲过企图再度袭击的魔手。
他又说:“你是我的。”
哇,她欲反驳,可从法律上讲她的确是他的,又不甘心,一撇嘴:“那世子也是我的。”
他却应和:“我是你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木槿,要永远不离开我。”他说完咒语一般的话,眼巴巴地望着她。
困惑滋生了更多,然而他那双与锦绣一模一样的紫眼睛令她心软。
她听见自己说:
“好。”
(间奏二)
夜间的西林,伸手不见五指,这片禁地上演的各种隐秘之事,黑暗深邃万倍。
“砰!”暗器被稳稳地接住。
“是老夫。”
“......果尔仁先生。”
“明公子别来无恙啊。”
“先生也学会客套了?没有时间浪费在场面话上——明某只想知道,突厥女皇陛下有无遵守盟约?”
“这话应该问公子吧?按照约定,姚碧莹姑娘该是进玉北斋伺候我家非珏少主了,迟迟不见动静作何解释?”
“碧莹体弱,还需养一些时日,况且调入玉北斋总得谋划,先生莫急。”
密林很快又静默得令人生怖。
宋明磊进屋后,意外发现炕上没有人。
“表哥,我在这。”
姚碧莹居然跑到了院子的另一头,艰难地搓着衣服。
“碧莹,身子还没好,这是作甚,周大娘又为难了?”
他快步上前夺去衣物,姚碧莹红着苍白的脸说:“周大娘很照顾,是近日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想下床走走。”一向有气无力的声音竟不那么虚弱了。
一搭脉搏,果真是大好了。这是命——宋明磊心生怅叹,却宽慰一笑:“苍天有眼,这常年恶疾总算有希望痊愈了。”
姚碧莹当然大喜。
扶她进屋坐下,宋明磊有片刻挣扎,然郎心似铁,终还是开口:“碧莹待病好了作何打算?”
“自然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兴奋起来,长年病重卧床而泛白的大眼睛此刻神采奕奕,“江南大儒的女儿沦落为婢,也决不在杂役房这种最卑贱之地继续待下去!还请、还请表哥收留碧莹......”说罢,羞涩地低下头。
心跳如锤鼓。表哥,碧莹愿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她手指绞着衣袖,眼观鼻鼻观心,看不见他眼里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等到觉得不对劲时,头顶才响起一声长叹:“碧莹,想知道是谁害你含冤受屈、缠绵病榻吗?”
抬头只见宋明磊神色晦暗不清。
犹如从云端跌入地狱,一句话就令她面露怆然:“表哥,别说了,是那二小姐房里的香芹栽赃陷害......”
“不,不是香芹做的。”
一旦说出口,便是将眼前这个无比信赖他的姑娘推至无回头之路,可他不仅顺利说出口,还隐隐腾升了期待——流有明家之血的你,能在复仇之路上走多远?
“——是花锦绣。”
姚碧莹瞬间就想起了,那年腊月初十荣宝堂里,连夫人怒斥为妖物的紫眼睛的女孩。
她双目赤红,“我被诬陷后,花锦绣是进了二小姐房里,但那种事、那种事怎么可能是八岁的孩童干的?”
“香芹也是差不多年纪。花锦绣被奸污,听说进二小姐房里就不会再被欺负,便将玉佩藏在你的枕头下......碧莹,现在你可明白了仇人是谁?”
姚碧莹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她是可怜,但怎么可以害别人!”她脸上仅剩的血色散尽,咬牙切齿,“牛车上她哭诉同孪生姐姐分开,我还曾想同为天涯沦落人,如果能去到一处相互照顾好了,谁知她竟害我至此!”
“扑通”跪下,她抓住他的手嘶喊:“求表哥助碧莹讨回公道!”宋明磊就等此刻,用丝帕抹去她满脸泪珠,才沉痛道:“表哥无能,无力与白三爷抗衡啊!那花锦绣貌美多情,紫园私下传闻她同白三爷好上了,连原将军都被惊动了。”
她明白这代表什么。
只能这样了?无法洗涮冤屈,背着窃贼的污名苟且偷生?
不——绝不能——
深陷绝望的人最容易利用,宋明磊拿出杀手锏:“但表哥还有一法子——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碧莹,去伺候珏四爷你愿否?”
“珏四爷——”姚碧莹已无选择,含泪应承。
永业八年三月初三,姚碧莹入玉北斋。
彼时,万里之遥的南诏王城,花木槿集会与段月容失散,苦苦寻觅。
这一日,可算曾经的小五义之命运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