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水穷处》清灯&沐鱼

7、第七章

　　入了冬的青城山冷得格外得快，山风呼呼地刮着，刮的人的脸冰冷冰冷的。
　　云小蛮早早地穿上了薄棉袄，虽说风吹得人冷飕飕，但是阳光还带着几丝暖意，云小蛮最喜欢的就是吃了午膳抱着小石头到花园中慢慢踱步遛食，再晒晒太阳，既慵懒又舒适！
　　因着这几日都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阴沉，好不容易出了太阳，一大早云小蛮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屋子逛逛，无奈被静娘拦着。
　　“下过雨路滑，小姐怀着身子，又是顶重要的头几个月，万不能松懈。等过了晌午地差不多干了不打紧了，您再出去吧。”静娘绣着手中的小肚兜，抬眼看看外面还湿漉漉的地面道。
　　云小蛮深知这种事上她拗不过静娘，便挨着静娘坐下来，挽了她的手臂，撒娇道：“静娘，那你对我说说母亲怀我那会的事可好？”
　　静娘手中的针有那么一会的停顿，随即拿针在头上拨弄了几下，转了头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容貌美丽却带着几分俏皮的云小蛮，和蔼地道：“当真要听？”
　　云小蛮赶紧点头，“想听想听，静娘讲么！”
　　静娘停了手中的针线，回忆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不自觉脸上便带了笑意。
　　“太太怀你那年老爷才刚升了丞相，那时候宫里的柔贵妃娘娘还只是柔妃娘娘，她和你娘差不多时间怀的，老爷还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念叨着说双喜临门！”
　　一说到柔贵妃云小蛮更来了兴头，“静娘你是不知，就这事琤表弟每每都要跟我争个不休！非说当年是柔贵妃先怀了他，我这个急性子等不及足月就早早踢了我娘的肚子出来了，这才抢在了他前头，还说我占了他的便宜！”说着忍不住捂嘴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静娘听得也不接话，只低了头，绣着手中的小肚兜，低低道：“夫人怀你那会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你在夫人肚子里就跟个混世小魔王一样，伸手踢腿打滚，所有人都打趣，这胎出来的定是个小子！”
　　“静娘，你又打趣我！”云小蛮依偎在静娘怀里娇嗔道。
　　静娘幽幽地叹了一声，抚着云小蛮的脑袋，慈祥地又相似喃喃自语地道：“若真是女娃子就好了！”
　　很多年以后云小蛮才明白那日静娘的叹息声中包含了多少无奈！而她也多希望，时光就在那一刻停滞，也许，她仍旧能守着自己那微薄的好似虚假的幸福！
　　只是随之而来的血淋淋让云小蛮在以后得时光中，每每忆起都心口疼痛难忍，仿佛被人在心口深深剜了一刀，从此，那个疤痕抹不去消不掉！
　　她的第一个孩子，在还没有成型，还才刚刚与她血肉相连短短一两月便离她而去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明明已经干透了的路面，为何她经过的那一处偏偏是湿滑的，明明平时牢固的可以坐人的栏杆偏偏那一日一碰就裂！掉入湖中那一刻，云小蛮看到远处的栾青云飞奔而来，水一瞬间淹没了她。等她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云小蛮抑郁难耐，痛心不已，自责因为自己的过失，痛失了她与栾青云的第一个孩子！那一年云小蛮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缓过来！
　　而当时有多痛，日后她便有多恨！
　　又是冬日时节，风渐冷。马车的颠簸将云小蛮从梦中晃醒，单手按着太阳穴，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
　　“小姐又做噩梦了？”静娘关切地问道。
　　“嗯。”云小蛮轻声应道，掀起车帘探了出去。
　　风吹来干冷干冷的，夹带着京都的喧闹之声。
　　顾西江本就骑马紧跟着马车，见云小蛮探出来，打马挨近了道：“风大，注意身体！马上就到京都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京都的家仆了，万事有我！”
　　“西江，谢谢你！”低下头，云小蛮没有勇气直视顾西江。
　　顾西江一笑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云小蛮低着头，却没有看到他眼里无尽的悲凉！
　　因着太子宫珏的侍卫诸离的护送，一路行来畅通无阻，短短几日一队人马已经站在了帝都城门前。
　　云小蛮下了马车，抬眼望着高高的城门。那一年她高调出嫁，十里红妆，连着高高的城墙也高挂红绸灯笼，一路鲜花满地，广撒铜钱，全城百姓都随着她的花轿而动，仿若整个京都在为她欢呼，为她祝福！
　　“郡主，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府。”管家沈破带人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顶二人小轿。
　　“太子已为郡主安排好住处，就不劳丞相费心了！”还未等云小蛮开口，诸离已经淡淡地说道。
　　“这……郡主在外多日，丞相也是挂念，如今回京，思女心切，还望太子体谅！”沈破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道。
　　诸离仿若未闻，打马就要前行，云小蛮原本以为沈破会阻拦，谁知，沈破见此，竟是让道而立，让诸离先行，只拦住了云小蛮的马车。
　　“郡主，老爷让我代传，三日后十月初九是夫人的生祭，小姐莫要迟到！”
　　云小蛮并未作答，只是放下了车帘。娘亲的祭日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栾青云陪她前来祭拜的，因为一年难得回几次家，所以每次云小蛮都会在丞相府待上个四五日。因为是丞相之女，又是青城山大少奶奶，是以每次回来家里不免众多亲戚前来问候和套近乎。
　　云小蛮的性子是不喜这些的，栾青云就更不用说了，但是难得回来，亲戚之间的往来也是不好推辞的，于是栾青云便每次都以约了京中好友切磋武艺，品酒论诗为由逃了出去，留下云小蛮一人应付。
　　云小蛮也理解他不想应付那些家长里短的唠嗑，更不想被人拉了去跟那些花拳绣腿的表哥表弟或者侄儿的切磋武艺，也便没多想随他去了。
　　而宫琤每年也都会趁这个时候来找云小蛮聊上半日，每每都会带点新鲜玩意过来送她。众多的兄弟姐妹中，云小蛮与宫琤的关系是最为亲厚的。
　　要说起来，在云小蛮幼时，顾西江从小随着顾徽州四处游历，见识和经历本就比同龄孩子广和多，再加上小孩丰富的想象能力，每每都能将云小蛮带到一个奇妙而光怪陆离的世界。
　　若说顾西江是幼时的云小蛮精神上的启蒙者，那么宫琤则是云小蛮实打实摸爬滚打一起玩的人！
　　他们一起掏过鸟蛋，挖过蚯蚓，还追过院子里池塘边的青蛙！直到云小蛮稍长点，云相怕云小蛮跟着宫琤混成个野小子，有失大家闺秀体统，就立了家规，让她学《女戒》，作画绣花等，云小蛮这才跟宫琤玩的少了。
　　而宫琤是柔贵妃的爱子，后宫除了皇后便属柔贵妃最受宠，而皇后又生性淳厚，于是，除了贵妃也就没人敢管宫铮。云小蛮被云相管教了起来，他没则便跑回了宫里去混了。
　　早些年，柔贵妃也提过几次，让宫琤娶云小蛮，毕竟表兄妹联姻也是亲上加亲，而他们两个又从小合的来。
　　宫琤听到这事之后也是一脸的坏笑，“小蛮与我就跟亲姐弟似得，怎可成亲！母妃莫不是怕小蛮跟着我混野了，嫁不出去不成？”惹得云小蛮脸色一阵青红交替。
　　而另一方面云相也从不正面回应，柔贵妃就知道自己的哥哥另有打算了，从此便没有再提起这事。
　　马车一路行至了京城东郊的一处四进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诸离下马，门口的下人赶紧迎了上来。
　　“诸爷，您可到了，太子都差人来问了两回了！”
　　诸离点点头，“路上耽搁了一下，太子那边已遣了人去了，让你收拾的房间都妥当了吗？”
　　云小蛮刚从马车上下来，对诸离抱歉的一笑。因为她被刺客划伤了脖子，顾西江一定要她在客栈休息一日才动身的。
　　“这是刘管家，这院子里的事都归他打点，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跟他说。”诸离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一旁的小厮牵了马去喂草：“好好喂它，一路上辛苦它了，再牵一匹脚程快些的马过来，我还要出城一趟！”
　　云小蛮和顾西江随着刘管家进了院子，顾西江被安排在了第二进院里，云小蛮本想与顾西江一处，方便照应，但又想到男女有别，避嫌一点也是好的。就随着刘管家一路行至第四进院子，进了院里的正屋。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各种摆设和家具也都齐全，连梳妆台上各种首饰都一应俱全，看得出刘管家是个挺细致的人！
　　“郡主一路行来也累了，晚膳一会我让下人送来，郡主暂且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需求派人告诉老朽一声便可！”说完刘管家又招手一名站在门口的小丫鬟进来，道：“这是轻烟，郡主有什么尽可差遣她办。”
　　轻烟一直老实地低着头，给云小蛮福了个身行礼。
　　云小蛮点点头，其实她这里有静娘在，也不需要什么丫鬟，何况现在情况她身边也不适合有太多外人在，倒是现在寄人篱下，也便没说什么。
　　刘管家一走，轻烟接过静娘手中的行礼，抬起头来偷偷瞧了云小蛮几眼，不巧被云小蛮撞着，云小蛮打趣她道：“莫不是我脸上长花了？”
　　轻烟见云小蛮不恼她，憨笑道：“郡主长得真好看，难怪的外边人都说，郡主天生丽质，才貌双绝！”
　　云小蛮诧异道：“京中还传了些什么？”
　　轻烟停了手中的活儿，瞧着云小蛮的眼神更是添了几分崇拜。
　　“外头都传圣上玄鸟入梦，告知郡主乃天上九天玄女转世，让圣上招郡主进京好生相待，保他江山永固！”
　　云小蛮和静娘听后皆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