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gl）》藩田同学

4、李蕾和韩梅梅（下）

　　之后某天，在工厂大门口，韩梅看见了一个人，她记得那好像是李蕾之前的室友。那女人是来找李蕾的，却看见韩梅，跟韩梅说了一些话。
　　她好几次都想找李蕾，好几次都看见韩梅从李蕾家里出来。她以为李蕾和韩梅在一起了，于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就因为她说的那些，韩梅开始别扭了，开始疏远李蕾了。
　　开始，李蕾并不知道为什么韩梅跟她的来往突然就少了，后来她听同事说，韩梅那天在厂门口遇见一个人，之后就主动调了班，所有的班都和李蕾岔开了，并且周末值班的任务都主动揽了几个过去，不知道是为什么。
　　听说这个，李蕾心都凉了，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竟然没有勇气去解释，也没有主意了。

　　秋天到了，厂里组织去秋游。在郊区有个地方，那地方有很大一片湖，众人都建议去那里划船。偏偏韩梅怕水，到了那里也只能独自坐在岸上。李蕾见了，悄悄用了相同的理由留在了岸上。
　　那天与韩梅说了什么，李蕾真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你一句我一句，话就说开了。李蕾喜欢女人，之前韩梅看见的室友与她相同，于是她们俩在一起了。那天在厂门口，室友是来找李蕾复合的，却遇见了韩梅。李蕾替室友给韩梅道了歉，韩梅并没表态。后来，后来这谈话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回去了，她们之间还是没有太多来往。厂里的人都开始觉得奇怪了，心想这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有人好心做中间人去说和，可是两个人都像是有难言之隐一样，根本不愿开口。

　　她们俩的事情，被传到了厂长耳朵里。那个年代的领导，大多都是老好人，最爱做撮合别人的好事，化解别人的不和之类的事情。厂长把她俩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更是安排了她们晚上一起出去吃晚饭，好好聊聊，说是既然是好朋友，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厂长下了命令，她们只能遵从。那顿饭吃得其实很艰难，吃完了，李蕾买了单，她与韩梅说，自己不期待可以做恋人，若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那么她也不纠缠什么。家里寄来了信，说想让李蕾出国去，李蕾没跟韩梅提起，只是想，如果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她便从了家里的安排。
　　韩梅当时没有表态，直到回去路上快要分手各回各家的时候，她才说了，其实并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有些事情在别人身上，与在自己身上是两种概念。而有些人，未曾表白的时候是无害的，表白了就成了敌人。可是她们毕竟是发小，韩梅也不忍心闹得不相往来。
　　话虽这么说，李蕾喜欢韩梅，这是事实，韩梅不能当做不知道，李蕾自己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
　　好像韩梅说了那句“不忍心”，李蕾就得了一道免死符一样。她开始约韩梅去逛街吃饭，有了闲钱还请韩梅看电影。韩梅不好拒绝，只当自己不知道李蕾的用意，跟着去了。后来李蕾约得越发频繁，几乎是每周都有节目。
　　韩梅不是木头人，韩梅也会动心的。李蕾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是自然流露出来的，不是谁想掩饰就能掩饰掉的。

　　到了元旦，厂里按例举行庆典，有个即兴表演，李蕾被叫上了台。她唱了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当时台下的人都觉得她唱得不错，虽然比不上邓丽君，但作为业余人员来说，确实不错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三句，李蕾唱的应该是很用情的。她唱给韩梅听，她说，她当时看见韩梅眼眶都红了。元旦晚会完了，三天假之后，李蕾被厂长叫到办公室，说现在虽是自由恋爱，她也不该在厂里的晚会上唱谈情说爱的歌曲。为了让她长记性，厂长罚她写了一篇检讨。
　　这事情被厂里的人知道了，有的笑她，又觉得她这篇检讨写得不值。有的私下又说，厂长是个古板的人，总有一天会垮台。可那些，李蕾都不爱听，她爱听的，是韩梅对她说的那句“活该”。
　　话说的活该，可是，李蕾听出来了那里面暗含的内容，她认为，那毫不含糊地可以说成是爱意。

　　如果就这样，或许开开心心地能过上好一段日子。可李蕾以为韩梅能完全接受她，她便更加大胆了。情人节，她约韩梅上街，韩梅介意那天的日子，不愿意出去。可是最后，她还是死活被拉着出去了。
　　街上有人卖花，李蕾跑去买了一朵送给韩梅。韩梅不敢拿，李蕾只好自己拿着。韩梅发现李蕾是越来越胆大了，就因为自己对她的纵容。
　　其实那不是什么纵容，韩梅应该清楚自己心里想什么。可是让李蕾很寒心的，韩梅一点都不想弄清楚她自己的心意，她只当自己对李蕾是一般姐妹的情谊。

　　有些人说，慢慢来会比较快，可李蕾偏生一副急性子。她想刺激一下韩梅，说不定一经刺激，韩梅就再也不能否认什么了！正巧家里又来了信，问她要不要出国，若是不出国，干脆就嫁人好了。
　　李蕾本来就想过，若是和韩梅做不成朋友，不如就出国去。她可不敢跟韩梅说嫁人的事情，她怕把韩梅吓到了。
　　有些时候，人若是耍小聪明，反倒会弄巧成拙。李蕾说要出国了，韩梅听了，是有过难过了表情。可李蕾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在三天之后，得到了一个欢送派对。那是韩梅组织的，厂里所有和李蕾要好的人都参与了。
　　那天晚上，李蕾喝了好多。韩梅送她回住的地方，到了楼梯口就听见她开始哭。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韩梅完全接受自己，她觉得自己能做的，能做好的都做了。可是韩梅回应她的总是那么少。
　　韩梅说了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这样不正常的感情，从存在的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当时没有扼杀就已经是错上加错了，怎么还能期望着要长久地继续下去？留着这样的感情，韩梅不敢，也不希望李蕾再继续这样下去。这样，只会让两个人都越来越痛苦。所以她情愿李蕾离开，回家也好，出国也好，她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那晚上之后，李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没日没夜地哭了三天。第四天，她就回厂里辞职去了。
　　李蕾回了家，却没有出国。家里托人给她安排了一个新工作，又没过多久，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个人就结婚了。
　　本来故事就该这么完了的，可是李蕾跟小姑娘说了一段话。她说“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好到以为自己能花掉所拥有的一切去换那份和她在一起的可能。结果是换不到，放不下，又开始觉得自己可以就抱着这样的痴想过了下半辈子。那样的痴想，就连自己都知道多年下来全都成了偏执，而不是从前那份感情。可偏偏就是这么坚持下来了，倔强下来了，到现在都不想回头。”
　　这就是为什么，李蕾和她丈夫离婚的原因。至于那小姑娘，李蕾则是害怕自己给她做了坏榜样，于是不敢让女儿太了解自己的生活环境，渐渐地女儿与她也就疏远了。

　　李蕾没能和韩梅在一起，如今甚至是连韩梅的消息都没有了。她有尝试过找她，可又想，找到了又能如何？
　　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某个盒子，起初的几年，李蕾根本都不敢去碰它。近几年觉得淡了，便想拿出来瞧瞧。拿出来了，又应了当年韩梅说的那句话，看着那颗牙，李蕾总能想起韩梅，总不会忘了韩梅。
　　李蕾后悔当时没有硬是将这盒子给韩梅，与其自己每每看见就想起韩梅，不如留去给韩梅做了纪念。如果那样，是否韩梅还能想起她呢？
　　如果的事情，有谁能知道？如今有人知道的，只是如那首歌里唱的一样“李雷和韩梅梅，谁也未能牵着谁的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