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歌》瑟瑟寒冬

3、（3）

　　（3）
　　转眼，就要月考了。我比平时更认真听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书包里每天都放着一盒林漫漫硬要我喝的牛奶，我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许愿。我的生活就像我这个人一样了无生趣。看着窗外跟女生打闹的苏一航，突然有些羡慕他。才到我们班上半个月，跟谁都混得熟。可是一到上课，他的瞌睡虫就准时报到，耷拉着帽子睡得好像与这个课堂毫无关系。他似乎变得不认识我，上次老师叫到我的名字，他还是无动于衷。不知怎么，我突然有些失落，一切都没有在我预料之中。
　　天蒙蒙亮的时候。推开窗。可以看到城市中飘散着淡淡的雾气，这样的天气已经足够让我的手脚冰凉。街上传来清扫工清脆的咳嗽声，对面的居民楼上灯一户一户的亮起。我喜欢寒冷的冬季，那种把人冻到麻木的严寒，是我最喜欢的感觉。越冷，越便于思考。
　　我帮着林漫漫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她就缩了缩脖子，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唔…今年的冬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许愿，你要多穿点。别感冒了。”
　　“嗯。”我说，“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办完了事，早点回来。”
　　林漫漫用手给我捋了捋围巾，她的手指带着淡淡的香气，神情专注，“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点点头。帮着林漫漫把东西弄上出租车，挥了挥手。车开了一段距离后，突然退了回来，林漫漫支了个脑袋出来，“许愿，去哪儿记得一定要关好门，没事儿最好待在家别乱跑。”我又点点头，“知道了。”
　　她这才吸了吸有点发红的鼻子，满意地对司机说了声：“走吧。”
　　那年我12岁，那时候我们住在一栋有点陈旧的楼房里。有一次林漫漫去外地还没回来，我放学回来，看到楼下很多人在围观，前面停着的警车救护车响得让人心里发慌。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一位老奶奶说：“造孽哟，那会儿我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他们两口子下楼，他们还说梅子在睡觉呢，就这会儿功夫就出事儿了……现在还没赶回来呢。”
　　旁边抱着孩子的阿姨说：“现在的小偷胆子真大，白天也敢偷，大人走的时候忘记锁门，小偷进来偷东西的时候被那个小娃娃看到了。一慌神儿，对着她就砍。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没救了哟……”
　　我看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楼梯口出来，上面躺着的小女孩怀抱着小熊，双眼紧闭，满身是血。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沾了血的小熊滚落到我脚边。她就住在我们家对面，每天我下楼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站在楼梯间，唱着我没听过的歌曲，怀里就抱着这只小熊。
　　我傻傻地盯着小熊，正想捡起来。却被人一把用力抱住。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林漫漫头埋在我的脖子上像中了邪一样反复地念着，我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全是水。后来林漫漫告诉我，那天她提前办完事回来。一下车就听人议论说住在三楼的那户进了小偷，还砍伤了一个小姑娘，当时她就吓傻了，楼下围了好多人，她发了疯似的找我，当她看到我傻乎乎地楞在那里时，她激动得快要叫出来了。她红着眼眶对我说，她已经失去太多了，不想连我也失去。
　　我抬头望了望天，那样强的光线让我的眼睛有些受不了，我突然鼻子一酸。林漫漫去上海，一周后才回来。社会的冷酷无情，硬是把娇小柔弱的她逼成了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为了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林漫漫像个男人一样在外奔波，拼了命地工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我天生就没有做饭的细胞，我已经习惯了在没有林漫漫的时候，去小区外的小吃店吃一碗拉面，那家的面总是就着香喷喷的葱花，冒着温暖到我心里的热气，有时候我也会去买方便面自己回来煮，吃完就写作业，看书，困了就上床睡觉。我想，平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班主任“大鼻子”最近总是在班里发脾气，今天上课教室里有一点点吵，他就直接把书拍桌上，背着手就走了出去。然后我就听到教室里炸开了锅。
　　我问乔伊，她看着课本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估计是跟老婆吵架了吧。我向后看了看苏一航，座位空空的，很明显没来上课。就在班里吵得不像话的时候，“大鼻子”突然杀回教室，班里顿时鸦雀无声，他向我招手示意我出去。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回了办公室。他拉把椅子示意我坐下，他也坐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许愿，我看你学习真的很刻苦，可是也要多注意身体。我看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这样是不行的，有时间还是多和同学们沟通交流。”
　　我点点头，没想到，“大鼻子”还是个这么关心学生的好老师。他又接着说：“许愿你知道苏一航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吗？”
　　我一惊，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他看我这幅样子，马上接着说：“哦，是这样的，苏一航才转学到我们班的时候，他好像跟我说过，你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所以，我才问你的。”
　　远房亲戚？这也太离谱了吧。他从转学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跟我讲过一句话，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交集。他却跟“大鼻子”讲我是他远房亲戚，这算什么啊?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大鼻子”若有所思地说：“哦…那你回教室吧。”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苏一航为什么说我跟他认识？他又想像以前一样拿我当他的挡箭牌吗？有机会我还是要去问清楚的，虽然我讨厌他，可毕竟以前两家关系还不错。
　　放学后我去西街买东西，正准备付钱，旁边匆匆跑过来一个人，拽着我就开跑。我差点栽个大跟头，我正想尖叫。他一把拉着我到拐角处，捂着我的嘴，我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是苏一航。他喘着粗气说：“别说话，帮我个忙。”
　　后面跟着跑来一大群人，全是街上小混混的打扮。只听其中一个说：“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上哪儿去了？”
　　苏一航拉着我向那群人走过去。他嘴角上扬，笑了一下，“别追了，在这儿呢。”
　　领头的那个恶狠狠地说：“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了呢，这下咱们好好算算账。说吧，打算怎么给我妹妹一个交待？”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苏一航又去拈花惹草了。我才不想再被他利用，我转身就想走，苏一航紧紧地拽着我不撒手，对着他们说：“都跟你们说了我有女朋友。”他又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就是她。”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开嘴想要解释。他把我的手抓得更疼了，就像小时候一样用眼神威胁我。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我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那个人看了看我，说：“既然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妹？害的我妹像中了邪似的茶不思饭不想。”
　　苏一航无奈地笑了笑，说：“石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不信的话你回去看你酒吧的监控录像，看完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那个叫石头的抓了抓脑袋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那你刚才跑什么跑啊？”
　　“废话!你光听你妹的，那么多人玩儿命似的追我，不跑我傻啊？”苏一航咬着牙说道。
　　终于那群人走了。我甩开苏一航的手，径直地往前走。这个疯子，我真是败在他手里了。
　　他上前一步扯住我，“喂，爱哭鬼。你生气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啊？说你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忙着泡妞连课都不去上？”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
　　他惊讶地张大嘴，像只猴子一样把手在空中舞了一把说：“啊？你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得失忆症了呢？”
　　老天，我真想你立刻扔下来一块大石头，把这个疯子砸晕过去。我不想再理他，加快步子往前走。
　　他跟上来，张开双手。我看到夕阳格外温柔地洒在他的肩上，晕染出一朵朵美丽的光圈。
　　苏一航站在金黄色的光芒下对我说：“许愿，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